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金桥的反应让柳青烟的双眸敛起，语气平和道：“如果不是皇后受了蛊惑，那魔神又怎么能破帝王之气呢？据我所知，有文昌星所在的王朝，应该是少有的盛世才对，可那皇帝却将盛世治理成了乱世，涂炭生灵。”
翩翩想起了黄金镇的存在，那样的惨剧，在光宗朝想必不胜枚举，多少人付诸一炬。
沈金桥沉默不语，沉沉的神色是从未有过的严肃。
柳青烟举起酒杯，喝了一口，似平静，又似让自己冷静，“不知这位姻缘司司主又是光宗朝什么人？”
“我……”
“找到了。”沈金桥话没说出口，柳青烟忽然站起身，放下酒杯，快步离开了碧连天。
翩翩和虞无咎对视一眼，知道这意思是找到魔神了，当即跟上柳青烟。
沈金桥留在碧连天，一杯接一杯喝着酒，没有起身。
柳青烟一路往前走，但是身上的反噬刚刚发作，导致她十分虚弱，没有追出多久，便不得不停下来。
翩翩连忙扶住柳青烟，“你怎么样？”
柳青烟摇头，苍白着脸色，“魔神就在密州城，他躲在这里，一定在这里。”
虞无咎当即查找四周，可是却没有任何发现。柳青烟停下脚步，脸上的龙鳞不断发光，没一次发作，都是蚀骨化心，撕扯灵魂之痛，她不由得疼得跪下来，却还想强行动用法术追踪邪灵所在。
“啊——”
柳青烟疼得倒在地上。
翩翩当即将自己的神力注入柳青烟体内，柳青烟的身体却像是无底洞一样，无论她注入多少，都几乎化为乌有。翩翩不信邪，再度强行注入神力，柳青烟的神色好转，可是她自己却快到极限。
虞无咎发现翩翩的异样，连忙强行断开，翩翩一时力竭，倒在了虞无咎怀中。
柳青烟艰难坐起，“魔神跑不了多远，等下次再出现的时候，一定能找到他。她怎么样？”
虞无咎仔细检查翩翩的体内情况，微微松了口气，“无碍。只是一时情急，神力消耗过度。”
柳青烟问虞无咎，“她并不知道自己是凤凰？”
“嗯。”
“你不告诉她，是顾虑过去？”
虞无咎没有回答，只是目光复杂地看着昏倒的翩翩。
柳青烟浅笑道：“我能看得出来，你觉得自己亏欠她，但这样的补偿，未必是她想要的。对她最好的保护，并不是藏住羽翼，况且有些事，迟早是隐瞒不住的。”
虞无咎看向柳青烟，“你既然看出来，又为何没有告诉她？”
柳青烟目光复杂看向翩翩，微微一笑道：“我知道她心里的想法，有些事旁人无法插嘴。况且，凤凰向来应劫而生，之后会如何谁也不知道，我也不希望她打乱我的计划。”
虞无咎将翩翩打横抱起，走在长街漫道之中。
——
林家。
此时天已经大亮，林灿华焦急地派人出去找虞无咎，但派出去的人回来了一波又一波，却始终没有虞无咎的消息。
周如是进门的时候，正看到林灿华发脾气让人就算是掘地三尺，也必须把虞无咎找到。
“小姐！”
林灿华看到周如是，脸色不善，“你失踪一晚上去了哪里？”
周如是道：“我、我听说未来姑爷不见了，就帮忙一起出去寻找，但到处找不到，所以现在才回来。”
“你还说谎！”林灿华狠狠拍下桌子，“昨天晚上我派去看着你的人说你早早就出了门，一晚上都没回来。还有，我让人重新查了你的底细，你一直在撒谎，你进林家分明别有目的！”
周如是想不到林灿华居然派人盯着他，还查他的底细，“小姐不相信我……”
“你进林家是不是为了报仇？”
周如是道：“我承认，我当初进林家确实别有目的，但那是因为我父母是因为林家的经营才导致店铺倒闭，相继病逝的。我本来想让林家落得跟周家一样的下场，但是自从见了小姐你……我就逐渐放弃了这个念头，我想跟着小姐好好学经营之道，好好学字画，有朝一日帮到小姐。”
周如是说到后头，声音越来越轻，看林灿华的目光越发的柔情。
林灿华却根本不在意，冷声道：“萧公子下落不明，是不是你在搞鬼？只要你把他交出来，我可以替你向官府求情！”
“小姐，那萧公子的去处真的跟我无关。我是冤枉的，不信的话您可以问林叔，我进林家之后从未有过任何不轨行为。”
林灿华冷笑道：“你存心要报仇，林叔自然会受你蒙蔽。你若是再不肯说实话，我只能将你交给官府！”
周如是着急，但看林灿华的样子，如今任凭他怎么解释，她都绝对不会轻易相信他是无辜的。
