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池水雾漫过陈牧的下颌，他望着池底那抹金光，喉结动了动。
寒玉台的凉意透过脊背渗进骨缝，却抵不过心口那团热——方才四女围在他榻前的模样，像极了小时候奶奶在灶前揉面，他和邻家小丫头趴在门槛上偷瞄的场景。
可那时的糖霜发糕甜得发腻，此刻掌心残留的红糖香，却混着血锈味，更烫人。
刚才那一战，你们不是赢在修为。陈牧突然开口，声音轻得像片落在水面的叶。
苏清蘅正替他调整药布的手顿住，指尖沾着的灵膏在他锁骨处洇开浅青印记。
林雪端着药碗的手指蜷缩，碗沿与石案相碰，发出细碎的响。
白芷的剑还横在膝头，闻言剑身嗡鸣，剑穗上的银铃颤了三颤。
阿兰刚收起最后一只蛊虫，原本盘在她腕间的赤鳞蛊突然竖起虫须，像在捕捉什么。
陈牧抬眼，看见苏清蘅眼底的担忧，林雪睫毛上未干的泪，白芷紧抿的唇，阿兰指尖若有若无的抖。
他笑了，抬手一点，掌心裂痕里的星河骤然绽放，四女方才战斗的影像在水雾中流转：林雪的治疗光波总比危机慢半拍，白芷的剑影总往他所在的方位偏三寸，阿兰的蛊虫钻进敌人经脉前总要回头望他一眼。
是赢在'不想让他失望'。陈牧的指腹摩挲着星图上第七个光点，可情绪太散，共鸣断续。他望着苏清蘅，后者的青铜古镜突然泛起涟漪，映出他眼底的认真，我要你们把'我'忘了——你们不是在模仿陈牧，是在用自己的方式守护。
苏清蘅垂眸，从怀中取出青瓷碗。
碗里浮着九种灵药：赤焰草的红，寒玉莲的白，合欢藤的粉...药香裹着甜，像极了他小时候奶奶煮的甜汤。同心羹。她将碗递到他唇边，指腹轻轻蹭过他嘴角的血渍，喝下去，能让你们听见彼此的心跳。
陈牧饮尽最后一口，药汁顺着喉管烧进丹田。
他望着四女依次接过苏清蘅分来的药碗，林雪小口抿着，睫毛忽闪；白芷仰头饮尽，喉结滚动；阿兰舔了舔唇角的药渍，赤鳞蛊突然爬上她手背，也去舔碗沿。
盘膝围坐，闭目调息。陈牧靠回寒玉台，骨缝里的疼像潮水退去，取而代之的是某种更清晰的感知——他能听见苏清蘅的心跳像古镜轻叩，林雪的像春泉叮咚，白芷的像战鼓闷响，阿兰的像蛊虫振翅。
四缕心跳声在灵池上方交织，渐渐拧成一根金线。
林雪最先睁眼。
她望着对面的白芷，后者周身剑气的律动竟与自己心跳同频。原来...不是我在追着你的剑跑。她伸手，指尖凝起淡金色光团，不是治疗光波，而是将白芷的剑气裹进光里，是你的剑在等我包层糖衣。光团落在陈牧脚边，原本被剑气劈裂的青石板竟开始愈合。
白芷的剑突然离鞘。
她望着剑尖挑起的灵雾，那些雾气正随着林雪的心跳起伏。双生剑域。她低喝一声，剑尖划地，地下灵脉应声共鸣。
陈牧眼前一花，整座灵池被裹进半透明的剑域里，苏清蘅的古镜、阿兰的蛊虫、林雪的光团，所有属于女性修士的力量都在发光。
我的蛊虫能带信号！阿兰突然拍地而起，发间的银铃乱响。
她从衣襟里摸出一枚晶莹虫卵，之前在毒瘴埋的'回音蛊'，只要你们发动共鸣——她将虫卵按在阵眼，赤鳞蛊唰地钻进池底，我能隔着十里引爆敌人穴位！
陈牧望着四女发亮的眼睛，掌心星图突然发烫。
他以指为笔，在虚空中勾勒出五心共鸣阵草图：林雪为轴心，光团流转如日；白芷为锋矢，剑气攒聚如月；阿兰为耳目，蛊虫游走如星；苏清蘅为枢纽，古镜映照如天；而他自己...隐在阵心，像块沉默的磁石。
试试。他说。
灵池上方的金线突然绷紧。
林雪的光团裹着白芷的剑，阿兰的蛊虫追着苏清蘅的镜光，四股力量在阵心交汇，竟凝出半枚金色莲台。
陈牧望着这一幕，喉间泛起甜腥——他在强压伤势维持共鸣场，可看着四女眼中的光，那点疼突然变得很轻，很轻。
变故来得毫无预兆。
血刃残魂的尖啸刺穿灵池的雾，一枚漆黑禁灵钉破顶而入，目标直指阵眼的虫卵。
陈牧瞳孔骤缩——这是破律盟的秘宝，能斩断所有共鸣！
阿兰！他嘶吼。
阿兰的反应比他更快。
她咬破指尖，血珠滴在虫卵上。
赤鳞蛊从池底窜出，带着血光冲进雾里。
三百丈外的山坳传来两声闷响，两具傀儡头颅炸裂，原来血刃残魂早伏下后手！
禁灵钉还是到了。
林雪的光团迎上去，却被钉上的黑纹腐蚀出缺口。
苏清蘅要扑过去，林雪突然转身，用后背接住那枚钉。噗的一声，她胸口凹陷，血花溅在白芷剑上。
阿雪！白芷红了眼。
她的剑域突然暴涨三倍，剑气裹着林雪的光，竟将禁灵钉生生斩断！
断钉坠地的瞬间，陈牧引动共鸣场，四女的力量在他掌心凝成金色螺旋劲——那是她们的心跳、剑气、蛊鸣、镜光，所有温度与力量的总和。
去。他说。
螺旋劲穿透血刃残魂，将其碾成齑粉。
灵池突然沸腾，无数灵气汇聚成巨大的虚幻莲花，花瓣由五色光芒交织，每片花瓣上都刻着四女的影子。
检测到复合型法则波动！监测站的惊呼透过灵讯传来，疑似诞生全新修炼体系'心契共修'！
陈牧望着四女。
林雪捂着胸口笑，血从指缝渗出来；白芷的剑还在发抖，剑穗上沾着林雪的血；阿兰的虫卵碎了，赤鳞蛊正舔她的伤口；苏清蘅跪在他脚边，攥着他的手，眼泪滴在他腕间。
以前都说我是天命之子...他摸了摸苏清蘅的发顶，又揉了揉林雪的头，捏了捏白芷的剑穗，逗得阿兰的赤鳞蛊爬上他指尖，可现在我才懂，真正的命，是有人愿意和你一起扛。
话音未落，掌心星图剧烈跳动。
第八个光点在北方冰原浮现，那里有座被积雪覆盖的陵寝，碑文在星图里若隐若现：葬我者，必是我爱之人。
苏清蘅的古镜突然泛起白光，映出冰原上猎猎的风。
陈牧望着镜中雪粒，又看了看身边四女。
林雪正把最后半块发糕塞进他嘴里，甜得他眯眼；白芷在替阿兰包扎手指，剑穗扫过她手背；阿兰的赤鳞蛊爬到苏清蘅镜面上，留下个红色的小爪印。
该准备些厚衣服了。他说。
灵池外，小洞天的弟子们还在收拾战场。
可陈牧知道，真正的征程，才刚刚开始。
北极冰原，风如刀割。一行五人的脚印，正缓缓往雪深处延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