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玉容!”
陈运安本是温和儒雅之人,平日里极有教养。
此时此刻,都被气的声音都有些发抖,又生怕被误解了,于是呵斥:
“你简直不可理喻,快向姜夫人道歉!”
“我没听错吧,让我道歉?”苏玉容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嗤笑一声。
她像是抓住了什么把柄,下巴抬得更高了,眼神轻蔑地扫过姜昭玥,“我哪句话说错了?”
“姨母,您自个儿说呢?孤男寡女,在这僻静花圃里挨得这么近……”
“啧,传出去,知道的说是偶遇谈花,不知道的,还不知道要编排出什么精彩故事来呢!”
“胡说,这简直是胡闹!”姜昭玥打断了她的话。
“苏玉容,你整日除了编排我,还有别的事情可以做吗?”
她凑近姜昭玥,压低了声音,却字字清晰,恶毒无比:
“姨母,不要着急嘛,好像没有我说对了一样。”
“你可是国公府的夫人,这身份尊贵着呢,可得悠着点,别把国公府的脸面都给谈没了。”
她刻意加重了夫人和谈没了几个字,眼神里的挑衅和怨毒,几乎要溢出来。
她等着看姜昭玥失态,等着看她清冷面具碎裂的样子。
凭什么就连是陈运安,也会对她另眼相看?
而她苏玉容,来到府里了这么多天,想要做的事情,全都没有完成。
反而是眼睁睁的,看着姜昭玥一点点受到每一个男人的青睐。
作为女人,她一眼就看出来,刚才陈运安的眼神,到底代表了什么。
这样一个在京城被视为清流的男人,竟然会在姜昭玥面前红了脸?
果然是个狐媚子!
然而,姜昭玥只是缓缓地抬起了眼。
那双清洌的眸子,如同深秋的寒潭,平静无波,直直地看向苏玉容。
没有愤怒,没有羞窘,甚至连一丝波动都没有。
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审视,仿佛在看一个跳梁小丑。
苏玉容被她看得心头猛地一悸。
她冰冷的视线,像实质的冰锥,刺得她下意识的,想后退半步,原本强撑的气焰,竟生生地矮了一截。
“说完了?”姜昭玥开口了,声音不高,却一字一句,清脆冰冷。
苏玉容被她这一问,问得一时语塞,准备好的更恶毒的话,也卡在喉咙里。
没想到她竟然这样沉得住气。
不应该是一脸失态么?
姜昭玥不再看她,目光重新落回那盆含苞的昙花上,仿佛刚才那番恶意的揣测和侮辱,不过是拂过花瓣的一缕微风。
根本就不值一提。
她伸出修长的手指,极其轻柔地拨弄了一下那洁白如玉的花苞,动作优雅得像是在抚琴。
然后,她用那把刚刚修剪过兰花的银剪,对着昙花旁边一根多余的侧枝,“咔嚓”一声,剪了下去。
清脆的断枝声,在骤然死寂下来的花圃里,显得有几分刺耳。
苏玉容的脸色,瞬间难看至极。
姜昭玥这无声的回应,比任何激烈的辩驳和怒骂都更让她难堪。
是彻底的漠视,一种将她视为尘埃,不屑一顾的轻蔑。
仿佛她刚才那番恶毒的话语,不过是些惹人厌烦的嗡嗡蝇声,连让对方抬一下眼皮的资格都没有。
陈运安站在一旁,看着姜昭玥清冷绝尘的侧影,再看看苏玉容气得几乎扭曲的脸,心中五味杂陈。
方才那点因靠近而起的微妙悸动,此刻被苏玉容的搅局,还有姜昭玥那冰冷漠然的态度,浇得透心凉。
只剩下尴尬和后怕。
心中升起来了许多自责,她可是姜夫人,自己竟然……
怎么能够生出来这样的心思!
花圃里只剩下风吹过叶片的沙沙声,和苏玉容那压抑着怒火,几乎要喷出毒液的粗重喘息。
姜昭玥的目光,始终停留在那即将绽放的昙花上。
阳光勾勒着她精致的下颌线,冰冷,疏离,像一尊没有温度的玉雕美人。
苏玉容被那声清脆的断枝声和姜昭玥彻骨的漠视激怒了,刺得五脏六腑都在燃烧。
那份难堪,如同跗骨之蛆,疯狂啃噬着她的理智。
她苏玉容从小到大,何曾受过这等羞辱?
还是一个她打心眼里瞧不起,身份尴尬的姨母!
看着姜昭玥那完美无瑕的侧脸,那副置身事外的模样,苏玉容眼底的怨毒几乎要凝成实质喷出来。
装什么高贵冷艳?
不行!她绝不能就这么算了!
她一定要撕破这张清冷的面具,让所有人看看,这个贱人虚伪下的丑态。
苏玉容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喉头的腥甜,脸上重新挤出更甜腻,也更扭曲的笑容。
声音拔得又尖又细,看向那个背对着她的身影:
“姨母这养花的本事是天生的吧?就跟某些本事似的……”
她故意顿了顿,音量不大,却清晰地钻进在场每个人的耳朵里,“天生就知道怎么勾着男人的魂儿。”
“也难怪,顶着国公府夫人的名头,背地里不知道……”
“苏玉容!”陈运安脸色铁青,厉声呵斥,想打断她。
这样的话,连陈运安都觉得实在过分。
他怒视苏玉容,“如今你吃住都在国公府,怎么能够说出来这种话!”
“你别着急啊。”苏玉容猛地提高了音量,尖厉地盖过他。
带着一种破罐子破摔的疯狂,眼神死死锁住姜昭玥微微绷紧的肩线。
越是维护姜昭玥,她心中就越是不爽。
恶毒的话语倾巢而出,每一个字都淬着最肮脏的揣测,“背地里不知道爬过多少男人的床,才练就这一身欲擒故纵的本事吧?”
“先是国公爷,现在又是陈运安,姨母,您胃口可真不小啊!”
“一个国公府都填不满吗?还是说,您这夫人的位置,本来就是靠这种……”
这一次,她没有机会把剩下更不堪入耳的话喷吐出来。
那个始终背对着她,仿佛在专心欣赏昙花花苞的清冷身影,动了。
姜昭玥猝然转身,动作没有丝毫拖泥带水,高高抬起手来。
阳光清晰地映照出她此刻的脸,依旧没有愤怒的扭曲,没有失控的狰狞。
只有那双寒潭般的眸子,此刻凝聚着足以冻裂骨髓的冰风暴。
苏玉容对上那双眼的瞬间,心脏骤然被恐惧裹住了。
她下意识地想后退尖叫,却已经晚了。
“啪——!”
一声异常清脆响亮的耳光声,像惊雷一样,在午后寂静的花圃中炸开。
空气仿佛被彻底抽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