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送回江南老家?
这几个字如同最后的判决,狠狠砸在苏玉容头上。
她猛地抬头,难以置信地看着姜昭玥,嘴唇哆嗦着:“你敢?姜昭玥,你……”
“堵上嘴。”
姜昭玥淡漠地打断她即将出口的尖叫,眼神冷得没有一丝温度,“还不赶快带走。”
“是,夫人。”
几个粗壮的婆子早已看不惯这位娇纵跋扈的表小姐,得了命令,立刻上前。
两人一左一右,毫不客气地架住苏玉容的胳膊。
另一个婆子眼疾手快,掏出一块干净的白布巾,就要往她嘴里塞。
“唔!唔唔唔!”苏玉容惊恐地瞪大眼睛,拼命挣扎扭动,发出含混不清的怒吼。
却被死死钳制住。
在这几个整日做粗活的婆子面前,她的反抗,如同蚍蜉撼树。
她被半拖半架着,狼狈不堪地弄出了花圃,只有那双淬毒的眼睛,怨毒地钉在姜昭玥身上。
如同一双吐着信子的毒蛇,让人不寒而栗。
直到那道身影消失在月洞门外,花圃里才骤然安静下来。
阳光依旧暖融,花香依旧馥郁,仿佛刚才那场狂风骤雨,只是一场噩梦。
陈运安依旧僵硬地站在原地,脸色煞白,紧攥的拳头还未松开,身体还在微微发抖。
巨大的耻辱感,像冰冷的潮水包裹着他,让他几乎无法呼吸。
他甚至不敢去看姜昭玥的眼睛。
更何况就在今日,他心中甚至还生起来了隐秘的好感。
姜昭玥的目光,终于平静地落在了他身上。
她缓步走了过去,在他面前三步远的地方停下。
夕阳的金辉,给她清冷的侧脸镀上了一层柔和的暖光,却驱不散她眼底的疏离。
“陈大人。”她的声音恢复了平日的清冷,听不出太多情绪。
“今日之事,让你受牵连了。”
她微微颔首,动作优雅克制:
“方才那些污言秽语,你不必放在心上。府中管教不严,让大人见笑,是我的疏忽。”
她顿了顿,目光扫过他依旧紧握的拳和苍白的脸,补充了一句。
声音淡淡的,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歉意:“抱歉。”
陈运安猛地抬头,撞进她那双清澈却深不见底的眸子里。
那眼神很平静,没有怜悯,没有探究,只有一种淡淡的疏离和一丝极淡的歉意。
并没有想象中的一切不好凝视。
这声抱歉,不是为了她自己,而是为了他被卷入,被羞辱。
一股难以言喻的酸涩和复杂情绪,瞬间涌上陈运安的心头,冲淡了些许难堪。
他张了张嘴,想说点什么,却发现喉咙干涩得厉害。
最终,只是颓然地松开紧握的拳,深深吸了口气。
对着姜昭玥郑重的一揖到底,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沙哑:
“夫人言重了,是在下无能,未能劝阻苏小姐,反倒让夫人见笑了。”
“该说抱歉的,是在下。”
他直起身,脸上的羞愤褪去,只剩下浓浓的疲惫和无力感,“在下告辞。”
因为这一场闹剧,陈运安也重新与她退回到了更远更客气的位置。
也对,两人之间,本就隔着天堑鸿沟,不可逾越。
他扯了扯嘴角,低低地笑了一声。
只是这笑意,格外苍凉。
姜昭玥没有再说什么,只是微微颔首,算是回应。
陈运安最后看了一眼她清冷依旧的容颜,又看了看那盆在夕阳下显得格外圣洁的白昙花苞。
而后,背影有些萧索的,转身离开了花圃。
花圃终于彻底安静下来。
姜昭玥独自一人站在原地,夕阳将她的影子拉得很长。
微风拂过,带着花草的清香。她缓缓抬起眼,目光再次落在那盆静静等待着绽放时刻的昙花上。
*
客院厢房内,苏玉容伏在冰冷的桌面上,肩膀剧烈抖动,哭嚎声穿透门板。
声音格外凄厉,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如同夜枭。
“灼屿哥哥,灼屿哥哥,来人啊,救我啊!”
“崔灼屿,救命,我要见灼屿哥哥!”
声音带着绝望的穿透力,直到黄昏,终于惊动了刚刚回府,正疲惫不堪的崔灼屿。
他剑眉紧锁,眼底积压着浓重的不耐,脚步却还是被这刺耳的哭喊拖向了客院。
门被粗暴地推开,带起一阵冷风。
“又闹什么?”崔灼屿的声音低沉冰冷,带着被强行打扰的戾气。
高大的身影堵在门口,阴影笼罩着扑过来的苏玉容。
苏玉容像抓住救命稻草般,快速扑到他腿边,抬起那张精心妆点过的脸。
此时此刻,她眼眶红肿,泪痕交错,白皙的脸颊上,那清晰的五指印更是触目惊心。
她仰着头,泪水如同断线珠子,饱含委屈绝望,声音破碎又凄楚:
“灼屿哥哥,你,你终于来了,你再不来,玉容……玉容就要被活活打死了啊!”
她紧紧攥着崔灼屿的衣摆,力道之大,像是要把它撕碎。
身体抑制不住地颤抖,宛如风中残叶。
崔灼屿的目光锐利,死死钉在她脸颊的红肿上,那印子清晰无比,只是看上去有些奇怪。
他周身的气压骤降,不耐烦被一丝凝重取代:“谁打的?”
声音从齿缝里挤出来。
显然,这件事情还没开始,便已经耗尽了耐心。
“还能有谁?是她,是姜昭玥那个毒妇!”苏玉容如同被点燃的炮仗,声音猛地拔尖。
充满了刻骨的怨毒和恐惧,“就在花圃里,我好心去请教她养花,她,她一言不合就凶神恶煞地看着我……”
“然后,然后就像疯了一样,狠狠扇了我一巴掌!”
“好疼啊灼屿哥哥,我差点以为自己要毁容了!”
她哭得几乎背过气去,抽噎喘息着,还不忘添油加醋:
“对了,她,她还说,说这国公府现在是她说了算!”
“她想打谁就打谁,想杀谁就杀谁,她还叫了婆子来堵我的嘴。”
“要把我像个犯人一样拖走,说要是我不听话,明天就把我送回江南老家去自生自灭。”
“呜呜呜……灼屿哥哥,国公府什么时候轮到她一个外人当家做主了?她根本没把您放在眼里啊!”
苏玉容越说越激动,仿佛亲眼所见姜昭玥谋朝篡位一般,声音尖利刺耳:
“她就是个蛇蝎心肠的贱人!”
“仗着您给的管家权就这般无法无天,她是想把我赶走,好独占国公府。”
崔灼屿皱眉,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
这个人,当真是姜昭玥?
但是苏玉容丝毫没有注意他的表情,还在继续诉苦:
“她眼里根本就没有灼屿哥哥这个国公,她就是要把所有碍眼的人都除掉!”
“灼屿哥哥,您再不管管她,这国公府就要姓姜了!她今天打我,明天就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