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秀成起先几步路走的还是有些惴惴不安,紧捏着剑柄的右手甚至微微出汗,心底那种七上八下的心情,就如同自己现在是在走向一条通往鬼门关的路。
但是不知怎么的,从未信任过权谋世界里任何人说出的任何话的李秀成,此刻心底却是对那个叫作徐凡的男人充满了无比的信任,他坚信自己能够这么安然无恙的走下去,不会被徐凡打冷枪,甚至有可能,徐凡已经在那颗大榕树下摆案几,还温上了三杯两盏淡酒,就等着他前去赴约。
这么一想,李秀成最终还是释然了,被夜里那清凉的夜风微微一吹,身上顿时如释重负,仿佛那精铁打铸,足有几十斤重的锁子甲也不复存在,不仅如此,他的心里也变得透亮无比,脚步更是变得无比轻盈,走起夜路来如同足底生风,即便是在夜幕中摸索着前行,也只用了不到一刻钟就到达了徐凡告知他的那颗大榕树下。
树高十几米,仿佛漆黑夜幕里的一个巨人,低着头默默注视着孤身一人踱步而来的李秀成,亭亭如盖的茂盛树冠将本就不多的淡淡月光捧在了树冠的最上层,只在芳香的泥土上投射下星星点点的细微光斑,夜风萧萧,树涛便抖动着随风飘荡,将那熹微的光点摇曳成万千光影。
李秀成屏住呼吸缓步走到了那光影之中,光点折射在他的铁甲上生出丝丝寒光,壮美得惊心动魄,这种难得的人间奇景登时让满腹诗书的李秀成心生感慨,或许是不知平凡的缘故,流离之人追逐幻影······李秀成正想趁兴吟诗两句,好被某个路过的农夫听去抄录下来流传百世,一声煞风景的叹息却是响起,熟悉的嗓音穿过厚重的树层,从树冠顶部传了下来:
“诶·····李将军,你腿这么长,怎么走路却这么慢啊?
等的本帅连花儿都快谢了。”
徐凡从树冠上面传来的言语让李秀成的脑子有些转不过弯,无语的撇撇嘴,李秀成仰头道:
“花?甚么花?本将又不是什么姑娘家家,要你的破花干甚?
还望徐将军自重,我们还是谈谈正事吧前来,你用如此卑鄙的手段召某前来,可是又有什么蝇营狗苟的肮脏勾当?”
徐凡仰卧在一根粗大的树干上,闻言心忖道:“真是个钢铁直男!”,旋即嘴角露出一丝弧度,笑道:
“李将军,你这么仰着头和我说话,脖子不累吗?不如爬上来,咱们一边观谈论正事,一边赏这月色,岂不是人生一大乐事?!”
李秀成闻言哑口无言,嘴里说着荒唐,成何体统之类的话语,脚却是大步流星的朝那棵几人环臂才能合抱下的大榕树走去,李秀成从小就在江西的苍茫大山里长大,经常放牛割猪草,上树掏鸟窝,爬树对他来说简直是小菜一碟,虽然已是离家多年成熟稳重起来,但此刻徐凡的邀请却是又把他变回了那个纯真无邪的少年。
嫌弃那副铁打的锁子甲过于沉重,缚住了自己灵活修长的手脚,李秀成不耐烦的将甲胄脱下,顺手丢到地上发出“哐当”一声金铁鸣响,旋即手脚并用,如同一只灵巧的猿猴一般,三下五除二便攀爬上了大榕树之上,借着淡淡月光,顺着虬结的结实树干,李秀成终是皱着眉头发现了躺在最结实的一节树干上的徐凡,见那家伙竟是悠然自得的叼着一根树枝,脸上似笑非笑的朝在茂盛树层里穿行,略显狼狈的自己观望着,李秀成不禁有些怒火中烧,道:
“徐将军好生悠闲!”
徐凡吐出嘴里的树叶,咧嘴一笑,露出一口大白牙,道:
“有约不来过夜半,闲敲棋子落灯花,李将军,你可是让我久等啊,多日不见,甚是想念,幸会幸会!”
徐凡贫起来就没个正形,见李秀成沉着脸屈身走来,才勉强正襟危坐,收拢双腿,把前面的树干留出一截给李秀成坐下。
“徐将军,有话直言,我还要去安庆城剿灭进犯的清军呢!”
李秀成毫不客气的端坐在徐凡面前,一本正经的正视着对面徐凡的目光,话还没讲几句,两人都锐利无比的眼神先是交上了手。
“好,既然如此,那我也就直言不讳了。
我今天请李将军来,是想请李将军——退兵!”
徐凡沉声说完,还没等话音落下,却就只听对面李秀成猛然怒道:
“这绝对不可能!在下恕难从命!告辞!”
见李秀成张口闭口就要说走,徐凡却是不为所动,仿佛是胸有成竹般,淡淡道:
“忘了说,是我们同时退兵!······”
李秀成闻言怔住,不知所云,旋即转过身来,道:
“徐将军此言何意?某不明白,还请明示!”
徐凡继续道:
“李将军,你觉得就凭我手下那点人,敢这么大张旗鼓的朝你们太平天国的首都发起进攻吗?这简直是螳臂当车,不自量力,这是在也是被逼无奈啊。
人在江湖,身不由己,要不是是紫禁城里的咸丰皇帝要我向安庆发起进攻,我哪里敢触犯李将军的天威?
眼下我已经向安庆发起了佯攻,但是并没有死战到底的想法,更不想和李将军这么快就在战场上兵戈相见,所以只要李将军停止向安庆增援,让我军安然撤出战场,徐凡保证率领全军立即退回上海,和天国井水不犯河水。”
“这···”
李秀成犹豫了一下,眼睛里透着怀疑的目光,显然是害怕徐凡又耍什么阴谋诡计。
“古有退避三舍之贤,今我徐凡对李将军有活命之恩,难道李将军就不打算报答我一下吗?
我徐凡以人格担保,只要李将军停止进军,我徐凡必然退兵!
但若李将军实在是不愿意答应,那么今晚,徐凡只好用一百种方法陪你们玩玩,刚才的冷枪,就是一个开始!”
“徐凡你!我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唉,罢了,我···我答应你,希望你不要欺骗我!
另外我要你记住,此事之后,我李秀成再不欠你徐凡任何人情,日后再见,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李秀成冷哼一声,不待徐凡回答,便应声无比潇洒的飞扑下树,旋即却只听得一声猪叫:
“啊!NN的徐凡,老子的屁gu······”