翩翩刚醒来没多久，浑身还有些脱力，听沈金桥这么说，顿时觉得脑袋疼。
“你早干嘛去了，现在人成仇家了你来了。要早知道林灿华的命定之人是周如是，把绣球给他不就好了。”
沈金桥用扇子敲了下翩翩的脑袋，翩翩脑仁顿时抽了一下，怒瞪沈金桥。
旁边正看着财神司事务的虞无咎也顿时一个冷冷的眼刀子。
沈金桥连忙举手投降，表示自己不对，才解释，“我之前说过，林灿华的姻缘线乱了，所以才会引起姻缘司注意。”
翩翩正要开口，就见旁边的虞无咎眉头紧皱，像是财神司出了什么事。
翩翩当即不理沈金桥，轻声问，“财神爷，你没事吧？”
沈金桥翻了个白眼。
虞无咎看向沈金桥，“你说林灿华的正缘是周如是？”
“嗯，有什么问题？”
虞无咎眼眸微敛，“周如是竟然是本朝的下一个文昌星。看来周如是因为林灿华的缘故，星芒遮蔽，如今才显现，财神司也是刚发现的这点。”
沈金桥嘴角弯起，“这么说，是有人想重复光宗朝发生的事。”
“难怪那么多人，却选中林灿华，原来是因为周如是！”翩翩终于明白这幕后之人究竟是在搞什么鬼，“太可恶了，这要真让他弄成了，不是又得伏尸百万！林灿华和周如是的姻缘线必须牵！”
沈金桥见翩翩如此义愤填膺，不由得逗弄她，“怎么，你就对当今天子这么没有信心，不怕姻缘线难牵了？”
翩翩摇头，“不是没信心，而是一码事归一码事。”
“怎么说？”沈金桥问得随意，可是目光下却分明掩着点点精芒。
“当今天子怎么样我不知道，但就算是得天所授，也必定是孤掌难鸣，离不开人力。微尘在小，也足以倾覆大厦，人力再微，也有胜天时，不放弃每一个可能，最终才能有奇迹出现。”
翩翩的每个字，都敲打在沈金桥的心里，像是无边的黑夜中，透照进来了一束光，告诉他，放弃还太早，全然的责备也太早，结局还未分晓。
翩翩知道沈金桥玩世不恭下，掩饰着其实是对过往的无法面对，他的包袱，让他无法坦然。
不错，罪恶是无法抹除的，但希望也不应该一同抹除，否则就失去了将功补过的机会。
沈金桥微笑地看着翩翩，“前事不忘，后事之师，对吗？”
翩翩愣了下，“对，那些读书人是这么说的。”
“你个小小山神，懂什么。”沈金桥嘴上嫌弃，但目光里却分明透着光芒。
翩翩道：“我是不懂，不过我知道现在百姓的日子过得不错，局面对我们有利，所以呢，一定不能让周如是这颗文昌星凋零，再说，这也是周家欠世人的一颗文昌星。财神爷，我说得对吧？”
虞无咎笑容微显，“嗯，你倒是聪慧。保住文昌星，也是我们财神司的职责所在。毕竟如果文昌星出事，许多人的气运都会受到影响，到时候再修正就徒劳了，必须防患于未然。”
翩翩突然想到，三百年前前任财神司司主被换，是不是也是因为文昌星出事，天下气运大乱的缘故。
一定是，不然怎么会时间那么巧。
如此说来，更得让林灿华和周如是在一起！不然她好不容易抱上的大腿，好不容易进入的财神司！
翩翩义正严词道：“没错，防患于未然！他们两个必须在一起，就是天王老子来也不能阻止！”
沈金桥赞许道：“看不出来你还有一颗博爱的心，为了世人，这么有干劲。我看以后说不定你也能有个司主当当。”
翩翩现在才不关心当什么司主，她满脑袋都在想怎么让周如是和林灿华在一起。
通过财神司递上来的资料才知，原来周如是早在三年前就应该考取功名，但如今却因为卖身葬父在林府当下人仰人鼻息，别说考科举，连读书这件事都已经无暇顾及。
