昆仑山脉旧址,残阳将最后一线金辉泼在焦土上。
那道背身而立的身影终于转过脸来,眼尾红痣如血,面容却似雾中花影——正是青鳞蛇灵以本源所化的幻影。
她掌心的至尊骨碎片嗡鸣震颤,与千里外陈牧掌心的星图遥相呼应。
等了百年,终于等到这一天。她指尖抚过骨片上的金纹,声音轻得像被风揉碎的云,他总说自己是独行的灯,可他不知道......幻影抬眼望向东南方,那里有雷光未散的云层,我们早就在他脚下铺好了路。
骨片突然从她掌心浮起,在半空划出银弧。
幻影嘴角扬起极淡的笑,指尖轻点骨片:替我告诉他——这条路,我们一直都在。话音未落,她的身形便如晨雾般消散,唯有骨片坠地时带起的沙粒,在残阳里划出一道金线。
金线突然顿住。
无形的气流托住骨片,像被某种力量牵引着腾空而起,朝着小洞天方向疾驰而去,转眼便消失在暮色中。
小洞天密室里,陈牧盘坐在九幽寒玉床上,全身骨骼泛着蛛网般的紫芒。
每道紫纹裂开时,都有细碎的金色法则碎片从骨缝里漏出,仿佛他整个人正在被天道一点一点啃噬。
苏清蘅跪在寒玉床前,青铜古镜悬在头顶,镜面流转着银河般的光华,将她与林雪、白芷、阿兰的灵脉连成光网。
呼吸跟我走。苏清蘅伸手按住陈牧心口,掌心传来的温度却比寒玉更冷,你的伤不在肉,在法则。
每改一次天地律,天道就往你命里扎一根钉。她抬头看向另外三人,但钉子能拔,疼能分。
林雪攥紧的手背上青筋凸起。
三天前陈牧为救她被辐射兽抓伤时,也是这样用体温焐着她冻僵的手说别怕。
此刻她望着陈牧泛紫的眉骨,喉间发紧:要怎么做?
用你们想护住他的念头,去撞那扇门。苏清蘅指尖点出三缕银光,分别没入林雪眉心、白芷剑柄、阿兰蛊匣,他早把灵根掰碎了喂给你们,只是你们不敢收。
白芷垂眸看向腰间佩剑。
剑鞘上还留着天工阁火场里陈牧替她挡下的灼痕,当时他咳着血转头喊阿芷,往我这边跑,声音哑得像砂纸擦过剑刃。
她突然握住剑柄,掌心的温度透过剑鞘直烫到剑身:我撞。
阿兰将骨笛抵在唇边,蛊匣里的金蚕突然振翅。
半月前在苗寨,陈牧为救中蛊的孩童,用自己的血引开了最毒的蚀心蛊,当时他说阿兰的蛊是救命的,不是杀人的。
她望着陈牧苍白的脸,喉结动了动,轻轻吹起骨笛。
密室穹顶的星图突然亮了。
来了!苏清蘅瞳孔收缩。
同一时间,密室之外传来破风声。
血刃踩着黑焰锁链从云层里坠下,身后跟着三名渡劫境高手,每人身上都缠着渗血的咒文——这是破律盟专为猎杀至尊骨者准备的锁命阵。
那小崽子的金源骨快碎了吧?血刃舔了舔嘴角的刀疤,黑焰在指尖凝成骨刃,趁他瘫在床上取骨,省得日后被他反杀。
话音未落,四人已破开封印冲进密室范围。
林雪猛然睁眼,眼底泛着圣洁的白光。
她想起第一次被陈牧从辐射病区背出来时,他后背的血浸透了她的衣袖,却还笑着说你比我想象中轻。
此刻她双手结印,一道乳白色光波从掌心扩散——治疗共鸣逆向爆发,竟将四人身上的杀意转化为黏滞力场,血刃的骨刃刚要劈下,动作便慢了半拍。
机会!白芷拔剑。
剑未出鞘,千重剑影已从虚空中浮现。
她想起天工阁火场里陈牧回头喊她名字时,眼里的光比火焰还亮。
此刻剑意如活物般缠绕在剑鞘上,引动陈牧残留在剑中的半缕宿命共振,竟生生将血刃的骨刃震开三寸。
臭娘们!血刃怒喝,锁链横扫向林雪。
阿兰的身影突然在他脚边浮现,骨笛吹出的毒瘴里,三十六枚蚀灵蛊卵同时炸裂。
蛊毒不致命,却精准地缠住了另外三名渡劫境的腿——这是陈牧教她的绊马索战术,打不过就拖,拖到能打的人来。
你说他快死了?白芷剑锋挑起血刃的锁链,冷笑,可你知道他连死都能拖着不走,就为了多看我们一眼吗?她手腕翻转,剑影骤然凝实成金色光刃,竟在渡劫境强者的锁链上划出一道深痕。
密室内,陈牧突然喷出一口黑血。
金源骨架发出龙吟般的轰鸣,掌心星图疯狂转动,竟将外面传来的情绪波动尽数吸收——林雪的担忧、白芷的决绝、阿兰的狠劲,还有苏清蘅藏在冷静下的颤抖,全都化作金色能量注入他的骨骼。
这不可能......血刃看着被震退三步的自己,瞳孔剧烈收缩,她们......成了他的活体金手指?!
