“自曝家门、恩怨、目的、对象,快点,要回家吃饭了。”
王大爷也是颇为不耐烦的,三场比试,已经耗尽了上午的所有时间,决斗的人饿了,看客也饿了,往年惯例,这决斗只有三场,三场过后便是提拔选举会了,可这人不识趣儿,把众人的午饭时间都给占有了,众人都是很好奇的,毕竟决斗这种东西,那是可遇不可求的了。
“嗯哼,咳,咳!”这人装出一副很严肃的样子,在空气中干咳了几声,眼神中带有一丝不屑与轻藐。
“我,广元人,嘉陵江袍哥,此次来决斗,是想让大家了解我知道我,我呢,想挑战一下你们所谓的老大,对,就是你,下来,来试试!”
这人指着雍希文,脸带邪笑的说道,中指竖立,看起来十分自信。
“你谁呀,敢挑战我们老大,想死吗,我来,就凭你这个渣渣,还想着找我们老大!”
观众席前排走出了一个猛男,麻布衬衫,肩膀全部都露在外面,一坨又一坨的硬肌肉,显示出其无比的力量。
“呵!你,你不行,你太嫩了,怕是接不下我一招哟!”
那挑战者嘲讽道,带着无比的自信与骄傲,面对着这个主动来应战的人,他的步伐竟没有丝毫移动,脸上全是平静,云淡风轻,似乎什么事儿也没发生过。
“报上名号来,无名者,我们不接受您的挑战?”王大爷严肃地说道,语气中显示出十分的坚硬力量,铆足了气势。
“弱者是不配知道我的名号的,知道我名号的只有两种人,一种是我的追随者,另一种便是死人,敢应战否?雍希文?龙小文?呵呵!”
那挑战者丝毫也不在意这王大爷的眼光,眼神直勾勾的盯着,这群人中最厉害的那个角色,这话语也是颇为奇怪的,“龙小文”,那是雍大爷早年闯荡江湖所用的名号,没想到这挑战者竟然知道,看来他也是做了十分完备的准备的。
“龙小文,可应战否?”
那挑战者见到雍大爷没有反应,便继续追问道,这脸上的笑容是更加的多了,由邪笑转变为了大笑,似乎是在笑这渠江老大,笑这渠江老大的胆魄。
“赵兄的邀战,小弟怎敢不应呢?今日我就来陪陪赵兄,借这论武大会,来论一下我们四川两个地方袍哥谁更厉害,我就来了哟!赵兄,请指教。”
雍希文刚才是没有任何言语的,由于没有言语,众人甚至都以为这老大雍希文是怕了,是胆怯了,不敢应了。
其实刚才的雍希文在干一件十分重要的事情,那便是摸清这个人的底细,大胡子,短发,粗鼻孔,大耳贼刘备的同款耳朵。这不就是川人所谈论的洪秀全吗,四川当代的袍哥会红人,川北一霸,令朝廷都无可奈何的赵树理赵疯子吗?
“喂,他究竟是谁?”子期对着雍希文轻声地问道。
子期也是有些疑惑的,这挑战者竟如此的狂妄大胆,竟敢挑战渠江的老大,更奇怪的是,这雍希文的态度,竟是那样认真与严肃,“这人到底是谁?”这个问题悬浮在子期那浑噩的心中。
“广元赵疯子,嘉陵江袍哥老大,是跟我们同源的,赵树理,此人性格狠辣,是个棘手的人物。”雍希文对着子期密语道,从这严肃的言语中可以看出,雍希文对这赵疯子是极为重视的。
“指教谈不上,我赵树理此来渠江,就是想和龙兄交流交流的,哎,只是这时间来的有点不凑巧,碰上了你们这片的论武大会,我想我不能闲着呀,也想来露两手,可在场的,也只有龙兄你有点儿实力了,来吧,小文儿……”
这赵树理的言语,那是十分轻藐的,一口一个小名儿叫着,那是丝毫不将雍希文放在眼里的表现。
……
“雄起!加油!揍死他个狗臼的!”
