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稚的纯真,再带上晨时的朦胧,未梳之发,末粉之脸,天真就是那么自然。
“哦!没事儿,你别进来喲!”子怀遇到这个情形,也是慌了神了的,蒲殿俊这服邋遢模样,怎是小女儿可看的。
子怀给了蒲殿俊一个眼神,一个怪异的眼神,可令子怀感到奇怪的是,这蒲殿俊似乎并未懂得。
又是一个眼神,一个带有邪笑的眼神,眼神中的内容很丰富,蒲殿俊竟一时不能完全理解,过了一会儿,看着自己裸露的身体,和那不修边幅的毛发,才明晓了这眼神的奥妙。
把自己头蒙住,自己就看不见别人了,别人就有可能看不见自己了,鸵鸟是这样干的,在人类眼中,那是很笨的,可人有时候也是很笨的,他也去学鸵鸟,把头一蒙住,便啥也看不见了。
蒲殿俊拉了一床薄纱,慌乱之下,紧紧把头遮住了,但那只是自我安慰,土黄色的皮肤,大大的脚丫子全部露在外面。
“咋啦,你们在搞什么事儿吗,不能让我知道!”妹妹念君是十分活跃的,对熟悉的人来说,边走边说,音量慢慢弱下来,装着个原地不动的样子。
话说完了,人也走到了,偏着头颅一看,咦,那是啥,两个肥大的脚丫子,一个黄黄的身体,躺在床上,头像不知道蒙了个啥?
“咦小二你在干……”念君终于发现了这奇怪之处,第一眼看到那健硕皮肤,印象中的脸庞是小二的,可随后眼光一瓢,却发现另有其人,房间中有三个人,两个认识,一个不认识,两个穿的好好的,一个衣不遮体,也着实引起了小女儿的娇羞。
妹妹念君被吓跑了,她从没有见过眼前这一幕,眼前那赤裸裸的身体,虽遮住了关键部位,可在露出衣服的皮肉,却是这么多年来,念君看到过最多的。
蒲殿俊今年三十几了,在那个年代,都可以说是老头级的人物了,不过这蒲殿俊看起来却不老,眼是白中带黄的,颇有些青年风范。
沉寂多时的蒲殿俊头颅,终于又重见天日了,闷得都发慌了,尤其是在这暑天里,还把头蒙住,这汗水是颗颗的掉落,把头发都沁湿完了。
“子怀,这是干啥,这是啥情况?”蒲殿俊也是蒙了的,昨夜太热太困了,便脱去了衣服,躺在这凉席上了,无缘无故,一个女子看到了自己那隐藏的身躯,自己虽是已婚人士,可面对这突如其来,也是十分尴尬的了。
没有多余的话语,只是一个眼神,便就说明了全部问题。
略带愤怒的子怀给了衣不蔽体的蒲殿俊一个眼神,那眼神是极为复杂的,之中有一些指责的意味,还有一些犹豫,甚至还有一丝愤怒。
子怀顺着妹妹的脚步,追了上去,只见妹妹念君跑到院子里,左右摇摆着,一副羞涩的神情。
念君的心情也是极为复杂的,似乎有一丝欣喜,又有一丝懊悔,最后还有一丝犹豫。
一个纠结的小神情印在了念君的脸上,迎着朝日晨光,颇为耀眼,光亮洒在脸上,黄中带白的皮肤,一是美丽,二是病态,但更多的是清纯与平和。
“咋啦!”一个软糯的声音从子怀的口中发了出来,子怀是不会对旁人发出这种语气的,当然,妹妹念君除外。
“你说咋了!”那是一阵愤怒,表情上的愤怒,心情上的愤怒就不知道了。
“又没看到啥,咋了嘛,平心静气,没啥!”子怀的这种软糯语气,那可是极为奇异的,其中有男人的恳求,有男儿的小女儿心态,更有男儿那原始的本欲。
“对呀!那集市里那么多白肉,有白猪的肉,有黑猪的肉,这男人的肉又算什么嘛!切!”似乎是战胜了自己内心的纠结,念君竟说了这样一番话,这个完全不像她之前呢。
“对吗?这样想就好了,听着,以后你呢,就把男人想成是一头猪,猪很笨,你是猪的主人,你想干什么就干什么,猪咋还能影响你呢?”子怀轻声地说道,迎着朝阳的晨霞,悠悠然,冷风来,凉酥酥,极为爽快。
“嘻嘻?那你不也是猪吗?”念君认真听着哥哥的话语,这哥哥竟有这样的想法,但也是颇为奇怪的了,他还把男人比成猪,真没想到,自己也是个男的呀!
