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那晚醒酒之后的好一阵子，汪奕一直隐隐感到一丝害怕。
但那种怕，并不是针对陈陌的——更多是对自己的恐惧。
她有些认不出那个夜晚的自己：居然会跑到那样的地方，在震耳欲聋的电子音乐中喝得烂醉如泥，甚至……对一个男生说出那样的话、做出那样的举动。
回想起那晚的种种，她几乎有点不敢直面。
连和家里人打电话时，她的声音都下意识地轻了十几个分贝，生怕父母从电话那头听出些什么。她自以为在心虚中掩饰得极尽自然，却也弄得爸妈以为她身体出了状况，追问她是不是感冒了、是不是没休息好。
她只能敷衍地笑着说：“可能……最近有点累。”
但说到底，她并不后悔那一夜的“失控”。
反而，她觉得那一晚之后，自己像是完成了一场蜕变。
不是变坏，而是终于敢承认自己不是那个一直扮演的“乖乖女”了。
有些代价，总是要付的，而她认了。那晚的疯狂，那点羞耻，甚至那点“失态”——都是值得的。
她从来都是个性格外向的女孩，可真让她正面对陈陌说出“我喜欢你”，她根本做不到。她嘴硬、拉不下脸、怕丢面子，也怕听到“不”。
但那一夜，正是那些震耳欲聋的低音炮、那些忽明忽暗的灯光、那几轮危险又刺激的酒局，像是某种暗中的通行证，让她借着酒劲，说出了那些清醒时无论如何都说不出口的话。
她甚至有些感激那样一晚。
不过，陈陌到底……是什么意思啊？
她虽然喝多了，但陈陌那几声“宝”“汪宝”，她记得清清楚楚。不然，她哪敢鼓起勇气去缠着他、让他说喜欢自己？
他喜欢自己吗？
好像是喜欢的吧？但又不像是那种认真要走进感情里的样子，反而更像是在逗她玩一玩。
可如果只是玩玩而已，他为什么要送她回家？还送到楼上？他大可叫个代驾后继续回夜店玩，谁会管他呢？
更何况……她记得那一幕，他把她搂在怀里时，她把脸埋在他胸前，他没有推开她。相反，他还轻声哄她，还笑，还说“乖”。
光是回忆着这些，她嘴角就止不住地翘起来了。
心里那点小小的甜意，就像泡腾片落进水里，一圈一圈泛着愉悦的涟漪。
“真是神经病。”
汪奕在心里骂陈陌，也顺带骂了自己。
可是话又说回来——也许，这恰恰是陈陌对待感情认真的表现。
他明明是喜欢自己的，却在她醉醺醺地逼问时，还说“太快了，太快了”。这说明他并不想因为一时冲动就和她确定关系。他在克制，在等一个更合适的时机。
如果换一个人，恐怕早就顺势而为，甚至乘虚而入了吧？而陈陌没有。
汪奕在心里反复揣摩这个细节，反而觉得那句“太快了”像是一种成熟与谨慎的体现。
也因此，她更觉得自己当初的选择是对的。与刘诚分手，去追逐自己真正心动的人，或许并不是什么荒唐的事——是理智的，甚至是值得骄傲的。
她脑海里忽然浮现出一个朦胧的记忆碎片。
那是她在陈陌车里的时候。
当时她的意识已经模糊得像一张快要褪色的老照片，只要稍微放松一点神经，整个人就会沉进睡意的泥潭。她一边强迫自己保持清醒，一边试图抓住现实的锚点来确认自己不是在梦里。
就在那种似醒非醒、游离在现实边缘的状态下——她好像听见了一段对话。是陈陌在接电话，对方是个女人。电话里传来的声音虽然模糊，但清清楚楚是个女生，语气带着某种压抑的质问，而她自己好像也在那之后说了些什么……可回忆起来，她却完全想不清具体内容。
这一切都模糊得像是一场梦。
甚至模糊到——她都不确定，这到底是现实里发生过的事，还是酒精在脑子里拼凑出来的幻觉。
如果那真是一通电话，会是谁？
那个女人是谁？
跟陈陌的关系又是什么？
陈陌没有答应她，会不会正是因为这个人？
汪奕努力想把这些猜测摁下去。她不敢细想。因为——她真的动心了。
真正动心时，她才意识到自己心里的那个阴影：自卑。