众人都是这样喊的,这响声震天,其他地方的袍哥来打台子了,这内斗自然是停歇了,一波又一波声浪,将那赵疯子气势也给压下去了。
“赵兄,请!”
雍希文做出个邀请的姿态,决斗前的礼貌,在这一方老大的角度上,那是必须的!
“龙兄,请!”
那赵疯子也一改先前的吊儿郎当,认真了起来,迎着雍希文的邀请,也反向给了一个。
袍哥会里有个规矩,那就是以实力论英雄,如果两个地方的袍哥发生了争执,有两条道路可以走,一是械斗,无止息的争斗,直到一方吞并一方为止,二是袍哥高层来争斗,也就是双方的龙头大爷来场比试,胜者称雄,败者称臣。
袍哥老大的争斗绝不是先前那些小人儿那样了,那是一个直白,各种招式,层出不穷。
力劲儿运用到了极处,那这招式,就不起任何作用了,向后翻滚,调整身位,然后给出致命的一拳,那便是赵疯子的打法。蓄下气力,重心稳扎,向前猛冲,给一个突进调身位,把人打的措手不及,这便是雍希文的打法。
两人在同时发力,谁也不占谁便宜,高手过招,一击定胜负,气劲儿碰撞,将水雾也给扭曲了,由于力道过大,双方皆往后退,一人退了三步,一人退了三步半,可这差距那是极微小的,小的连第一排的观众席都不能判断。
……
“赵兄,受教了!”
雍希文做了个江湖比武结束后的姿态,没有落下丝毫礼貌。
“雍兄,实力不差,够得上渠江老大的位置!哈哈!”
赵树理顺着雍希文的手势,也做了一个礼貌,平静的说道,这的确是平静了,称谓变了,这说明,赵树理对这人的看法也变了。
“赵兄此来,是为何意?”
话说决斗完了,双方都该退场了,可这场决斗,那是十分不一般的,双方都没有退下,虽然手脚上的功夫都停了,可是气势还在对峙着,眼神还在对峙着,谁也不服谁,谁也不退一步。
“何意?交流罢了?雍兄,此为何意?”
赵树理看着周围的这群愤怒的人,面色平静,故带着愤怒地说道。
众人都是很疑惑的,先前不知道这人的名号,后来在比斗中,才逐渐清晰了,这人竟是川北的赵疯子,大清朝的红人儿,各大报纸头版头条的拥有者,他竟然来到了渠江这片儿,往往只能在报纸上看到的人名,今天竟真实的出现在了眼前,是如此的真实,此人还是如此的不屑与轻蔑。
众人将赵树理给围住了,生怕他做出什么,出格的事儿。
“我只想问一下,赵兄,何此来究竟有何意义?攻擂台?”雍希文用一个极为大声的语气说道,显得异常刚烈。
“没啥事儿,就是想来跟你们谈笔生意,不过你看你们这待客之道,不行的哟!哪有这么对待客人的?”
赵树理用一种阴柔的语气说道,言语中不知蕴含了多少秘密。
雍希文听到生意二字,这紧张的心也放了一些下来,招呼众人散开,便独自走下擂台,走到了观众席的最前方,站在观众们的最前面,掌握这众人声势,与赵树理正面对峙着。
“不知赵兄要谈的是什么生意?”雍希文问道。
“唉,太饿了,想吃点东西,最好是稀饭加西瓜!”
日光一层又一层的射了下来,把这渠江的水都给蒸发掉了,水汽飘到人的脸上,显得湿润的,湿度大的空气,加上炎热的日光,就形成了闷热,闷得发慌,那便什么事儿都干不成了。
“赵兄,请!”