“对呀,我也是猪,是你养的是猪,所以我不能反驳你,你想干啥就干啥,猪是你的,那啥都是你的。”这番话是极适合拿来讨女孩子欢心的,当然,用在自己妹妹身上,也是极好的。
“哈哈!”
朝霞越来越盛,到最后,竟是没有了,朝霞变成了日光,变热了,变亮了,变得让人不敢直视了。
院里有很多树,有榕树,有樟树,有槐树,有柳树,这些树都有一个共同的特点,那是枝叶繁茂,古人常栽种树在自己的家门口,一是为了装点门面,二是为了得个象征,山是为了乘凉之用。
早先的朝霞是零散的,后来的日光却不一样了,一片一片的,原因是太阳高了些,这时间也就过去了。
早上的突发事件是一场闹剧,是先前未料到的事情,可是事情终究还是会过去的,面对这种事情,最简单的处理方法就是,去忽略,去刻意的遗忘,遗忘掉不开心,遗忘掉尴尬,留下开心,留下快乐,留下欢声笑语。
婆子早已将早饭给准备好了,一锅稀粥,一笼桑叶包的叶儿粑,再加点老坛酸菜,便是绝佳的早餐了。
先前慌乱的蒲殿俊下了楼来,衣冠整整,毛发精修,洗脸刮油,翩翩君子矣!
一个圆桌,四副碗筷,四个人儿,两个青年,一个少女,一个中年,四个人都有一个相同的特点,那边是都长得好看,眼睛鼻子耳朵嘴巴,都是十分精致的。
饭桌上先是安静的,谁都没有说话,谁都没有去打破这怪异的平静,场面就这样平静着,喝粥的声音,筷子碰到碗的声音,呼吸的声音。
“嗯这个,叶小姐好,嗯,冒犯叶小姐了,还请叶小姐见谅!”这事件的正面方蒲殿俊最先打破了这平静,用一个十分真诚的语气恳求道。
“嗯!”
没有多余的话语,只有一声嗯,便了解了所有恩怨,这事儿本来就准备怎么处理的,就是双方都忘却,只不过差个引子罢了。
言语交流是居其次的,这心理上眼神上的交流才是最主要的,少女这方,是不敢看,不敢看人,眼神躲躲闪闪的,偶尔偷瞟一眼,时间也是极为短的。
男子这一方,由于是自己惹的事儿,眼神便是极为真诚的望着这女子,祈求得到这女子的原谅,所以说眼神是直勾勾的,少女偷瞟时,见到直勾勾的眼睛,那也是羞涩极了。
……
当官的自然不是闲人,做官得到地位,自然是要付出某些东西的,时间便是付出的代价。
蒲殿俊的职位是四川咨议局议长,众人推选出来的,龙鸣剑秦载赓都是议员,眼下股东大会事务完毕,这工作又要回到正轨了。
赵尔丰那边是没有回音的,股东大会结束的那个下午,蒲殿俊便差人将请元书给送去了,接下来便是等待,却不想,等待了这么久,一个回音都没有。
遇到了晨时的尴尬,蒲殿俊也是极为不顺畅的,心中一直有个羞愧和忧虑,久久不能忘却。
赵尔丰没有回信,蒲殿俊便准备去总都府找了,别人不回信,那是别人的事儿,自己没答案,那可不行,毕竟自己背后的那是全部股东呀。
四川总都府还是那样威严,门外的石狮子依旧竖立着,由于立在门外,这气流自然是极为通畅的,不需打扫,这狮子都是极为清洁的,不过要是有人搞了其他事儿,那就不一样了,远观石狮子是清洁严肃的,近观也是看的过去的,若是仔细观察,那便会发现其奇怪之处,石狮子的鼻子上有一坨黑色的东西,贴在上面,被风吹干了,已然是抠不下来了的。
蒲殿俊就这样等在门外,由于太阳正烈,便躲到石狮子的阴影处去乘凉了,闲来无事,便仔细的观察这石狮子的英俊,意外发现了一坨黑色的东西,也是令蒲殿俊颇为奇怪的了。
