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的成都府,不像北国那样干热,不像南城那样温良,四川盆地周围都是大山,只有头顶上是空的,太阳光聚集在这个盆地里,一日复一日,逐渐累积,这盆地最后变成了一个火盆,十分闷热,再加上因太阳蒸发而形成的水汽,这就更热了,湿热加闷热,把人都给搞坏了。
锦江又称府南河,府南河于江口镇汇入岷江,沿着岷江往下,先至东坡眉山,后到峨眉乐山,最后于竹林宜宾汇入长江。
如何走水路到重庆,到上海,这便是最顺畅的一条道子,荣县的龙鸣剑也要回去了,顺着岷江往下路走,不需一日便可到达乐山,然后半日脚程便可到达荣县。
龙鸣剑是在股东大会结束的第三天走的,原本洋洋洒洒,做别了友人,本想着自己一个人安静地回去的,可不想到了这渡口,却又遇见了熟人,一个前日刚做过别的熟人。
昨晚的月亮很亮,把人都给清净了,心中的迷惑终于解开了,有作为,方是男儿本色,浑浑噩噩又怎是我。
第一班船在早上八点,是轮船,西洋人开的轮船,冒着气的铁疙瘩,这轮船票可不好买哟,不仅价格贵,甚至还有身份限制,满人优先,汉人次之,士官优先,百姓次之。
龙鸣剑是早来了的,为了方便,龙鸣剑来的时候,天还未亮,月光是这世间的唯一照明物,两道熟悉的身影,突然浮现在龙鸣剑的脑海中,走近一看,哟呵,熟人,如此熟的人。
“你为何而来?”龙鸣剑盯着眼前这人问道。
“为你而来!”那人回应道。
“我有何用?”龙鸣剑平静地问道。
“你有大用!你有经天纬地之才,我愿跟随你,在这世间,来混一糟,你可愿接受我?”那人大声的呼叫道,这岸边的所有人都能听到。
“好!你就如此之决心,那边跟着我吧!”龙鸣剑大声的说道,似乎也不在乎众人怎么想,用的是一个十分敞亮的声音,像个扩音器,河对岸都能听见。
悠悠的锦江河水向南流,发自青藏高原东路,雪山的融水加上暴雨的冲刷,这边是它的来源,这一路走来,经过了很多地方,看到了很多个人,有商人,赚钱的商人,也有不赚钱的商人,有平庸的商人,也有聪明的商人,各式各样的人都有,但大多数人都是平庸的,没在这世间留下一丝色彩,史书上并没有他们的名字,也许可能会有对他们集体的记载,比方说,什么什么众之类的。
话说张献忠屠川,这川人就没剩多少了,后来的湖广填四川,江西填湖广,这四川的人丁财兴旺了起来,在这个传说发生的年代,还发生了许多有趣的故事,比如说改手。
那时候的人是被押着来四川的,手被捆着,只有吃饭和排泄的时候才能解开,那时候的官员真是残暴,竟剥夺了他们的自由权利。
子怀同龙鸣剑在这锦江上漂流着,听着船夫讲故事,听着动人的故事,自己也有故事,龙鸣剑先讲,讲他年轻时候的激情,子怀后讲,也讲他年少时候的激情,两人一对比,那也是颇为奇特的。
子怀睡着了,因为路途实在太遥远,这次他做了一个梦,一个神奇的梦,竟把先前的梦给联系起来了,很久之前做的一个梦,好像是未来,好像是过去。
梦的内容是那样的。
一个监狱,一个囚徒宿舍,发生了一个不平凡的故事。
“ready?”
“啪,啫,啪,啫…”
“踏,踏,踏…”一道白光射了进来,绕过一圈,又消失了。
“啊呼!啊呼!啊呼…”
“踏,踏,踏…”声音逐渐远去,进了围墙的另一边。
“啪,啫,啪,啫…”
“踏,踏,踏…”又是一阵脚步,紧接着是一阵强烈的白光,转过一整圈,毫无异样,便又消失了。
“ready?”
