笙笙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她大概已经明白花月宫的宫主打的是什么主意了。
江湖上中原侠士们对那所谓的宝图并不是很感兴趣,加之宝图碎片的消息渺茫难寻,而那宋帝墓中到底有无所谓的奇珍异宝、武艺秘籍之类的……到底也是个谜,无人知晓其间到底如何。
大部分人都十分理智,不愿意为一个虚无缥缈的宝藏来浪费自己的时间与精力。
而远在东溟的花月宫却不以为然,且产生了要将宋帝墓宝藏据为己有的想法。
为此他们不远千里,远渡中原,让门中弟子混入九大门派之中,目的便是为了打听出其他三块宝图的踪迹,而其中一块已经确认了是在白沉霜手中,那自然也要加紧时间寻找另外两块的下落。
于花月宫而言,江湖之中九大门派自然是消息最广,人脉最强之所。
他们将自己的人埋入到九大门派之中,或是取跟落日一样的法子,杀了掌门亦或是门中得力弟子再取而代之,若是掌门,只消直接带领门中弟子一道前去帮衬花月宫,若是得力弟子,也可蹿腾门中弟子投靠花月宫,再以正派弟子的名头行事,败坏其在江湖之中的声望名声。
……无论届时如何,九大门派必然要生出嫌隙,又有花月宫在中间生事,江湖上自然波折万分。
笙笙若有所思的看了一眼为难不安的落日,指腹下意识的收紧,轻声道:“好深的谋算……却也好深歹毒的心肠,若是取而代之,你们却是要背负多少条人命。”
一旁的楚月同笙笙想的大约差不多,便也点了点头:“的确是歹毒。”
闻言,落日连忙摇了摇头,紧张地同人解释道:“我、我尚且没有杀过你们中原弟子,我武功底子差,杀不动你们这些中原弟子,便从不敢轻易下手的,我、我妹妹也是!她也未曾杀过人的!”
提及自己的妹妹,落日的语气便快了起来:“她虽然是花月宫教中的圣女,可她其实半点功夫都不会,即便、即便是他——”落日的手指便落在了几人之中武功最差的齐仄身上,“也是打得过她的。”
齐仄扬了扬眉头,当场翻脸:“你个小丫头片子说归说,指老子做什么?!”
“老子打得过你的妹妹,也打得过你,少瞧不起老子,莫要逼急了老子,老子就——”
不待齐仄气势汹汹的说完,一旁的蒋术径直忽略了齐仄的话语,只是同落日道:“你妹妹为何会是花月宫的圣女?她既然不懂功夫,莫不是蛊毒之术出众?你们二人……为何如此天差地别?”
落日咬了咬唇角,却是下意识的看向了笙笙,带着几分求助的视线。
正将桌上茶盏扶起来的笙笙瞧了一眼落日,颔首道:“你且说罢,既然要救人,总是要弄清楚她到底是如何一回事,才能够备好万全之策,免得多生事端,将人平安救出来的。”
落日又低下头,为难的抓着自己腰间的竹筒一声不吭,不知晓在想些什么。
桌上的几人倒也不催促她,唯有方才被下脸的齐仄嘟嘟囔囔道:“你爱说不说——”
瞪了一眼齐仄,楚月平静道:“笙笙说的不错,虽然你同我辞楚教达成了暂时的结盟,可我们总归是要知晓去帮你救什么人的,总不能为了你折了我们自己的人,亦或是中了你们的招数怎么办。”
“你们花月宫善用蛊毒之术,可我们辞楚教却也不是一窍不通的,未必非要你的帮忙。”
楚月的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落日即便再愚笨,也该是知晓几人的意思了。
她咬了咬唇,深深地吸了口气:“我同你们说就是……我妹妹……我妹妹同我是一胞姐妹,她自小体弱,母亲一直很是担心她活不到成年,我幼年时,母亲带着我们入了花月宫,求得一药保全妹妹。”
落日的故事并不算的太长,也不算得什么意料之外的事情。
她善用蛊毒之术并非偶然之事,而是从其母身上继承过来的,落日的母亲原是东溟中难得一见的蛊毒天才,奈何她一心求和并不愿意掺和这些事情,若非为了救其女儿明水,便不会踏入花月宫;其母去世之后,继承母亲衣钵的落日便成了花月宫的目标,而明水则成了制衡落日的人质。