总都府不是那么容易进的,拜访要递拜帖,办事要讲程序,如果是不熟的人,来这总督府,最少都要等上一两个时辰。
蒲殿俊是来拜访的,毕竟自己不是用的官方的那个职位,用的是四川保路同志会的名义,自然是不可能来办事儿的,蒲殿俊将拜帖交给了差役之后,先做好了一个长时候等待的准备了,太阳正烈,一炷香到了,没有回应,一个时辰到了,依旧没有回应。
时间要临近中午了,街上也有稀稀疏疏的人到饭馆里去点着菜了,这赵尔丰却还没有召见自己,蒲殿俊也是等得颇为着急了的。
一阵又一阵热风袭来,饭馆伙计的吆喝声越来越大,这说明,肚子越来越饿了,总都府里终于有了回应,赵尔丰召蒲殿俊进去,召得颇为着急,看来这赵尔丰也是饿了的嘛。
令蒲殿俊感到奇怪的是,赵尔丰召见自己,并没有穿着官服,反倒是穿着平常的衣服,看起来颇为清静。
后来的蒲殿俊终于也想清楚了,自己是用私下的名义来拜访的,这被拜访的人自然也要回归私下呀!
总督府很阔很大,前面是日常办事的,牌匾是正大光明,告示着公正无私,是朝廷的地方。
总都府后面是总都的居所,历任总都都居住在这儿,赵尔丰的兄长住在那儿,自己自然也是住在那儿,赵尔丰并不是第一次担任四川总都,前几年当过一次临时的,不过没做多久,今年才是正式的。
总都府的后院儿,有个湖,还有很多树,这气温自然是比较舒适的,差役将蒲殿俊带往后院,带到了一片榕树林里,榕树林不大,但那也是极为清爽的。
蒲殿俊终于看到了自己此行的对象,赵尔丰在榕树林里摆了张桌子,桌子上有一个大茶壶,那是极为精致的紫砂壶,还有两个杯子,澄澈清亮,桌上还有两盘凉菜,近看才看得清楚,一盘花生米儿,一盘猪耳朵,看起来也是颇为有食欲的。
“赵总都也吃得惯这些?”
差役将蒲殿俊带去树林之后,便离去了,蒲殿俊见到目标,便快速赶了过去,看到这食物,想到第一句搭讪的话,便是这个。
赵尔丰是东北人,没想到这餐桌上还有四川特色猪耳朵哟。
“吃得惯,吃得惯,入乡随俗,怎能吃不惯哟!来,蒲局长,享用!”
赵尔丰用一个平静地语气说道,似乎没有丝毫因为蒲殿俊的到来,而产生任何波澜。
蒲殿俊应着赵尔丰的邀请,坐了下来,拿起筷子,就是三粒花生米,在一双筷子上,这手法也是颇为娴熟的。
“赵总都……”
蒲殿俊只说了三个字,便被赵尔丰给打断了。
“吃饭不语,蒲局长辛苦了,等了这么久,先吃,别的不说,吃好喝好,一切才好谈吗?”
……
赵尔丰吃得津津有味,一筷子一片猪耳朵,一筷子一粒花生米,这吃饭方法还是远远比不上这村夫蒲殿俊了的。
一阵微风袭来,把湖中的水气吹了过来,那是一种暖暖的冷气,带有一丝温度,但在这天气里,那也是极为清爽了的。
……
吃饭吃完了,这事儿也就该谈了,蒲殿俊此行是为了来讨个说法,这次行程是必须的,因为自己必须给股东们一个交代,股东们可是翘首以待哟,自己是股东选出来的,自己想成名,自然是不能让股东们寒心了的。
赵尔丰也是早已知晓这蒲殿俊的来意的,赵尔丰不急,因为自己是掌握着这事情的主动权的,这事情一切都在自己的掌控之下,他们,无关轻重矣!
“赵总督,可否为民请元?”
就是这样直白,没有兜兜转转,蒲殿俊就这样大声地喊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