五年前，她刚认识刘诚的时候，从没想过这些问题。那时候的她，明明也是亭亭玉立的少女——干净、活力四射，在刘诚面前，她只是害羞，不是不自信。
她还记得，那时她在教室里整理头发，刘诚站在她后面，替她梳理了一下散乱的发丝。那种羞涩，就像午后阳光落在指尖——明亮，却不灼人。
而现在，面对陈陌，羞涩中却多了一层隐秘的负担。
她不确定是因为自己对外貌的不自信，还是因为她觉得陈陌“太好”，好得像自己无法真正拥有的梦。她在喜欢的同时，总带着一点小心翼翼，一种不配感、愧疚感。
就像她的爱意，还没有勇气走到台前，只敢偷偷藏在角落里，等待一个看似更“合适”的自己出现。
自从那晚向陈陌表白之后，汪奕就开始陷入一种细腻而隐秘的内耗。
她发现，陈陌在微信上主动找她的频率变少了。虽然陈陌依旧风度翩翩、说话得体，但那种曾经主动发起聊天、轻松打趣的节奏，好像悄悄慢了下来。
这让汪奕不禁开始怀疑：
是不是自己太鲁莽了？
是不是那一句“你说你喜欢我”太直接，太冒进，给了陈陌压力？
是不是真的像他说的那样，“太快了”？
她忽然感到一种焦虑的羞怯：我是不是不够矜持？是不是……太“掉价”了？
一想到这些，汪奕便羞愧又紧张，恨不得穿越回去捂住自己那晚的嘴。
可偏偏，陈陌对她的回应又总是恰到好处——不冷淡，也不过分热情，总能以一种温柔又分寸得体的方式回复她，有时还带点他一贯的幽默。这让汪奕的心总能安一安，哪怕只是两三句平常的话，也能在她心里发酵出甜味。
她甘愿等。
像一只乖巧的小猫，趴在门口，安静地守着陈陌的那扇门。
有时候陈陌很久没有回，她就默默守着手机，盯着对话框，甚至连微信提示音都调到最大。时间久了，小猫就会忍不住地伸爪子挠门，心里喵喵叫两声——却又不敢真的打扰，怕吵着门后正在忙碌的陈陌。
有好几次，汪奕守着守着就睡着了。在梦里，她梦见陈陌回了消息，甚至梦到他发了语音，说了什么动人的话。她怀着激动的期待睁开眼，第一时间摁下手机屏幕，却只看到锁屏上的壁纸和冷冰冰的时间显示——消息并没有来。
那一瞬间，心像是从半空中坠入冰水，整颗心都凉了下去。
还有几次，她直接一觉睡过去，醒来却发现陈陌其实早就回了。看到自己竟然两个多小时没有回复他，她瞬间就慌了神，连忙飞快地发消息解释：“不好意思，我刚刚睡着了。”
直到陈陌回她一句“没事”，或者哪怕是一个笑脸，她才终于能松口气，安心下来。
她像是在谈一场心跳和等待主导的恋爱，而自己永远站在门口，期待那扇门为她打开。
“明天一早去迪士尼吗？宝。”
在一个普通的周六下午，整整一天没回消息的陈陌，突然从微信聊天框里蹦了出来，一句话，毫无预兆地抛出了一次邀约。
而且他甚至没有回上面汪奕前一天发的消息，就直接跳过内容，单刀直入地约她去迪士尼——
这让汪奕瞬间又惊又喜，心跳漏了一拍。
“还送呀还是要！啊呸……好呀好呀！太好了！”她兴奋得连字都打不利索，手指在键盘上一阵乱跳，几乎是没过脑子就回了过去。
盯着屏幕，她忍不住笑出声来，心里却在飞速旋转着念头：
他怎么突然约我？
他不是好久没约我出去了？我还主动约他吃饭呢，他都没答应……
而这次却是陈陌主动，还是迪士尼！
这种恋爱感满满的地方——游乐园、烟花、旋转木马……不就是情侣最常去的圣地吗？
他是不是……终于要表白了？
汪奕越想越激动，心跳快得像是要从喉咙里跳出来；越想越紧张，连呼吸都不敢太大声；越想……又越不敢真的去想。
她怕自己多想了、怕一厢情愿，也怕梦碎——
可那点小小的期待，却在她胸口一点一点燃了起来，像烟花炸响前的蓄力，绚烂未至，心跳先行。
而此时，在余晴晴的家里，陈陌正一脸云淡风轻地说：“我爸临时叫我陪他去外地一趟，明天一早就走。”
他语气自然，表情不带一丝破绽。
余晴晴原本想开口追问，但就在话到嘴边的那一刻，她忽然换了个主意——她想看看，陈陌到底在搞什么名堂。