……
比武大会的台子是坐落在县城郊外的,县城是有一个水石码头演变而来的,水陆交通方便,那这的人也是极为富裕的了,商户们挨着水石码头建起了许多商店,有饭馆,有钱庄,有妓院,有赌场,总之是什么都有,极为繁华。
县城的小竹茶馆,那是繁华至极的,在县城里,小竹茶馆是最高的建筑,比县衙还要高,小竹茶馆里的消费,也是跟它的高度一致的,这一顿饭的消费,甚至都比得上普通人家一年的生活了。
一张大圆桌,八个椅子,四个渠江的哥们儿,四个嘉陵江的哥们儿,一方对一方,在饭桌上,那也是极为严肃的了。
桌子上摆着两个大西瓜,十分的大,大西瓜被人用手撬开了,又被人用手掰开了,掰成了四瓣,一人一瓣,脸贴在西瓜里,全都是湿润,抬起头来,嘴角脸颊上不知有多少瓜籽。
雍希文吩咐厨子,做最好的,厨子做好东西,那肯定是需要时间的,于是便只上了两个大西瓜,大西瓜将人烦躁的心灵给静了下来,众人在吃过西瓜之后,这正事也就要开始谈了。
“我,叶绪,叶子期,一闲人,得了个大爷的虚位,当了个看戏的角色。”
“我,王富贵,一散人,在这袍哥会里,混了个刑罚大爷的职位。”
“我,刘先旭,同样是一闲人,在这袍哥会里,管日常事务,倒也是个演戏的角色。”
“我,张货,嘉陵江袍哥,跟着我们赵老大干。”
……
一自我介绍,桌子上的八个人,那都是有地位的,都是大爷级人物,都是一方叱咤风云的能人。
“你们人来的真齐,这是想把我们渠江这片儿给吞并了吗?”
抓把花生子,一粒一粒的丢在口里,那也是极为舒畅的呢,在众人介绍完之后,雍希文率先打破了沉局,问了一个这样严肃的问题。
“我当然想呀!”赵树理回应道,用一个轻松的语气。
他虽然是轻松的,可别人却不一样了,雍希文这方那是极为紧张的了,这赵树理竟然真想吞并,这个问题可大了,剑拔弩张,蓄势待发,像是什么生死决斗马上要爆发似的。
“当然,我肯定是想的,我从不说违心的话,我很早之前都想吞并你们了,只不过,不过我的确是吃不了你们,这势不允许我去吃你们,要想在这乱世里,得到一席之地,你们就必须存在。”赵树理玩起了文字游戏,说一句就停顿一句,着实把子期他们给紧张到了。
听了赵树理的这番话,众人的紧张终于是安息了下来,子期也逐渐明了了,这赵树理此来是求合作的,谋生存,探看发展。
“既然是这样,那便好说多了,小二,上酒!”这先前的场景,那是极为严肃的,桌子上除了两次西瓜之外,啥也没有,碗没有,筷没有,啥也没有。
“我想找你们合作,共同谋大事,当今的朝廷,已经完全沦为洋人的附庸了,就说最近这几年,赔款不知赔了多少,地盘不知割了多少,当然,这财政和土地与我们并没多大关系,这最重要的是,洋人的入侵,这朝廷不管,反而去帮助洋人,洋人的压榨我们,良田上种着大烟,妓院里嫖客成群,士兵也都抽上大烟了,如今之朝廷,再尊崇已无任何必要,推翻它,建立新朝,改革弊政,驱逐洋人,还我中华一片清澈天地!”
这赵树理是个武夫,没想到这说话也是有一套的,对这时势的分析,竟是如此的透彻,民族之亡,在于自身,自身之疲,在于烟草,烟草之盛,在于洋人,洋人得势,在于朝廷。
为何中华大地会变得如此疲惫,就在于这朝廷,在于这个浑噩的朝廷。
“赵兄,你怕是在说笑哟!你们反了朝廷,又要拉上我们,这不是想让我们去送死吗?更何况你我都是这一地的老大,手下都有很多人,你得了名声,可我却得不到,我是不会跟你干的。”
雍希文其实看到赵疯子那第一眼,便已明了了赵疯子的来意,赵疯子的脸上虽有不屑,但那却是隐藏了的,由此可见,他是带有诚意的,诚意十足。
“雍兄,这是怕了吗?怕朝廷,怕满贼,满贼窃国,强迫割人头,压我们尊严,雍兄,没有骨气吗?更何况,你我皆是袍哥,在朝廷眼中,我们本就是一伙的,如若朝廷剿灭了我,你们,又有何活路?”
一个反问,语气是多么强烈,晓之以理,动之以情,最后再用威胁,多么完美的话语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