“小姐说得没错。萧公子……我确实见过，不过我劝小姐还是别找他了，他是不是跟小姐成婚的。”
“你杀了他？！”
“不是，他身份非同常人，行事捉摸不透，来林家另有目的，根本不是为了跟小姐成婚，说不定接绣球的时候就是故意的。小姐误会我不要紧，但千万不要被他骗了，更不要相信他，此人绝对有问题。”周如是没办法跟林灿华解释碧连天的事，他对虞无咎的判断，来自于柳青烟的态度，连柳青烟都忌惮的人，不会是什么善茬，他自然不希望林灿华有事。
林灿华却觉得周如是是在威胁她，冷了脸隐忍，“有没有问题是我的事，他人在哪里？！”
周如是不愿说话。
林灿华当即下令让人先将周如是控制起来。正好此时下人来报说江城上门，想要拜见林家的主人。
林灿华当即阻止下人带走周如是，“把江副将请进来。”
“是。”
等着江城的时候，林灿华再度警告周如是，“你现在把人交出来，我可以将你交给军府，在军府充军将功补过，几十年后说不定还能重新做人。”
周如是低头不语。
江城迈步走进来，就看到周如是跪在下方，心中已然猜到缘由，毕竟他已经从翩翩那里听说了柳青烟和周如是的关系，虽然未知全貌，但设身处地，自己也绝不容许底下的人有任何问题，林灿华身为家主自当也如此。
江城拱手道：“林小姐，日前迫不得已多有冒犯，今日特来致歉。”
“江副将不必多礼。我知道江副将之前也是为了查林家的事，于情于理，我都应该亲自登门道谢，但我林家出了内贼，”林灿华看了眼周如是，“我怀疑他潜伏在我林家，别有意图，所以才一直谋害我未婚夫君，现在连萧公子也不见了，应该也是落入他手中。江副将，你对这种人最有办法，还请替我拿个主意？”
周如是看向江城，“我不是凶手，凶手另有其人。虽然不知道怎么说，但凶手很有可能是林二爷。”
林灿华冷怒道：“你还想冤枉他人？”
周如是道：“我确实拿不出证据，但我没有随便冤枉人。我对小姐一片赤胆忠心，请……江副将明鉴。”
林灿华气道：“你说得越发离谱！我看不动用重刑，你是绝对不肯承认了！江副将，我看此人就交给你处置！”
“小姐是因为我对林家不利生气，还是真那么喜欢那萧公子？”
“有区别吗？”
“有。”周如是抬头直视着林灿华，想从她的神情和目光里看出一丝的答案，又是否会有一点点不忍。
林灿华心中说不上来的愤怒，被背叛的屈辱从她执掌林家以来，从没有这么强烈过。
江城抬手，将周如是从地上扶起来，“男儿膝下有黄金。”
周如是怔了下，低下头。
江城对林灿华道：“林小姐，萧公子失踪之事跟他无关。今日我前来，除了道歉之外，还有一件事要告诉林小姐，萧公子和翩翩姑娘为了找回林二爷，需要暂时离开林府。”
林灿华听江城这么说，神色闪了闪，重新坐回椅子上，迟迟没有说话。
“如果林小姐方便的话，能否给我一份字画名单，要符合身份和财力、鉴赏力三样。”
林灿华落落道：“好。”
江城拱手告别。
“等等。”林灿华忽然开口，迟疑片刻，“他……还会回来吗？”
江城想起林灿华如今在密州城的名声，因为连死五任未婚夫，已然是大家嘲讽的谈资，最近林灿华抛绣球要成婚的消息已经传出，连婚期都是人尽皆知，若是再宣布取笑，恐怕往后在密州城是彻底抬不起头了。
江城心中叹了口气，对此他也无能为力，只能道：“林小姐放宽心，静等林二爷回来。”
江城转身离开。
林灿华坐在位置上，久久没有回神。偌大的林家，担在她一个女子身上，再苦再累她不怕，但污言秽语却能杀人，让她无论在何时何地都抬不起头。那些商户，那些对手，所有看不惯，不如她的人，都可以以此羞辱她。
林灿华疲惫又失望至极。
“小姐……”
“滚出去！滚！”
周如是心疼地看着李灿华，恨不得自己能替她担下所有，但他不过是寄人篱下的仇人之子、卖身葬父的仆人，又有什么能力去担，更没有资格。
周如是转身黯然离开。
一条看不见的红线，若隐若现在周如是身上出现，但稍纵即逝。
沈金桥看着那条红线，眸中露出玩味之色，“原来林灿华的姻缘线在这里，难怪怎么也找不到。如今林灿华的姻缘线既然已经出现，就得想办法将他们二人牵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