于是，尽管陈陌本来答应了明天要陪她一起去图书馆，她却只是点点头，说：“那你路上小心。”
陈陌微微愣了一下。他有些奇怪，心里甚至觉得有点不习惯——按理说，以往的余晴晴肯定要追问三句，还得“作”一会儿，哪怕是“小作怡情”的那种。
可这次，居然一句怨言都没有？
不过他很快就轻松下来了，心想：“也挺好，省得麻烦。”
秉承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心态，陈陌并没有往深里想。
而余晴晴——自然不是不在意。
她只是把所有的情绪都藏了起来，连一丝波澜都没露在脸上。
但她知道，今夜，她注定是睡不着了。
她躺在床上，裹着被子，眼睛睁得大大的，天花板像一块冰冷的幕布，无声地逼视着她的思绪。
陈陌的手机定位虽然一直开着，但万一他出门前就关了呢？
他随便编个理由，说信号差、手机没电——对他来说，简直易如反掌。
她翻来覆去，越想越乱，越想越压抑，胸口堵得难受。
终于，她下定决心：跟踪。
她知道，这种做法难度不低，还可能让自己陷入更加尴尬的境地，可她实在无法再忍受这种猜忌和不安。
她要亲眼看看，他到底去了哪儿。
天快亮时，余晴晴的头已经开始疼了。不知道是因为彻夜未眠，还是因为这份不断叠加的压力，正把她压得越来越紧。
第二天一早，天还没亮，汪奕就睁开了眼。
她没有定闹钟，也没被什么声音惊醒，完全是被体内那份激动和期待唤醒的。几乎是一下子从床上坐起来，随即投入了一场盛大的准备仪式：洗头、洗澡、吹头发、化妆、喷香水……每一步都格外认真，小心翼翼，仿佛要赴一场命运的约会。
站在衣柜前，看着那一排排精心挑选的衣服，她却犯了难。
“穿什么好呢……”她嘀咕着，最终挑了一套可爱又迷人的JK裙，自觉刚好拿捏住了俏皮和甜美的平衡。
可偏偏，计划赶不上变化。
她边吃早饭边出门，结果太着急，一不小心把豆浆洒在了裙子上，弄得一片湿黏。
“啊啊啊！”她几乎崩溃地叫了一声，只好飞快地跑回家，换上了另一条裙子，连妆都补了一遍，才重新赶去地铁站。
与此同时，余晴晴也在行动。
她在陈陌出门后悄悄起身，顶着头痛和彻夜未眠的疲惫，把头发随手盘起，戴上了很久没碰过的帽子，抓了一只口罩，又加了一副墨镜。她看着镜子里的自己一眼，像个潜行的侦探。
她没有犹豫，直接尾随陈陌进了地铁站，刻意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余晴晴心里早有准备——一旦被发现，她就摊牌，毫不回避。
她一直跟着陈陌坐着11号线一路到底。
直到终点站：迪士尼。
越接近终点站，余晴晴的心就越像被人一根一根捋开了的琴弦，紧绷着，却也逐渐清楚——她其实已经知道了答案。
另一边，汪奕急匆匆地从地铁里冲出来，步伐飞快，连头发都乱了几缕，汗珠顺着额角往下滴。
她一眼就看见了站在出口的陈陌。
他穿着一身简洁利落的便装，靠在栏杆边，悠哉地刷着手机，阳光照在他白白净净的侧脸上，像是从漫画里走出来的一幕。
“啊，对不起，对不起，让你久等啦！”
汪奕一边跑，一边连声道歉，气喘吁吁地解释：“我出门太急，裙子被豆浆洒了……又不得不换一条……”
陈陌听完，只是轻轻一笑，收起手机，歪了歪头打量她几眼：“还是那么急性子呀。”
他顿了顿，嘴角扬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怎么，今天对你来说……很重要吗？”
汪奕怔了一下。
然后她毫不客气地用手拍了一下陈陌的胸口，小嘴一噘，眼神有点羞、有点怒：“哎呀，是的，行了吧——讨厌死了你！”
说完，她气呼呼地扭头，却又忍不住嘴角偷偷上扬。
而陈陌看着她那副气鼓鼓的模样，低低地笑了。
