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寂是死亡的前奏。
天穹之上，那张由法则与混沌交织而成的巨网缓缓压下，天罚使者的面容在网后若隐隐现，冰冷无情，仿佛九天神祇在俯瞰一只不自量力的蝼蚁。
他与蚀骨老人的力量完美融合，化作了超越此界理解范畴的灭世权柄。
“叛逆者，当归于虚无。”
声音没有起伏，却如同最终的宣判。
他抬起一根手指，对着陈牧所在之处轻轻一点。
没有惊天动地的爆炸，没有撕裂虚空的巨响。
陈牧脚下的大地，身侧的山峦，头顶的苍穹，连同他本身，连同那一片空间的所有因果与概念，都在这一指之下被瞬间抹除。
仿佛有人用橡皮擦去除了画卷上的一块，那里只剩下纯粹的、绝对的空白，一个连“存在”都无法定义的逻辑死区。
世界失去了他的坐标。
然而，就在那片空白诞生后的下一瞬，一只脚毫无征兆地从虚无中迈出，踏在了原本应该空无一物的地方。
陈牧的身影再次凝聚，他衣衫依旧，眼神却比先前更加锐利，仿佛刚刚经历了一场跨越生死的洗礼。
他胸口那枚至尊骨正散发着前所未有的璀璨光芒，与冥冥中的某个存在产生了超越时空的共鸣。
“你们删我？”陈牧的嘴角勾起一抹冷冽的弧度，目光穿透法则之网，直视天罚使者，“可她还记得我……我就死不了！”
只要苏清蘅的记忆中还烙印着他的痕迹，那份记忆就是他在这个世界上最坚不可摧的锚点。
即便现实被重写，因果被抹除，他也能借由这份记忆，在逻辑的尽头强行重建自身的存在！
天罚使者的眼中第一次闪过一丝错愕。
就在此时，一声清越的凤鸣响彻云霄！
青鸾不再盘旋，她化作一道青色的流光，义无反顾地冲向了命运共鸣阵的阵心。
她美丽的双眸中没有恐惧，只有决绝与希望。
“灵归天地，魂燃长夜——”
古老而禁忌的咒文自她口中吟唱而出，每一个音节都仿佛在燃烧她的生命。
“以我残灵，祭自由之始！”
话音落下的刹那，她华美的身躯轰然解体，化作亿万点纯粹的青色光华，如同一场盛大的流星雨，悉数没入了陈牧的心口，与他胸膛那枚赤金色的图腾彻底融为一体。
陈牧只觉神魂一震，脑海中的万法速通仿佛被注入了无穷的燃料，推演速度在瞬间暴涨了千倍不止！
眼前那张密不透风的法则之网，在这一刻变得脉络清晰，每一个节点，每一条纹路，都以一种他前所未有的清晰度呈现在眼前。
他看见了！
天罚使者的“法则核心”并非实体，而是藏于时间长河的一道缝隙之中！
他的每一次审判，都并非凭空创造，而是通过调用目标“过去之影”中最脆弱、最合乎“罪名”的片段作为执行依据，再以天道之力将其放大，形成不可逆转的裁决！
“原来如此！”陈牧猛然抬头，双目赤红。
他没有去攻击那道时间缝隙，而是引动了刚刚升华的宿命共振之力。
下一刻，整个昆仑的天幕化作了一面巨大的光影画卷。
画卷之上，一幕幕惨烈的死亡画面接连浮现。
第一世，她被九天神雷活活焚为焦炭，只因她的天赋触碰了天道的禁忌。
第二世，她为救苍生力竭沉入无尽寒潭，冰封万年，神魂俱灭。
第三世，她心脉自碎，以身殉道，只为守护一方净土……
整整九世轮回，九次赴死！
每一幕的结尾，都清晰地显现出天道法则那冰冷无情、亲手抹杀的痕迹！
“你说我违约？”陈牧的怒吼声如同惊雷，在天地间炸响，“可她为了这份契约，为了守护这片天地，九次赴死！这笔账，谁来算？！她的功绩，谁来审判？！”
天罚使者的动作第一次出现了迟疑。
他那如同程序般精准的法则网络，因为这突如其来的质问，竟出现了一丝微不可察的裂痕。
他查阅天道功绩簿，却发现关于苏清蘅牺牲的所有记录，都是一片空白。
那些本该光耀万古的功绩，竟是被人为抹去的“黑数”！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阵法边缘的阿兰面色惨白如纸，她看着陈牧的背影，她猛地咬破舌尖，一口精血喷洒在身前最后一座残破的人律碑上。
“掌教……这次……我没拖后腿。”
她含笑低语，声音轻柔得仿佛随时会消散在风中。
话音刚落，她的身躯便开始寸寸瓦解，化作一条条闪烁着灵光的锁链，紧紧缠绕住整个大阵的基石，成为了阵法的“活锁”！
与此同时，昆仑山脉深处，一直沉睡的巨龟们发出了震天动地的齐鸣。
它们没有丝毫犹豫，集体沉入地脉深处，将自己厚重无比的背甲化作了最坚实的基座，与阿兰化作的灵链完美结合。
轰隆！
整个命运共鸣阵的光芒再次暴涨，由守护与共鸣，彻底升格为一座充满了反抗与叛逆气息的“逆律之枢”！
陈牧立于阵眼，感受着这股由无数牺牲汇聚而成的力量。
他心口那枚融合了青鸾之灵的赤金图腾光芒万丈，直冲云霄。
光柱顶端，竟缓缓凝聚出一道顶天立地的虚影——那是九百九十九位追求自由的先驱者残魂，在这一刻，与他达成了终极的共鸣！
他一步踏出，不再闪避，不再迂回，径直迎向了天罚与混沌的融合之躯。
他的右手紧握着那柄残破的断剑，左手轻轻按在自己的心口。
“你说我是实验体？是执行者？是轮回棋子？”
他低声自语，像是在问自己，又像是在质问苍天。
下一秒，他猛然抬起头，断剑的剑锋遥遥指向苍穹之上那张冰冷的脸。
“今天——我以陈牧之名，申请退系统！”
剑光起，却并非斩向敌人。
而是倒转而下，狠狠刺入了昆仑山的地脉核心！
那一刻，整座昆仑山，这条沉寂了万古的龙脉，其积蓄的无尽灵流被瞬间引爆，化作一道粗壮到无法形容的逆天洪流，带着无数生灵的决意与怒火，撕裂了空间，无视了距离，直直轰向了法则网络最核心的那个点！
夜空，在那一刻被彻底炸裂！
天罚使者发出了一声充满不甘与惊骇的嘶吼，他的法则之躯在洪流的冲击下开始崩溃。
而他体内，蚀骨老人那癫狂的笑声却响彻天地：“哈哈哈！终于……终于有人敢掀桌了！”
陈牧的身影在毁天灭地的光焰中渐渐模糊，唯有一句决绝的话语，如同永恒的烙印，回荡在每一个幸存者的心间。
“这局棋——我不下了，我掀了。”
光芒吞噬了一切，而后又缓缓退去。
昆仑雪峰之上，刺目的白光与焦黑的余烬交织在一起，那座惊天动地的逆律之枢已经崩毁，但其残余的灵流，却依旧在空气中缓缓回荡，仿佛在吟唱着一首未完的战歌。
天地之间，一片死寂，无论是天罚使者，还是陈牧，都已不见踪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