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目光格外冰冷,扫过苏玉容僵硬的表情,却丝毫不将人放进眼里。
“至于姜夫人。”
他刻意加重了这三个字,话里话外,带着一种明显的维护,“她喜欢清静,就让她清静。”
“表哥,可是我……”
崔灼屿说完之后,目光掠过苏玉容的脸,根本没有想要听她说话。
直接将人打断:
“府里的事,内宅的交际,自有她做主,何时轮到你一个表姑娘来指手画脚?”
他身体微微前倾,无形的压迫感,如同实质般笼罩住苏玉容。
“姜昭玥去不去赏花,是她的事。”
“你在国公府是客,做好客人的本分,守好自己的规矩就行,她的事,需要你操心?”
字字诛心。
苏玉容只觉得升起来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头顶,脸上的笑容彻底碎裂。
只剩下难堪的惨白和难以置信的惊恐。
她张了张嘴,喉咙却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死死扼住,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表哥竟然为了那个贱人,当着下人的面,如此训斥她!
把她的脸面踩在脚下!
她下意识地看向姜昭玥,想从她脸上看到得意或嘲讽。
可姜昭玥,依旧垂着眼,安静地用勺子在粥碗里轻轻搅动着。
仿佛刚才那场因她而起的对话,就算再怎么刀光剑影,都与她毫无关系。
只是唇角勾起来了一道若有若无的弧度,像是淡淡的嘲讽。
但是当她仔细去看的时候,那道嘲讽却又消失了。
看在苏玉容眼中,却是她刻薄而又不屑的表情。
苏玉容是听说老国公去世,从外地过来,专门投奔崔灼屿的,一心想当国公夫人。
如今借着陪伴寂寞的姜夫人为由,已经在这府中,死皮赖脸的住了许多日了。
看样子,姜昭玥心中肯定早就不知道怎么编排过她了吧!
崔灼屿不再看她,重新拿起筷子,声音恢复了之前的淡漠,“用膳。”
苏玉容僵硬地坐着,面前精致的早膳,瞬间变得味同嚼蜡。
巨大的屈辱和怨恨,如同毒藤,瞬间缠绕上她的心脏,并疯狂滋长。
她死死攥紧了藏在桌下的手,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几乎要掐出血来。
姜昭玥!都是因为这个贱人!
低垂的眼帘掩饰下,眼神已然淬毒,恶狠狠地钉在姜昭玥身上。
今日之辱,她苏玉容记下了!
*
午后的阳光很柔和,慵懒地洒在国公府的小花圃里,给那些名贵的花草,都镀上一层浅金。
姜昭玥身着素雅的月白衫裙,乌发松松绾起,只簪了一支素银簪子。
她正微微弯着腰,纤白的手指拿着小巧的银剪,专注地修剪着一株姿态奇崛的素心兰。
清冷的气质,与周围生机勃勃的花草形成奇异的和谐,像一幅静谧的画。
“姜夫人又在侍弄这些宝贝了?”一个温润的男声,带着笑意在不远处响起。
姜昭玥动作未停,只淡淡抬眼瞥了一下。
来人是陈运安,这段日子,也算是府里的常客。
他身着竹青色的长衫,面容清俊,气质儒雅。
“陈公子。”
她微微颔首,算是打了招呼,目光很快又落回兰花上,指尖小心翼翼地抚过一片碧绿的叶子。
陈运安走近几步,在她身旁恰到好处的距离停下。
花香混合着她身上淡淡的冷香,若有似无地萦绕鼻尖。
他看着她专注的侧脸,长长的睫毛在阳光下投下一小片阴影,肌肤细腻得几乎看不见毛孔。
“这株素心兰的姿态真是越发好了,前几日路过,还没有这么娇艳。”
陈运安由衷赞叹,声音放得轻柔,“夫人养花的技艺,京城怕也难寻第二人了。”
“不过是费些心思罢了。”
姜昭玥语气平淡无波,剪掉了一片枯黄的叶尖。
她直起身,目光落在另一盆含苞待放的白昙上,似乎对陈运安的赞赏,完全毫无波澜。
陈运安被她那份专注的清冷吸引,忍不住又靠近了些,想看得更真切些。
“夫人似乎格外偏爱这些素雅的花卉,这盆昙花,听说夫人守了它一夜,才等到花开?”
姜昭玥终于侧过头,清凌凌的目光落在他脸上,没什么温度:
“花开有时,守与不守,它终究会开。”
不过什么守了一夜?
这又是哪里传出去的谣言?
如今在京城里面,姜昭玥的名声已经好得不像话,而她自己几乎什么都没有做。
当然,这些名声,与她而言,已然是无所谓。
她靠得有些近,那股独特的冷香更清晰了。
陈运安能清晰地看到她白皙的脖颈线条,还有几缕垂落颊边的柔软发丝。
视线不小心扫过她握着花剪,骨节分明的纤手,心跳莫名漏了一拍。
“是,是啊。”他莫名有点口吃,脸上不受控制地腾起一片热意。
耳根也悄悄红了,“万物自有其规律,夫人说的是。”
他慌忙移开视线,不敢再看她,只觉得喉咙有些发干,目光胡乱地扫过旁边的花盆。
空气仿佛凝滞了那么一瞬。
午后的暖阳,馥郁的花香,沉默的清冷美人,还有身边男子脸上那抹突兀,又异常明显的红晕。
就在这微妙又带着一丝说不清道不明氛围的寂静里,尖锐又刻意拔高的女声,像淬了毒的针,猛地从身后刺了过来:
“哟,我当是谁在这花圃里赏景呢,原来是陈大人和姨母啊!”
苏玉容扭着腰肢,袅袅婷婷地从月洞门那边走了过来,脸上挂着甜得发腻的笑。
只是眼底,却淬着冰。
“远远瞧着,这背影……”
她顿了顿语气里面充满了恶意,“可真像一对璧人呢,陈大人脸都红了,这日头也不大呀?”
她的话像裹着蜜糖的棒子,每一个字都精准地砸在方才无声的暧昧上。
瞬间将其搅得浑浊不堪。
姜昭玥握着花剪的手,几不可察地紧了紧,脸色依旧清冷如霜。
连眼睫毛都没颤一下,仿佛没听见这诛心之言。
陈运安却如同被踩了尾巴的猫,猛地转过身,脸上的红晕迅速褪去,转而涨成了羞愤的紫红。
“苏姑娘,休得胡言!”
他声音带着薄怒,“我与姜夫人不过是在此偶遇,谈论几句花草而已,你这般口无遮拦,成何体统!”
“谈论花草?”
苏玉容走到近前,帕子假意掩着嘴,眼睛却在姜昭玥和陈运安之间来回扫视,充满了恶意的审视。
“谈论花草能把脸谈红了?陈大人,你这脸皮也忒薄了点吧?”
她故意拖长了调子,目光最后盯在姜昭玥身上,话锋一转,带着毫不掩饰的讥讽:
“还是说,咱们姜夫人不仅养花的手艺好,这说话的本事更是了得?”
“看看,都能惹得年轻公子都心猿意马,脸红心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