两个人并排走在迪士尼乐园的入口大道上，阳光洒在他们身上。若是不知情的人看见，只会以为这是一对普通的情侣——有说有笑、默契轻松，跟身边那些真正的情侣们几乎没有任何区别。
汪奕时不时地偷偷往陈陌身上靠，起初只是轻轻挨着，像在试探。见陈陌没有躲开，她便干脆大胆起来，越靠越自然。
后来，她干脆悄悄伸出手，想要挽住他的胳膊。
她的眼睛亮晶晶的，像是装了两颗期待的小灯泡。
汪奕最喜欢的是“极速光轮”。
陈陌陪她坐了一次，下来之后看她仍意犹未尽，便笑着说：“你再去吧，我在下面等你。”
他靠在栏杆边，悠哉刷着手机，仿佛这里不是热闹喧腾的乐园，而是一间安静的咖啡馆。
这时，他打开微信，给余晴晴发了一条消息：“宝宝，我到杭州啦。”
没过一会儿，余晴晴那边就回了：“好的呢。”
看到这条信息，陈陌面不改色、心不跳，一如既往地平静。他指尖划过屏幕，仿佛刚才只是回了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工作消息。
从“极速光轮”出来之后，陈陌带着汪奕一起逛起了园区内那条最具童话色彩的欧式小街。这条街堪称上城迪士尼的灵魂，欧式童话风的建筑栩栩如生，每一家店铺都像动画片里走出来的一样。
街道尽头，是正对着的迪士尼魔法城堡，梦幻得让人恍惚像走进了童年幻想。
他们在一家小店里挑选了官方周边，出来时，汪奕戴上了米妮的发箍，而陈陌则无奈地被她戴上了米奇头饰。他摇头失笑，却也没有取下。
“来，合张影！”汪奕举起手机，眨着眼睛要自拍。
陈陌却下意识地抬手挡住了脸：“别别别，我不上镜。”
“别闹，笑一个！”汪奕不依，一边笑，一边抢他的手，两人就在乐园门前打打闹闹起来，像两个真的在谈恋爱的年轻人。
中午，他们在园区吃了几个价格惊人的超大鸡翅，八十块一个，味道还不错。吃完，汪奕提议去玩“雷鸣山漂流”。
可此时排队的队伍已经绕了几圈，看样子不排一个半小时别想玩上。
陈陌看了看队伍，又看了看她满脸跃跃欲试的表情，毫不犹豫地掏手机，买了两张免排队票。
“走，咱们走贵宾通道。”他说着，牵住她的手，直接带她绕进去了。
汪奕一愣，随即跟着他一起笑出了声，觉得今天的自己，像真的成了某个梦境里的女主角。
“啊——”
汪奕尖叫着拽住陈陌的裤子，手指死死地扣进他的腿上。就在皮艇从瀑布顶端陡然冲下的那一刻，她简直觉得自己整个人都要被甩出去。
而陈陌被她抠得生疼，却笑得一脸享受——这就是他买免排队票的意义。
那种一秒钟从高处坠落、被尖叫和水花包围的快感，痛着、爽着，真实又畅快。
后来，陈陌又接连拉着她去玩了“冲天赛车”“七个小矮人矿山车”之类的项目——全是失重感爆棚的那种。
汪奕虽然一开始还能跟着兴奋，但坐到后面，整个人已经开始打怵了，小声说：“要不这个我们不玩了吧……”
可每次只要陈陌拉着她的手一晃，说一句“走啊，很好玩”，她就又乖乖跟上了。
夜幕降临。
他们提前占了一个靠近魔法城堡的绝佳观赏位置，准备看压轴的烟花秀。
汪奕玩了整整一天，身体已经疲惫得有些绵软，可心却提到了嗓子眼。
因为——这烟花秀，会不会就是陈陌表白的时刻？
她想了又想，不敢想，又止不住地想。
要真是那样的话……那也太浪漫了吧！
魔法城堡在夜色中被灯光照亮，像一座浮在童话之上的梦境。第一朵烟花在城堡上方“砰”的一声炸开，在夜空中绽放成一团炫目的火树银花。
每一次烟花冲上天，汪奕的心就跟着震了一下，掌心里已经沁满了汗。
陈陌偶尔低头在她耳边说句话，哪怕只是“好看吗”“冷不冷”，她的心跳都像踩在鼓点上，呼吸都带着颤。
此刻，她就像一个女孩站在近在咫尺的童话城堡前——
每个女孩从小都曾梦想着，走进这样的城堡，成为里面的公主；而如今，城堡就在眼前，夜空中是璀璨的烟花，她却不确定那扇门是否真的为她而开。
期待之中，藏着微妙的犹豫与不安；不安之下，却又有一种近乎梦幻的幸福感。