“嘶,嘶,嘶…”
靠墙的一方干草下,出现了一个绳状物,贴上了铁门,顺着窗户爬了出去。
“八嘎,嘿喂。”一个惊恐的声音从不远处传了过来,
“嘶,嘶,嘶…”越来越多的“嘶”声传了出来,
就是这一时刻,“唰,唰,唰…”
囚徒宿舍的东南角出现了一个大坑,以前那是潮湿的,是囚徒们的小解之地,上面铺满了压床的稻草,用来掩盖臭味。
“comeon”
“Vamos”
“快点”
掀开稻草,以下便是一排水洞,这所监狱是由一所学校改造而来的,排污通道是相连的,每间牢房留一坑洞,以便接收排污物。
一个接一个滑进了排水洞,人体和污水相撞,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
“放蛇,别踏水,快,跟上。”
11号牢房,囚徒尽数逃离,踏着粪水混合物。
“噗…嘟…”几团黑色固体物掉在水里,引起哐哐的声响。
“stop!”前排的白皮人轻声嘘道,而后后排人便立即双手扶壁,不作一丝声响。
“嘎得诺嘎啥尼啫,哦那卡那可呀尼挞。”
囚徒们看到了两坨阴影,可以清晰判断的是,那是两坨肥肉,中间还夹杂着一条长长的线状物,由于没有光,所以是看不清它的具体形状的。
“油卡尼哒!”
“啊!嘿喂!”这是一个日本兵,晚上吃坏肚子了,喝完酒后,吃了个寿司,在酒醉中,却没发现那是馊的,所以就有了这一幕。
“束,束,束…”“踏,踏,踏…”先是冲水声,后续脚步声,声音越来越小,最终消失不见。
“老大,他这粑粑有股鱼腥味儿,真臭。”队伍中间有个黄皮肤的人,一手扶着墙,一手捏住鼻子,满脸狰容。
“go!”
又是一阵踏水声,前路都是平静的,没有屎尿了,只剩下一片寂静。
排水道的出口是条河,一条大河,出水管很小,只容得下一人独自爬行通过,排污通道呈葫芦状,壶口处全是水,囚徒们需闭气而过,可是水却不是普通水,那是粪水,奇臭无比。
“Forgiveme!”
最前排的白皮人率先通过,一口气憋到底,期间水中的渣滓侵入进鼻腔、耳膜,可那都不要紧,他最终还是通过了。
“Perdoe-me!”
也许是为了战胜自己吧,不愿意做的事儿,总是需要去找理由的,11号牢房有三种肤色,共十二人,有美国人,有中国人,有哥伦比亚人,有巴西人,还有土著菲律宾人,三色人种,六个国家,不同的宗教与信仰,在这一刻都被淋漓尽致地给展现出来了。
最终,十二人尽数逃脱,战胜了内心中的骄傲与怯弱,出现在了密斯根河河道里,不久,漂浮上岸,重见天日。
“smiley,gowhere?”
逃出生天的人,在洗净尘土之后,面临着一个巨大的问题,-去往何方?
这监狱坐落在一个海外孤岛,距离菲律宾主岛也是很远的,若无舟船,那便是死路一条了,监狱在岛屿东部,靠着港口,西边则是丛林,靠着悬崖,是绝路。
十二人中的两个中国人,原本是互不相识的,经历了半年的囚徒生涯,交情自然也就深了,史密里是这群人中领头的,是个美国人,以前似乎是个中校,行事坚决,颇有领导风范。
没有选择,唯有进丛林一途,依丛林繁盛,方有一线生机。
“Jungle”
众人也同意了这一观点,丛林中的凶险是远不如外面大的,热带雨林虽盛产毒蛇猛兽,可还是远不及这个持着火管枪的日本兵。
“Steponit”
十米的高墙内闪出一丝灯光,接着便灯火通明了,日本大概是没有蛇的,所以他们才会如此的害怕。好景不长,这越狱终究还是被发现了,巡逻的日本兵用手电筒的光照射了一圈,发现并无异状,要离去时,突然冒出一丝警觉,发现了古怪-“为何都蒙着头呢?”
