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少年看着龙儿,笑道:“说得好!乐庄子那家伙,早该好好教训一下了,整日闲着没事干就想替天行道,天道又不是他说了算的!”
这是龙儿的同族,而龙儿本就厌恶龙族,对这个少年,也有了几分抵触,冷着脸问道:“你是谁?”
那少年却并不在乎他的冷漠,还是一脸笑容,道:“我叫青曜,新上任的龙王,来找你要定海珠的。”
他话说得轻松,那口气就像是问一个出手阔绰的富人借一个铜板。龙儿虽然憎恶定海珠,却不可能轻易将其交出——那是他父母用生命换来的。
不待他们说话,青曜又道:“你藏得也太隐蔽了,害我这一路上好找,其实我对那定海珠也没什么兴趣,不过职责所在,实在没办法不找……”看到堇荣和龙儿面色凝重,他忽然转言道,“你不肯把那珠子给我?也好,那我就把龙王这位置给你吧,你是难以想象,龙宫中那些个长老每天在我耳边烦,我父王一定是因为受不了他们成日唠叨,才扔了金冠逃到苍梧渊闭关修炼去了……”
将龙王之位转手送与他人?并且是一个盗取了定海珠的外人?堇荣听着青曜惊世骇俗的言语,惊讶地看向龙儿,见他也是一脸的不解。
正迟疑间,天空中飘来一抹绯红色的云朵,云端之上,赫然站着一个云霞在身的女子,她轻拂水袖,轻柔迤逦的云霞在风中飞舞。
堇荣的耳畔突然响起了一个温柔亲切的声音:“堇荣,我可有来迟?”
是容嫣的声音!
堇荣抬头张望,向她挥舞手臂,道:“容嫣,容嫣,我在这里!”
容嫣足尖轻点,一个腾身,飞跃至她面前,风华依旧,盈盈望她,便知她被封天印所伤,叹了口气道:“若我能早些赶来,你就不用受这些皮肉之苦。”她抬起手,用法术将堇荣的伤口逐一愈合,秀眉微微蹙起,“这么说来,你当真遇到了那人,月老这玩笑真是……”
堇荣不明白她话中之意,正要听下去,却被青曜打断:“容嫣姑姑,百多年不见,您真是越发好看了!”
容嫣转过头,这才注意到青曜,不由得一怔,“太子殿下……不,现在应该是龙王了,未前往龙宫恭贺登位,还望龙王勿放在心上。”
青曜摆摆手,道:“好说好说,姑姑素来不勤于走动的,晚辈岂敢强行让你出门。”他又看了堇荣和龙儿,“你们竟然都认识,那事情就更好办多了。容嫣姑姑,以您的辈分,在我父王那里说话还是很管用的,麻烦您跟他说一声,做这龙王实非我愿,以前他苦于找不到第二个继承人,我只好硬着头皮顶上,现在有了这个被定海珠选定的小子,我也可以继续过我的清闲日子了。”
龙儿薄唇紧抿,一双漆黑的眼珠时而闪过墨绿,“你说谁是小子?”
容嫣怕龙儿生气,忙解释道:“青曜说话向来如此,你别在意,他虽然看似与你年纪相仿,实则已经一千多岁了,细细算来,也还是你的长辈。”
青曜垂衣而立,收敛了几分刚才玩味似的神情,对着龙儿闲淡道:“我知道你父母的事情,真要说起来,他们还算是我的远房表亲,经历万难,不过是希望你终有一日可以重归于龙族,眼下这么好的机会放在你面前,若还不懂得珍惜,那才是让你的爹娘死不瞑目!”
龙儿眼睛亮如雪刃,双拳紧握,“我才不需要任何人的怜悯!你以为龙族高高在上、谁都会对你们趋之若鹜吗?我偏就不愿!”
堇荣觉得青曜所言极有道理,忙制止龙儿,劝道:“想想你父母为你所做的一切,不要逞一时的意气。”
龙儿固执地摇了摇头,没有说话。
堇荣道:“并非要你去承受些什么,现在摆在你面前的这条路,完全可以让你去改变你所不愿见到的。难道你想要为你父母报仇,将他们为你所有的付出都毁于一旦?”
长久的沉默后,龙儿缓缓抬起头道:“姐姐,你不是答应过爹娘要永远照顾我的?眼下你就要把我丢下不管了?”
堇荣被他难过的眼神刺得心中一痛,再也说不出话。
青曜在一旁发出几声怪笑,道:“你都多大的人了啊,还要她一个小人参保护?说出去还不成了龙族的笑话!”
堇荣看着这个身形已经不再是幼童的少年,觉得今后的日子,让他一人去走或许更好,心下一狠,道:“青曜说得不错,你已经不是小孩子了,总有自己的路要走。”
若是以前,那个奶娃娃似的孩子一定会死死拖住她,然后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哭诉她这么对他有多么多么恶毒,但是眼下龙儿只是皱了皱鼻子,一言不发地站在那里。
他想了许久,眼底雾霭流散,道:“好,我跟他走。”
青曜乐得一把拉住他,“就这么说定了,可不能反悔,我现在就带你回去。容嫣姑姑,父王那里就拜托你了!”
龙儿将一截金色的草药放在堇荣手中,道:“燃犀草终于培育出来了,遇人间帝王之气,可逢凶化吉。”
堇荣接过燃犀草,对龙儿点了点头,见他回转过身,随着青曜化身成金色的巨龙,在原地徘徊了一阵之后,潜入碧蓝的大海中。
待海中风浪散去,她还呆呆地凝神望着海面,喃喃道:“这孩子自出生以来便与我相伴,眼下分离,不知何时才能再度相见了。”
容嫣低低叹了口气道:“早知这人世一遭,真会遇到这些个纠葛,当初就不该让你出来。”
堇荣对她笑笑,道:“可是我一点都不后悔啊。容嫣,我现在还不能跟你回去,他找不到我,一定会很担心的。”
容嫣无奈地摇了摇头,道:“执迷的傻丫头,这一切不过是场不切实际的梦境罢了,你何必要一错再错下去。”
堇荣听她此言,料她不愿帮助,心中着急,道:“且不管是对是错,至少让我走到最后……”
容嫣长长的衣袖在堇荣面前一挥,只一瞬,便让她昏昏睡去。
“好好睡一觉吧,一觉醒来,但愿你能放下那些不应留存于心的执念。”
堇荣很想告诉她,她不会忘记也不愿意忘记,但是眼前一黑,意识在转瞬间变得苍白不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