就算无法走进去，仅仅站在城堡前，听见心跳，也已是此生难忘。
直到最后一束烟花在夜空中炸开、缓缓坠落，整个烟花秀画上句号，汪奕也没等来陈陌的表白。
人群开始缓缓散去，魔法城堡的灯光逐渐变暗，只剩余晖像一层柔软的梦罩在夜空下。
汪奕站在原地，眼神一直落在陈陌身上，没有说话，也没有动。
“走啊，怎么愣住了？”
陈陌看着她，语气轻松，装作没看出她的神情变化，语气像是随口一问。
汪奕咽了下口水，鼓起勇气，声音有些发抖地问：“你……没有什么想对我说的吗？”
陈陌愣了一下，随即笑了笑：“你是不是太累了？我送你回去休息吧。”
“没事，我还好。”
汪奕甩了一下头发，强迫自己笑一笑，拎起包，快步走到他身边。
她原以为，如果陈陌今晚不表白，自己一定会失望、会委屈，甚至会生气。可此刻，她心里却反而升起了一种奇异的轻松与洒脱。
就好像，她忽然明白了：“就算他没说出口也没关系啊。”
大不了……就等呗。
如果等不到，那也无妨——和他在一起的每一刻都是开心的，这就已经足够了。
“我送你回去。”陈陌轻声说道。
回程的路上，两人照旧有说有笑，像一对玩了一天恋爱游戏的普通男女，聊着今天最好玩的项目，互相打趣着谁尖叫得更大声。
到了地铁站，陈陌带着汪奕走到最后一节车厢。那里人不多，灯光昏黄。
他站在角落，用身高轻松地将她半圈在怀里，像一道柔软的屏障，隔绝了喧嚣。
汪奕靠在那一方窄窄的角落里，被他低头看着，呼吸间能闻到他身上的香水味。她的心里一阵荡漾，像是被柔波轻轻拍打着岸边。
虽然那句话他始终没说出口，但她好像，已经沦陷得更深了。
余晴晴头痛欲裂。
今天发生的一切，她都看在了眼里。
从清晨起，她便尾随陈陌而动——在乐园的长椅上，有好几次她几乎撑不住想要睡过去，但每当眼皮合上的那一瞬，她都强行将自己拉回清醒。
现在，坐在同一列地铁上，隔着几节车厢，眼睁睁看着陈陌和汪奕腻在一起，她却一点也不觉得疲惫。那种压抑到极致的怒意和冷静反倒让她神志异常清晰。
不一会儿，汪奕和陈陌来到了汪奕家楼下。
夜风轻轻吹过，树叶沙沙作响。
“你真没有什么……想跟我说的吗？”
汪奕仰着头，语气娇滴滴的，带着点撒娇。
陈陌看着她，嘴角一弯：“赶紧回去早点休息——算不算？”
他故意逗她，像是在打太极。
汪奕看着他，眼神逐渐柔软。事已至此，她反倒豁了出去，索性不再遮掩心意，轻轻伸出手想绕过陈陌的脖子……
“哟，在杭州‘办事’办完啦？”
一道带着冷笑和讽刺的声音忽然从身后响起。
陈陌浑身一震，如被雷劈中。他原本正要顺势迎上汪奕，却在听见那声音的一瞬间，整个人僵在原地，仿佛一尊雕像。
他连头都不敢回，肩膀却在微微发抖。
拳头已经悄悄握紧，青筋在昏黄的路灯下若隐若现。
即便隔着几步远，余晴晴都能感受到他身上骤然腾起的杀气。
汪奕怔住了。
她瞪大眼睛，随后疑惑地抬头看向陈陌。
“那边……有个人过来了。”
陈陌没吭声，只是慢慢地、用力地推着汪奕的肩膀，想让她赶紧上楼。
“啧，这么怜香惜玉啊？怎么不顺便送她上去呀？”
余晴晴又向前走了几步，语气轻飘飘的，却字字带刺。
陈陌的手推得更用力了，可汪奕却已经有点不知所措，她的脚步在原地僵住不动。
越是被推，她心里的疑问就越深。
“……她到底是谁？”汪奕终于挣脱了陈陌的手，声音发颤，却目光坚定地问出声。
陈陌回头怒吼：“你别管她！你快回去休息！快点！”
声音大得刺耳，在安静的小区里显得格外突兀。
他的表情前所未有地紧张，像是在试图堵住一个崩塌的堤坝。
汪奕看向那不远处的女人——只看得清半张脸，被帽檐和路灯的阴影笼着，却怎么看怎么陌生。她再看向陈陌，忽然意识到……
这一切，好像真的不对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