接下来是一阵长鸣,那是警报声,像轮船的轰鸣,一阵又一阵,不绝如缕。
十二名囚徒中有一名菲律宾土著,他对这热带丛林稍微熟悉些,囚徒们跟着他,左绕右绕,终于绕了进去,林子外不远处,充斥着强光,一阵又一阵,使人无处遁形。
所有的人都被惊醒了,士兵们想着“敌袭”,美国大船的袭击。囚徒们想着“屠杀”,希特勒式的屠杀,他们都有一个相同的特点,那就是惊恐。
日本的军队还是很有纪律的,不到十分钟便集结完毕,士兵们松了口气,“不是敌袭,几个小兵逃了而已。”
接着便是搜捕,这监狱是在一个小岛上,他们是藏不住的,呈圆圈式的搜捕,自11号牢房为原点,圆圈逐渐扩大,终究是会寻到的。
“丝…丝…”到处都是蛇,囚徒们似乎倒了大霉了,竟跑进了蛇窝,别试图去跟蛇比赛跑,那是绝对跑不过的,要想活命,唯有正面相抗,何况蛇是不会给你逃跑的机会的。
囚徒们是慌乱的,有些蛇挂在树上,跟垂枝融为一体,有些蛇盘在地上,扮作一束草丛,有些蛇甚至直勾勾的盯着囚徒们,像看食物一样,把人当作了青蛙,蓄势待发。囚徒们都不动了,生怕不小心触碰到了某些东西,害了性命,好不容易才逃出生天,却又要夭折于此吗?
“大哥,怎么办?”
“Howtodoit?smiley”
“Oquefazer,Deus.”
人与蛇僵持着,蛇将人围住了,围成了一个圈,却止于此了,这十二个个囚徒也围成一个圈,分两层,与之对峙着。
呼吸的声音,吞口水的声音,那是紧张,面对生命绝境时的紧张,耀眼的白光离这儿越来越近了,人与蛇还在僵持着。
梦的内容大概就是这样的,很奇怪,有很多陌生的东西,甚至年代都不是这个样子的,那好像是未来的事情,未来的一个奇特的事情,完全不合乎于现实,但子怀却是有些了解的。
在弗先生有梦的解析中,有这样一个说法,那就是梦,是现实的反映,它是一个超乎,寻常的概念,它可以预知未来,追溯过去。
子怀对这个梦并没有感到多么的惊讶,但心中也是颇为奇特的,因为他竟然是这样的真实,真实的无比可怕。
那好像是未来的事物,美国日本,哥伦比亚菲律宾,他们在当世依然存在,但他们的地位却是完全不同的了。
现在是群雄争霸,有很多很多强的势力,但好像在梦的那个时刻,世间只有两个力量了。
子怀被惊醒了,被一个险滩惊醒的,船漂得很快,因为顺流而下,夏天雨多,河水自然就涨了起来,不过还好,那只是很小的洪水,船舶还可以航行,更何况那是西洋的铁轮船,那质量可好极了。
子怀在前段时间做了一个梦,梦到自己变成了庄周,还梦到自己变成一条龙,在天上看着这颗星球,在梦中的最后那个场景中,好像地球就是刚才梦中的那个样子的,很奇特,难道自己是个先知吗,子怀心中疑惑道。
“怎么啦!”龙鸣剑看到了子怀的异状,便大声的问道。
“没事儿,做了个梦,做了个吓人的梦而已,不过现在清醒了,那梦也就没什么了!”子怀静静的回应道,像是什么事都没发生似的。
船舶航行的越来越远了,这说明离自己的家乡也就越来越远了,小二也上了船来的,只不过他一上船就睡着了,无论水流多么的激荡,他都没有醒过来。
这小二儿的确是很懒的,尤其是在闲时,没有什么事,他便是云淡风轻,一切都不在意的样子。
子怀耐不住寂寞,伸手两巴掌,便将小二打醒了,不过这巴掌也不是巴掌,虽看似有力,但那也是有掌控的,打在脸上,发出声响,但被打的人却没有丝毫的痛楚。
看来子怀这种事儿是做了很多的,小二一贯都是这样,子怀之前也说过他,不过小二却从没改过,小二给子怀说了一个理由,那便是,这是他的性格,怎么改也改不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