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就在太平军紧锣密鼓的布阵之时,清军江北大营这边才骤然接到向荣已是失了江南大营,败退丹阳城乞援的噩耗。
江北大营,乃是清廷重臣琦善率军数万所建,驻扎在苏省扬州,扼守着京杭大运河和江淮平原,战略意义十分重要,进可使天京粮运受困,退可断太平天国水路交通,所以也是被洪秀全等人深恶痛绝。
正所谓辅车相依,唇亡齿寒,琦善自然也是知道这个道理,所以在接到向荣送来的求救信件之后,当即也是毫不含糊的点出一万清军,准备立即前往丹阳城帮助向荣进行协防。
可就在大军已经清点完毕,即将开拔出营之时,琦善却只听营外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之声,等到营中,马上那人已是无力的从马背之上直接跌落,浑身是血的扑倒在了琦善面前!
旁人眼尖,立即认出那乃是之前军中派出去的探马,取了些许金疮药涂抹在那名士兵的伤口处止了血,琦善才从他口中得知了令人胆战心惊的紧急军情!
李秀成,竟是调转兵锋来攻打自己了!
这一军情传出,江北大营顿时乱作一团,刚刚点起的一万清军也被琦善瞬间解散,派驻到各个营区去加固营防,数万清军,现在是连江北大营的大门都不敢迈出!
见到刚刚请来的援兵竟是就地解散,向荣派来的副将王浚顿时面如土色,苦着脸,朝早已成了惊弓之鸟的琦善勉强请道:
“大人!丹阳城已是危若累卵,随时有被太平军一口吞下的危险,大人怎么能凭一士卒的一面之辞,就置大局于不顾呢?!”
琦善一听,脸色登时大变,将手中的单筒望远镜朝王浚的怀中狠狠一塞,怒道:
“你以为所有人都跟你一样愚蠢?!
睁大你的狗眼,那山上都是些什么?!
李秀成的大军分明已是朝我江北大营杀来,我若是此刻再派兵出去,岂不是让发匪趁虚而入?!”
王浚赌气似的把望远镜往眼前一放,却只见江北大营外的远山上是旌旗展展,遍布营帐,山坡最高峰上的一杆“李”字将旗,更是迎风猎猎作响,宣扬下来的煌煌威势不可一世,正是李秀成的御用将旗!
“这怎么可能?!”
王浚惊叫着丢开望远镜,望着天空痴痴的不停嘟囔道:
“不···这绝无可能,绝无可能!······”
琦善冷笑着拿过望远镜,轻哼两声,冷嘲热讽道:
“王副将,外边敌军围困万千重,我自岿然不动,你恐怕是暂时走不了了,就权且留下来和我们一起守城吧,至于向荣大人那边,自求多福,老天保佑吧!”
目送着琦善冷漠的转身离去,王浚欲哭无泪,只是对着丹阳城的方向满目忧愁,长长叹了口气后便在厚重的天幕之下缓缓走下了城墙······
······
丹阳城外,收到刘满传信的李秀成很是喜悦,没想到自己派刘满率领一千士兵在江北大营外的高坡上遍插旗帜,广布营帐,竟是把一万清军生生吓退。
现在江北大营在琦善的带领下都做了缩头乌龟,断然不会来这丹阳城支援向荣,而上海那边,他也已是派出小股部队开始展开袭扰,尽最大可能迟滞上海援军,为自己争取歼灭向荣的机会。
而此刻的局势,已经开始向李秀成这边倾斜了,早些时候,向荣自恃熟读兵书,不顾众将劝阻派兵四千出城,在丹阳城东下寨,和城墙守军互为犄角,共同进退。
但李秀成登山看过之后,见那些清军在倾盆大雨之下旗号不整,军士慌乱,在城东山谷之中草草搭下营寨之后便急着进屋烤火,顿时抚掌大笑,道:
“向荣必为我所擒!”
太平军将士还正在迷惑之中,李秀成却已经是下令回营,立刻召集工匠预备舟筏,准备水具。
这下太平军将士可就坐不住了,以为李秀成淋雨多了脑袋进了水,一个个不服的问道:
“将军,我们和清军在陆地相互对峙,何用水具?
难道是要我们扛着船去攻城吗?”
李秀成却笑道:
“非也非也,你们看那向荣,分兵扎营不屯在平旷之地,反而都聚集在山口峡谷,这几日丹阳附近雨水滂沱,周围水道肯定河水暴涨,我已经命人暗自去填塞住各处水口,等到水漫将泄,我们大军就立刻登船,放水直淹丹阳城!那些清军就都要成为河中鱼鳖!”
一语既出,众将顿时拜服。
却只见太平军暗地行动之间,清军还是蒙在鼓里一无所知,大雨也一连下了两天两夜未曾断绝,恶劣的天气,大军围城下的困顿,直是让向荣麾下的清军士气低落到了极点。
此刻清军总兵张国梁也正在城墙之上远远观望,见天色昏暗如同末世,河水暴涨泛滥如同一匹脱缰的野马,而那建在城东的简易营寨更是离高涨的河水只有咫尺之遥,前几天探子来报又提及发匪正在伐树造舟,不由得忧心忡忡,情急之下也是顾不得三七二十一,立刻移步前往向荣处拜谒道:
“大人,我军分兵屯在城外山口之地,地势太低,虽然周围也有土山,但是离营稍远恐奔之不及,现在大雨连下几天几夜,河水猛涨,城外军士凶险莫测,再加上前日探子来报,说发匪全军已是移师高地,又建造舟筏无数,若是发匪用水来攻,则我军危矣,还望大人早做打算!”
向荣早已被这雨水潮湿的天气搅得心烦意乱,再加上派兵出城扎寨是他的主意,被张国梁这么一说,便显得向荣有些愚笨考虑不周了,不由得大怒叱道:
“匹夫!你懂个锤子!本大人排兵布阵自有打算,你休得再在这里妖言惑众,扰乱军心!再有妄言,小心我军法处置!你既然心疼城外军士,那么本将就成全你,你速速出城坐镇城外,以安军心!”
张国梁见向荣刚愎自用,将自己派出去送死,当下也是心灰意冷,不再多说,长叹一声后,只得在这漫天雨幕之中率几骑怏怏出城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