翩翩仔细查看周如是的履历，“不对啊。这上头说周如是的父亲是个教书匠，因穷困潦倒，早早过世，之后周如是和母亲相依为命，几年后母亲才去世，然后他苦读诗书，终于考取功名，入朝为官。可现在的周如是父亲是书商，因为生意失败，和夫人相继病故，所以周如是才卖身葬父，如今只是个书房小厮。不会弄错了吧，会不会有两个周如是？”
虞无咎摇头道：“是他，我想之所以会出现这种偏差，应该是柳青烟的缘故。”
“柳青烟？”
虞无咎道：“柳青烟既然知道周如是是周家后人，说明这三百年来她一直注意着周家，如果周家有难，她暗中出手也并非不可能。”
“一定是。”翩翩又仔细看资料，“但真正出现的偏差，还是在周如是父亲的去世，如果周如是父亲一直健在的话，周如是必然会安心读书考取功名。”
虞无咎点头，“按理说，柳青烟既然改写了周父早逝的命运，便不会轻易让周家落败。”
沈金桥道：“这其中究竟出了什么事，问问柳青烟不就知道了。”
沈金桥说完，径自消失在山神府，前往碧连天。
翩翩无语转回头看虞无咎，“他干嘛突然这么心急，最热心肠的是他吧。”
虞无咎道：“他是最不希望重蹈覆辙的人。”
翩翩点头，了然。
虞无咎道：“问柳青烟的事交给他，你跟我去一趟林家。”
“做什么？”
“退婚。”
翩翩愣了下，又觉得古怪，“不是让江城代为传话了吗，为什么又要亲自走一趟？”
虞无咎道：“世人最注重礼节，那林小姐也是受困于礼教之人，若是婚事不退，她必定无法放下，她若是放不下，又怎么可能接受周如是呢。所以这个婚必须退，礼节必须走。”
翩翩觉得有道理，“走，退婚去。”
虞无咎和翩翩忽然出现在林家门口，管家老胡高兴得跑去通知林灿华，路上差点摔倒。林家上下一片喜气洋洋，都在说未来姑爷回来了，这婚事能够如期进行。
翩翩两人一路走进内院，沿路都能看到红色绸缎，张灯结彩，只等一日后的婚礼。
林灿华听说虞无咎再来，当即就是好一番梳妆打扮，她自成人以来还从未如此女儿家姿态过。如今骤然转悲为喜，自然是不能有丝毫不妥帖。
“萧公子，你回来了，这两日奔波辛苦了。”林灿华满心看着虞无咎，选择忽略旁边站着的翩翩。
“林小姐，我今日来……”
“萧公子什么都不必说了，只要回来就好。你的房间我让人给你重新布置了，我带你去看看喜不喜欢，不喜欢的话可以让人换。”林灿华故意打断虞无咎说话。
虞无咎淡淡道：“好，那我就去看看。”
林灿华暗暗松了口气，僵笑着对翩翩道：“翩翩姑娘既然是萧公子的朋友，想必我们成婚的时候也会到场，就一起来看看吧。”
翩翩点头，看到旁边杵着的周如是，“林小姐，我跟周公子有几句话要说，方不方便让他一起。”
“周如是，那你就一并跟上吧。”
“是，小姐。”
周如是知道如今林灿华还没有将他赶出林家，是因为还有事情没调查清楚，他能留在林家的事情已经不多了，所以自认为没有多少能帮得上翩翩的地方。
周如是低声道：“翩翩姑娘，你想问什么就问吧，我知道的都会告诉你。”
“周公子，你是读书人吧，怎么没听你提过考取功名的事？”
周如是自嘲道：“我如今已经不想了，如果当初我能继承我爹的生意，我爹或许也不会出事。”
“令尊也想让你接手周家生意？”
“没有，我爹生前说过希望我考取功名……可如今，他老人家去世，周家落败，我唯一想的就是不让他老人家一辈子的心血付诸东流，让周家重新振作，如此才不枉为人子。”
翩翩不赞同道：“周公子，你有没有认真想过一个问题，或许你不是做生意的料，只适合读书？”
周如是还真的没考虑过这个问题，他一心想的都是跟林灿华学做生意。
周如是一时呆愣。
