广州,荔枝湾。
大央湖畔。
羊城本土最为著名的高档疗养区,
素来为gao官权贵指名道姓要入住的顶级场所,
非但占地辽阔,环境宜人,
在叶名琛任上,他更是聘请无数能工巧匠,费时五年才装修完成,
雕梁画栋,人造假山。
数亩鱼池,其中万千锦鲤,
花草满园,里面奇珍异草,一应俱全。
如此顶配的布置,
自然,寻常人等,连近身观察的资格都没有,
现今时节,已入深秋,天气渐寒,百花凋零,
但那扎根于道路两侧的黄ju,反而愈发兴盛,随风摇曳之下,景象动人,别有一番风味。
前往荔枝湾最深处大宅的管道上,一辆四轮马车,
不紧不慢的行进之间,但听有两人在马车中窃窃私语,
“大帅,这几日大军已经准备完毕,十万正规军,五万天地会,
披甲执锐,枕戈待旦,只待您一声令下,便可挥师北上,剿灭发匪!”
听这从容而沉静的声音,却正是赵诚的声音。
“很好,武器和粮草方面呢。”
对面徐凡闭目养神,只有一声淡淡的声音的传来。
“武器方面,按照大帅您的指点,史密斯先生已经制造出了新式金属弹壳的子弹,可以装配弹夹进行连续射击,部队实战结果表明,十息之内,一支百人规模的匪帮,就可以瞬息之间被打成筛子!另外,大量的新式手榴弹,子弹,轻重机枪,军服鞋袜,粮草,都已经筹集完毕,足可以支撑我们连续作战六个月而不缺一兵一弹,不愁一粮一饷!”
徐凡闻言轻嗯了一声,又像是兀自低语道:
“大军出征,后方不稳,可不行啊。”
赵诚知道徐凡这是在给自己出难题,但是他却早有打算:
“值此出征,段营长率海狮营五千儿郎镇守海疆,全力防卫广州,可保我广州海防不乱;至于岸防,我已让戚振涛将军亲率三千精兵驻扎羊城,另外还有两万天地会精锐协助守城,如此双管齐下,末将敢用人头担保,定让广州地区固若金汤,安然无恙!”
徐凡听完这才满意下来,轻点了点头,但又转念,苦笑道:
“赵诚啊,其实皇帝老儿这次不仅让我持尚方宝剑,总督东南之境,他还密诏于我,说只要我平定了太平天国,可以不惜封我为‘东南王’!”
赵诚闻言,立刻大惊失色,左右打量一番后,压低声音冲徐凡道:
“大帅,这可是块烫手山芋啊!想当年大清开国之初,也封了吴三桂,耿精忠等人为异姓王,可是到后来怎么样,还不是一个个被康熙皇帝给弄绝户了,现在那皇帝又要给大帅你封王,只怕是到时候大帅您刚刚灭完太平天国,就要被满人们群起而攻之了!”
言语之间,徐凡可以非常清晰的感受到赵诚对于咸丰的隐隐憎恨,这当然不是一时兴起,只是因为长久的接触和影响下,不光是赵诚,沪军中的许多将领都已经潜移默化的认徐凡为唯一主帅,甚至已经凌驾于了那位咸丰皇帝之上!
“哈哈,赵诚啊,这个王,不管到时皇帝老儿封不封,
那时候,我徐某人已是拥兵数十万,稳坐钓鱼台,
一生行事,又何须向他人解释!”
徐凡话锋毕露,目光一凛,
对面赵诚当即正色颔首,仿佛这句话他也已经等了很久。
再过下一秒,车窗外清风徐来。
已是有水声潺潺,入耳内,如鸣佩环,如听乐音,心旷神愉。
荔枝湾,已经到了。
“今日不知为何,于公公说是有急事找我,你就在此等候吧,
我去去便回。”
徐凡一边下车,一边抽空说道。
“是!”赵诚立正答复。
徐凡撇撇嘴,没再多言。
安然下车之后,他便兀自理了理衣襟,朝着山顶那处大宅,缓缓而去。
空山新雨后,空气凉润湿冷,徐凡一边用脚底感触着浸满水汽的松软泥尘,一边呼吸着氤氲水汽,在脑海中静静思索着下一步的打算。
眼下的岁月,湖南境内那位前后和太平军经历过数十场血战的曾国藩,在引起空前关注之后,终于惨遭滑铁卢,败于太平天国翼王石达开之手,归于安静。
紫禁城中那位,看似掌握天下权柄的咸丰皇帝,仅存的阳寿,恐怕也就这两年了吧?
而引起天京变乱的那场巨大浩劫,掰掰手指,也是指日可待了。
金鳞岂是池中物,一遇风云便化龙!
自己等待已久的机会,还真是快要到来了呢。
江山如画,一时多少豪杰,万类霜天竞自由。
怅寥廓,问苍茫大地,谁主沉浮?
这变乱时代下的纷争,属实精彩纷呈。
不过,此时此刻,这些王图霸业,尘世纷争,都暂时与徐凡无关了。
此时的他,脚步已停,擦了擦额头上的细汗,目视着面前有一道悠然人影,
正倚在碧绿湖水之畔,一边举杯饮茶,一边放线抛竿,好不逍遥快活。
“少无适俗韵,性本爱丘山,久在樊笼里,复得返自然。眼下这时局,能够像于公公这般闲云野鹤,稳坐钓鱼台的人,怕是不多咯,这让徐某,好生羡慕啊。”
徐凡慢慢走近于朝恩的身旁,站定,双手负后,笑着打趣道。
“好你个徐提督,有道是伴君如伴虎,咱家在皇上身边待久了,身心俱疲,
好不容易来你这快活一回,你还要拿我开涮,诶呀······”
于朝恩扭过头,对着徐凡露出一脸无奈的微笑。
“岂敢岂敢,我这一介晚辈,岂敢拿于公公开玩笑,既然公公喜欢这里,
不如索性就多留几日,我也好与公公一起偷得浮生半日闲,垂钓喝茶,逍遥快活一番!”
徐凡也不客气,边说,还边就径自坐在了于朝恩身边,
遥望面前一顷碧波,旋即笑而不语,静候下文。
“唉,咱家也想啊,可是皇上那边催得紧,这两日就要返京了嘞,”于朝恩无奈的朝徐凡撇撇嘴,不等回答,旋即竟对他露出了一丝意味深长的笑容,“所以,为了感谢徐大人这几日的好生招待,咱家,特意为大人你,备了一份礼物。”
“礼物?!”
徐凡闻言顿时哭笑不得,盯向于朝恩,对方却是一脸认真的冲他一笑,旋即伸出兰花指,朝徐凡的身后一指,“徐大人,你看,这是谁?”
徐凡循指看去,目光所及之处,面前那道聘聘袅袅的人影,眉眼如画的熟悉面容,历历在目的往事烟尘,一时间,让他瞬间呆愕在了原地!
“雨,雨晴······!?”
半晌,湖中有鱼儿猛然咬钩,
让徐凡情不自禁的怪叫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