“……明水体弱,所以从未接触过这些,她被软禁在花月宫中,赋予了一个圣女的职责,实则上不过是宫主传达命令给教中弟子的传话之人罢了,并无什么实权。”
“加之她总是生病,时不时便有旁人代替明水扮成圣女的模样在宫中传教,下达命令……其实宫中所有命令都是教主与长老做的谋算,明水从无参与的权利,所谓的圣女,只是个空壳子罢了。”
落日自嘲的笑了笑:“可惜明水年幼时,我们母亲便去世了,明水分不清善恶……只以为花月宫是她的家,我虽然偶然能够见一见明水,但次次总归是有人在旁监督的,我什么都做不了。”
笙笙不动声色的打量着落日的神情,见其神情落落寡欢,不似假话。
“……你们恨花月宫是正常的,只是明水她却什么都没做的,若是你们要攻入花月宫,也莫要伤我妹妹,明水她手中并无半条人命的,花月宫不过是拿她挟制我罢了,还请你们救一救她。”
落日深吸一口气,便朝着几人跪了下来,恳切道:“大恩大德,无以为报,还请成全。”
冷不丁被人那么一跪,笙笙下意识的往旁边挪了挪,看向了剩下几人。
齐仄扬了扬眉头,丝毫不在意落日的行为,只是冷哼一声,嘟嘟囔囔道:“老子怎么知道是真是假,你虽然讲得这般多的,万一是诳我们的怎么办,你也说了,魔教之人最是狡猾多变的。”
“我、我真的没有骗你们。”落日结结巴巴的同她们解释,“我方才说的话句句属实,我、我还可以发誓,你们中原人不是最喜欢发誓的么……那我发誓,我发誓你们便可不可以信我?”
“要信你,也不难。”笙笙若有所思的看向了落日,微微一笑。
“我随你一道,去那花月宫里头瞧一瞧,去会会你们宫主,可不就知晓到底是怎么回事了么。”
闻言,众人齐齐一怔,视线便齐刷刷的落在了笙笙的身上。
落日也是微微一怔,下意识的看着笙笙笑吟吟的模样:“你、你的意思是……”
她不可置信的看了一眼旁边的几人,喃喃道:“你……你要随我……随我回花月宫……?”
不等笙笙表态,一旁的齐仄已经拍桌而起,厉声道:“你想都不要想!”
“你在胡思乱想些什么呢,小桃花?你没听她说么,她们就是要来杀你的,这就是要来取你性命的,你还要自投罗网?!你这去了她们花月宫,只怕你是立刻要丢了性命的!”
齐仄抓着自己的头发,沿着桌子来回走,高声反驳道:“你别以为她说了几句话,你就动了那劳什子什么恻隐之心,老子绝对不同意!老子绝对不同意你去送死的!小桃花你想都不要想!”
“她如今是我们的人质,可是她若是诳你的呢?”
齐仄冷冷的看了一眼正要反驳的落日:“若是她说的那么多,就是为了诳你去那花月宫送死,你偏偏就信了她,到时候只怕你一去了那花月宫,便有一干人等着将你拿下呢,看你还敢这般大胆否?”
“我、我没有骗你们——”
落日有些着急的反驳齐仄,心头实则也有几分犹豫:方才她还没有考虑过,但若是她将笙笙哄骗去了花月宫,之后同宫主告密的话,直接将笙笙抓住,那她不但可以脱离辞楚教的威胁,还能……
笙笙轻轻笑了一声,望着落日,笃定道:“她的确是有可能诳我的,但也有可能是真的。”
“我总归是会做好万全准备才会随她一道进去的,她若是诳我,只怕也要掂量一下自己能不能够平安从我手中活着平安脱险,亦或是会不会被我反过来搅她花月宫一个天翻地覆呢。”
蒋术蹙眉,倒是难得同齐仄一个意见:“可即便她说的是真话,你又怎知晓她会不会——”
笙笙顿了顿,温声道:“即便她在紧要关头变卦,同花月宫一道将我置于死地,那她总要做好两条准备的,一是让我侥幸逃脱,那她日后便要遭受花月宫的怀疑,与随时随地都可能寻她算账的我。”
“二是我的确被算计到了,她同她妹妹能够获得一时的平安,却仍旧还是要受制于花月宫的,仍旧被人利用威胁,也要继续被辞楚教追杀,继续惊心胆战的想着日后的打算,并无什么出路。”
“但她若是愿意同我搏一搏,将她妹妹救出来之后,天高海阔,她们便是自由之身。”
笙笙定定的瞧着落日,唇畔含笑,笃定至极:“两条路,只消瞧着落日姑娘自己选择哪一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