林灿华却是一直在注意他们的谈话，听到这里，不由得讥讽，“做人最重要的是要认清自己。别说你在林家三年，就算是三十年，都未必能参透做生意的精髓。以为区区能看懂几幅画就能做字画生意了吗？告诉你，这些都只是依附的皮毛而已，想要就此东山再起，是痴人说梦。”
林灿华的话说得难听，饶是周如是再如何坚韧，此时也无地自容。
周如是低头低声道：“小姐教训得是。翩翩姑娘，我还有事要做，先走了。”
“喂。”
周如是头也不抬地离开。
翩翩没能把人叫回来，而林灿华见不得周如是的窝囊样子，眼下更不想再见他，自然不肯帮忙出声挽留。
翩翩无奈，越发觉得这两人根本就不可能在一起。
“萧公子，推开门看看。”
眨眼到了房间门口，林灿华像是精心准备了一份大礼般，要虞无咎亲自推开门接收。
“好。”
虞无咎说完，却看向翩翩，翩翩当即会意，挤到林灿华和虞无咎的中间，“我来看看。”
林灿华当即要阻止，“你……”
翩翩却不顾她难堪的神色，一把将房门推开，然后径自走进去看了一圈，“哇，林小姐，这些东西一定都很贵重吧。这瓷瓶，这地毯，这桌子……我从没看过这么好的房间，萧公子，你快看看，好漂亮的。”
翩翩说着，走到门口将林灿华挤开，手挽着虞无咎的胳膊进房打量。
虞无咎点头道：“你满意就好。”
翩翩觉得这戏有些过了，不过都已经这么过分了，林灿华脸色却只是瞬间难看了一下便恢复如常。
林灿华浅笑道：“翩翩姑娘既然喜欢，这个房间就给翩翩姑娘好了，萧公子的房间我再令人重新准备。”
“林小姐，不用了，其实……”
“来人！”林灿华却径自下令，林府的下人当即过来，只听她开口，“这个房间以后就是翩翩姑娘的，无论她什么时候想来住都行。你们去把东厢的房间整理出来，按最好的布置，给萧公子用。”
“是。”
下人当即下去准备。
林灿华道：“萧公子，明天就是我们的婚事，这次谁都不能阻止我和你成婚。我们婚事办不成的唯一可能，是我林灿华死在前头，否则无论发生什么事，我都定会和萧公子成亲，生死不弃。”
翩翩傻眼地和虞无咎对视，这林灿华看来是铁了心要跟虞无咎成婚。而且听连灿华的意思，是除非她死，否则就算是虞无咎死，她恐怕做得出跟虞无咎的尸体拜堂的事。
这女人好可怕，好狠心。
虞无咎却仿佛认命，对林灿华道：“林小姐多虑了，明日便是我们的婚期，我自当履行。”
林灿华脸上露出笑容，“萧公子能这么想就好。我先去准备婚礼的事，萧公子和翩翩姑娘自便。”
林灿华说完，带着人大步离开，那样子，恨不得下一个时辰就办婚礼。
翩翩着急地问虞无咎，“不是说要退婚吗，怎么反而答应了？”
虞无咎凉凉问：“当初是谁让我履行婚约的？”
“……那不是玩笑嘛，不是，权宜之计，权宜之计。”
虞无咎道：“如果我拒绝的话，林灿华可能会做出极端的事，而且这件事，终究是我们有错在先。”
“那你真的要跟她成婚？”
虞无咎将翩翩的紧张看在眼里，“事到如今，只能尽快撮合林灿华和周如是。”
翩翩摇头，“除非奇迹出现，否则这两个人怎么可能……咦，话说回来，说不定真的有机会。”
虞无咎挑眉。翩翩却是一脸神秘的笑容，不肯说。
“……你打算让周如是明天代替我和林灿华成亲？”
“不不不，周如是又不是新娘子，光天化日的，怎么代替，除非林灿华是瞎子。我这招呢，叫置之死地而后生，看我的吧，这鸳鸯谱我还非得点上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