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风雨大作,疾风骤雨已是达到了天威境界,漫天的雨水夹杂着风势,吹击在人的脸上竟有丝丝刺痛。
张国梁在大帐之内夜不能寐,双眼忧愁得此时已是肿得通红,心急之下,也顾不得在床上辗转反侧,一个鲤鱼打挺,便是全身穿戴好心急如焚的出营查看。
前脚还只刚刚探出营帐,张国梁便不由得心中大叫不妙,原来那脚下的积水竟然已经没过了自己的脚腕!
要知道,他的这座大帐还是建立在相对较高的小土坡之上的,既然这里的情况都不容乐观,那么其他地方就更不用说了。
张国梁此时心中是又惊又恐,他一遍又一遍的在心中祈祷着天上的雨能够下得小一点,再小一点,甚是是乌云消散雨过天晴。
不光如此,他还不停的祷告着对面那帮发匪在这么大的雨天里,一定不要趁势来攻,非要待在大帐内烤火喝酒才好嘞!
可造化弄人,偏偏事与愿违,正当张国梁挽起裤腿,想要前往各处军营安抚军心之时,亘古黑夜里耳边传来的那阵如同巨兽嘶鸣,万马奔腾的轰然响声,却是登时让他浑身血液为之一凝,肝胆俱裂!
随着响声越来越大越来越近,许多躲在营帐之中避雨的清军士兵纷纷不顾瓢泼大雨,有些惊慌的出门查看,但见空地之上的张国梁已是呆若木鸡,只是张大嘴巴却一句话也说不出,不由得都面面相觑,十分奇怪。
“跑······啊!······”
张国梁沉顿片刻,旋即似用尽了全身气力喊出这一句,整个人已是不等分毫,便是像一支离弦之箭朝高地之上拼命跑去!
“轰!······”
还只是刹那间,却只见那涛涛洪流已是奔鸣而至,瞬息之间已是将用木料竹竿搭建的清军营寨冲垮无数,地势稍低处的清军士兵在这煌煌天威之下,无一人幸免于难,纷纷被无情的卷入波涛之中,任凭再三挣扎,都是被一浪高过一浪的洪流所吞没,旋即被撕碎吞食的一干二净。
张国梁用了吃奶的劲,每跑一步要摔三个跟头,终是抢在被洪水冲走之前,和几十个清兵惶恐的逃到了一座小山之上,暂得偷生,他放眼望去,这座被向荣寄予厚望的清军营寨已是被发匪不费吹灰之力就借用天时而破,几千清兵也大多都做了龙王爷的宾上客,只剩下不到数百命硬的清军或登小山,或爬大树,或借着木板在水中随波逐流,一派惨状不能言表。
可就在清军这等山穷水尽之时,破屋更遭连夜雨,却只听一声炮响,李秀成的大军已是纷纷乘坐早已准备好的舟筏掩杀而至!
“嗖!嗖!嗖!”
舟筏上的太平军人人冷笑着,有些幸灾乐祸的任意用弓箭射杀水中无力抵抗的清兵,很快就朝张国梁这边合围而来,几发率先射来的冷箭射倒好几人,算是给他当了见面礼。
张国梁见到自己周围也就仅剩了不到五十名,如同丧家之犬的清兵,个个两股战战垂头丧气没有一点拼死血战的样子,不由得对天长叹几声:
“向荣误我!向荣误我啊!”
旋即手中刀柄一松,张国梁已是率先双膝下跪,朝着面前拥舟而来的李秀成下跪请降!
用人不疑,疑人不用,李秀成也是一个心机超然,心胸开阔的将帅之才,不仅当场赦免了张国梁和一众请降的清军,还放出话来只要他们今天叫开城门,一切恩怨都可以既往不咎。
张国梁本就早先好心提醒过向荣,此番情境之下,心中早已对向荣没了半点恩情,当下便应允了李秀成,急忙率军一马当先,便朝丹阳城墙下划舟而去,站在城楼下大喊:
“快些开门!快些开门!涨水啦!淹到了爷爷,要你们这群奴才好看!”
城墙之上的清兵正在这瓢泼大雨之下躲在楼阁中喝酒取暖,对城外发生的事一无所知,虽见楼下张国梁平白的坐了一小船而来,心中也没有考虑太多,互相打了个招呼,便大开城门任由张国梁入城。
张国梁当机立断,趁城门口只有区区两三个毫无防备的清兵,猛然抽刀挥砍,竟是将几人瞬间砍杀在地,一声炮响,身后的太平军登时万舟竞发,兵不血刃争相入了丹阳城!
丹阳城顿时大乱,守将慌忙将张国梁叛变,诓骗开城门放太平军入城的消息告知了向荣,顿时让向荣又急又气,连连跺脚,只是情势危急也来不及过多怨天尤人,他也便急忙全身披挂前往城中地势稍高的县衙亲自督战!
没想到仇人见面,分外眼红。那张国梁也正引了李秀成大军朝县衙猛攻,向荣恼怒之际,也是神威暴涨,拿过弓弩便弯弓搭箭,“嗖”的一声冷箭将正在最冲在前方表忠心的张国梁一箭放倒,后者立刻惨叫一声跌入洪水之中不知死活。
“不许后退!给我顶住!援兵马上就到!”
向荣狞笑着挥刀砍死两个后退的清兵,身先士卒,已是和弃船猛攻进县衙的太平军短兵相接!
见在身穿金甲的向荣带领之下,清军竟是负隅顽抗给太平军造成了一定伤亡,李秀成先命步兵退出,旋即弓弩手围住万箭齐发,箭矢如雨登时将冲出来的清兵射杀大半,令向荣元气大伤,不得不退缩进县衙内固守。
见周围太平军已是围困重重,多日前就派出的求援信到此时还杳无音信,向荣身边仅存的两个副将不由得劝道:
“大人!四千军士已经折损大半,四下无路,弹尽粮绝,不如投降了吧!”
向荣大怒,“吾乃皇上钦点的钦差大臣,身受皇恩,岂能屈膝投降!”
挥剑怒斩了两人,向荣见四下兵丁已已是溃散而去,不由得仰天长叹:
“唉,这么几日,两路援军就算是爬也爬到了,想必今日是天要亡我,非我战斗不勇也,
勇将不怯死以苟免,壮士不毁节而求生,今天是我的死期了!”
心灰意冷之下,向荣退入房中,默默脱下身上金盔华衣,将一尺白绫放在了自己的脖子间,眼神里带着不甘,带着愤怒,也带着不解和迷惑,面对着上海方向,终是自缢而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