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牧的指尖在星图第六个亮点上轻轻一叩，掌心的烫意顺着血脉往心脏钻。
苏清蘅发间的香包被海风掀起，艾草香裹着星图的金光，在两人之间织出半透明的光网。走。他扯了扯她的衣袖，声音里带着点发烫的雀跃——就像三年前送外卖时，发现顾客额外给了双倍小费的雀跃。
苏清蘅没动。
她望着南方翻涌的雷云，古镜碎片在掌心浮起，镜面映出扭曲的蓝光：静滞风暴的灵压是普通雷暴的三倍，你现在的金源骨架刚修复七成。
所以需要你在船上给我把风啊。陈牧弯腰捡起脚边的破草帽扣在她头上，帽檐压得低低的，却遮不住她紧抿的唇线。
他忽然伸手捏住她后颈，触感是预料中的凉，像每次她用银针给他疗伤时的指尖温度。清蘅，他放轻声音，我要让那些觉得规则不可改的老东西看看——
看看你陈牧偏要在天劫里种朵花。苏清蘅反手握住他手腕，指甲轻轻掐进他虎口，三秒，多一秒都不行。她转身走向停靠在浅滩的木船，古镜碎片突然迸出幽绿荧光，在船舷刻下一道符文。
陈牧望着她的背影，直到木船被海浪推出二十米远，才转身望向被蓝光笼罩的岛屿。
青鳞蛇灵的传音像片羽毛扫过识海，带着衰竭的气音：地脉被天工阁的熔金灌注过，灵气结成冰晶，碰一下就碎成毒雾。
他摸了摸腰间的金源骨刀，刀身传来温热的震颤——这是至尊骨在共鸣。碎了好。他扯掉被血浸透的外套，露出精瘦的脊背，我要的就是碎成渣。
黑无常的锁链突然从他袖中窜出，在沙滩上拖出深痕。
玄色官服的年轻人从星图里踏出来，发梢沾着陈牧的血：塔底的律令核心是我埋的，用百年雷暴锁着灵能暴走。
你要炸塔，得先扛住核心崩解时的规则反噬。
反噬？陈牧蹲下身，用骨刀在沙滩画阵。
法则残印混着精血滴在阵眼，金红相间的光纹像活物般蠕动。我要的就是反噬。他抬头时眼睛发亮，像小时候奶奶给他煮了糖粥，你说过旧律有漏洞，漏洞里能塞新规则。
黑无常忽然笑了，锁链在掌心转出银花：你这疯子。他指尖点在阵心，一缕幽黑残魂飘进光纹，我帮你引动核心的自毁程序——三秒，够不够？
够。陈牧拍掉手上的沙，站起身时指节发出脆响。
他望着岛心那座直插雷云的金属巨塔，塔身上布满蛛网般的裂痕，蓝光正从裂痕里渗出来，像怪物在流血。苏清蘅。他对着海风喊。
古镜的灵讯几乎立刻传来，带着电流杂音：共感能量已锁定，是沿海渔民对风调雨顺的盼头，是远洋船员对归港的执念，是昨天那个在医院给我塞橘子的老太太——她说小苏啊，你要帮小陈把天补好。她的声音突然哽住，陈牧，他们给的太多了。
那就全喂给我。陈牧扯开领口，露出心口那枚淡金色的骨印。
至尊骨在皮肤下起伏，像有活物要破体而出。
他能听见自己的心跳，一下，两下，和星图的亮点同频。三、二、一——
刹那间，千万道温热的情绪洪流撞进识海。
陈牧踉跄半步，膝盖砸在沙滩上，却笑出了声。
那些或浓烈或淡弱的希望在识海里翻涌，有老母亲的担忧，有少年的热血，有病人对生的渴求——他忽然想起昨天送外卖时，独居的老爷子硬塞给他的茶叶蛋，蛋壳上还沾着盐粒。
万法归源。他咬着牙念出法诀，骨印迸发刺目金光。
情绪洪流被压缩成指尖大小的光团，金中透粉，像苏清蘅药箱里晒干的合欢花。
他猛一跺脚，光团裹着法则残印的金纹，轰地扎进塔基。
整座岛屿开始震颤。
蓝光突然暴涨，将陈牧掀飞五米，后背撞在礁石上，肋骨发出断裂的脆响。
他咳出一口血，却盯着塔基——那里正渗出细密的金线，像春蚕在啃食金属。
法则重构！他吼出声，骨刀插在地上支撑身体。
掌心的星图亮得刺眼，他能看见空气里的灵气结晶正在融化，像春雪落进热汤。能量守恒？
去他妈的！他咬破舌尖，血沫溅在刀身上，给我爆！
轰——！
金属巨塔从底部开始崩解。
蓝光被赤焰吞没，扭曲的机械残骸如暴雨倾盆。
陈牧却盯着海平线，金源骨架自动从体内窜出，在头顶织成金色网。
固化的灵能洪流喷薄而出，撞在金网上，却顺着骨架的纹路，缓缓注入海底。
黑无常的锁链突然缠住他腰，将他拽到安全的礁石后。
玄色官服的年轻人盯着翻涌的灵能，眼尾的残魂纹路在发光：你把暴走的灵能......变成了地脉的补药？
灵气这东西，堵不如疏。陈牧抹去嘴角的血，眼睛亮得惊人。
他望着海底翻涌的金光，能感觉到青鳞蛇灵的灵识正在变强——那是地脉被滋养的征兆。
陈牧！苏清蘅的声音从灵讯里炸响，观测站说第六灵枢激活了！
覆盖范围比前五个加起来还大！她的声音带着哭腔，还有，岛中央的焦土里......
陈牧顺着她的视线望过去。
焦黑的土地上，一抹嫩绿正从金属残骸的缝隙里钻出来。
是株极小的草芽，却挺得笔直，叶尖挂着一滴晨露，折射出七彩光晕。
他忽然笑了，笑得眼泪都出来了。
黑无常的锁链悄悄松开，退回到他袖中。
青鳞蛇灵的传音带着哽咽：我能感觉到......地脉在呼吸。
这才哪到哪。陈牧扯下衣角擦脸，却越擦越湿。
他靠着礁石坐下，骨骼发出细碎的声响——刚才的法则重构让他断了三根肋骨，金源骨架也出现了裂纹。
但掌心的星图更亮了，第六个亮点像颗小太阳，把其他五个都映得暗淡。
还差一个。他望着星空喃喃，声音轻得像叹息。
忽然，星图最边缘的位置闪过一道金光。
陈牧猛地坐直，肋骨的疼意被抛到九霄云外。
新出现的亮点在昆仑山脉旧址，那里曾是百年前至尊骨者与蚀骨老人决战的地方，心核崩解的余波至今未散。
陈牧？苏清蘅的声音带着疑惑，你在看什么？
看......陈牧盯着星图，喉咙突然发紧。
他看见亮点处有个模糊的影子，背对着他站在废墟上。
影子手里捧着块骨片，金纹流转，像极了他心口的至尊骨。
海风突然变凉了。
陈牧摸出发间的香包，艾草香混着青草香钻进鼻子。
他望着南方渐散的雷云，轻声道：看一条该焊死的路。
极西方向，残阳正坠向昆仑山脉。
废墟上的身影转过半张脸，眼尾的红痣在暮色里若隐若现。
她掌心的骨片突然发出轰鸣，像在回应千里外那方星图的召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