话音未落,一声苍茫古音自昆仑方向传来:执灯者归来——地脉认主!
众人抬头,夜空裂开一线星光。
那道被气流牵引的至尊骨碎片正从星缝中坠下,带着地脉苏醒的轰鸣,精准地没入陈牧眉心。
金源骨架的紫纹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退,取而代之的是流转的金芒,连寒玉床都被染成了暖金色。
第七灵枢......苏清蘅望着星图上突然亮起的第七个光点,眼泪砸在寒玉床上,他终于连上了所有地脉。
血刃的锁链当啷坠地。
他望着陈牧逐渐恢复血色的脸,突然转身就跑——这哪里是将死的猎物,分明是刚磨利爪牙的猛虎!
但已经晚了。
林雪的治疗光波追上他,将他的灵力封了个严实;白芷的剑影钉在他脚边,割断了他的退路;阿兰的蛊虫钻进他的经脉,正一寸寸啃噬他的灵根。
密室外的战斗渐歇时,陈牧缓缓睁开眼。
他望着围在身边的四个女人:苏清蘅睫毛上还挂着泪,林雪攥着他的手不肯放,白芷的剑还指着门口,阿兰正蹲在地上收蛊。
疼吗?苏清蘅伸手替他擦嘴角的血。
陈牧笑了,笑得眼角发酸:不疼。他望着掌心重新亮起来的星图,第七个光点与其他六个连成北斗形状,就是有点饿。
林雪破涕为笑,从怀里掏出个油纸包:早备着你醒了要吃,红糖发糕,还热乎。
陈牧接过发糕,咬了一口,甜得舌尖发颤。
他望着密室顶端透进来的星光,忽然轻声道:刚才......我好像听见地脉在唱歌。
苏清蘅摸了摸他的额头:烧还没退?
不是烧。陈牧望着她,眼里有星子在跳,是它们在说......他顿了顿,低头又咬了口发糕,说以后的路,不用我一个人走了。
深夜,小洞天地下灵池。
陈牧靠坐在寒玉台上,身上缠着苏清蘅新换的药布。
灵池的水雾里,还能隐约听见外面弟子们收拾战场的动静。
他望着掌心的星图,第七个光点正与其他六个共鸣,发出温柔的嗡鸣。
哥?林雪端着药碗从台阶上走下来,该喝药了。
陈牧接过药碗,望着她眼底的乌青,突然伸手揉了揉她的发顶:去睡吧,我自己喝。
林雪刚要说话,灵讯突然震动。
她看了眼消息,眼睛亮起来:阿兰说在战场捡到块骨片,像是......
明天再说。陈牧打断她,把药碗凑到唇边,今天......就想好好歇着。
林雪走后,陈牧望着灵池里自己的倒影。
金源骨架的裂纹已经看不见了
但他摸了摸怀里的发糕油纸包,忽然笑了。
怕什么。他对着水面轻声道,我有灯,还有举灯的人。
灵池的水雾里,一道金光闪过。
那是白天飞进来的至尊骨碎片,此刻正安静地沉在池底,泛着温柔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