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火车上后,婉玲一言不发,她只是直勾勾地看着手里的风车。
但刘满堂明白,婉玲心中纠结多年的那件事,终于放下来了。
他伸出手轻轻抓着婉玲的手:“等咱在奉天落了脚,你还惦记着老爷子,就给他接过来,也省得之后想起来心里难受。”
婉玲点了点头,随即又倔强的摇了摇头:“谁要去接那个臭老头子了,他怎么样跟我有什么关系,他都不要我了!”
婉玲嘟嘟囔囔的靠在一旁,刘满堂看着她淡淡一笑,并没有戳破婉玲的想法。
虽说张二文这么多年来一直没有尽到一个父亲的义务,但血浓于水,婉玲又是个心善的,看亲生父亲落魄,终究是于心不忍。
很快,火车就在奉天车站停了下来,刘满堂带着行李跟抱着孩子的婉玲下了车。
如今已经十多年过去,这奉天城也变了样子,让他们两个都有些迷茫。
“当家的,咱现在往哪儿走啊?”
刘满堂街上来往的行人车辆,稍稍想了一会儿随即开口道:“还去之前的地方,看看哪里现在怎样了。”
婉玲点了点头,跟刘满堂朝着之前开酒楼的老街走了过去。
一别十多年,老街已经发生了很大的变化,跟他们记忆中的已经不太一样了。
先前刘满堂开酒楼的地方已经被推平,重新盖起了一家小舞厅,里面人来人往,很是热闹。
刘满堂看着这幅场景,对一旁的婉玲说道:“咱就是说,当初找的那个师傅瞧的多准,他说这里不管干什么都是块风水宝地,瞧瞧还真是这回事。”
“是啊。”婉玲看着已经变了样子地方,心中十分感慨,她难以想象,如果没有那场浩劫的出现,他们如今将会过上怎样的日子。
刘满堂盯着这间铺面看了有一会儿,很快他便注意到了门口两位门僮警觉的目光。
毕竟刘满堂跟婉玲的年龄打扮,与这家新潮的舞厅实在是格格不入。
昔日风光已是过往,在这如何感叹也改变不了什么,刘满堂不想找麻烦,便轻轻扯了扯婉玲的衣服:“行了,走吧,别给人家小伙子找麻烦,再看一会儿人家就要来轰我们了。”
婉玲点了点头,跟着刘满堂继续往前走,令二人惊奇的是,街上先前一些小店竟然还奇迹般的留了下来,几家铺子的老板还是原来的熟面孔。
他们看到刘满堂回来了,也很惊讶,纷纷上前与刘满堂攀谈起来。
“刘老板,您不是回老家去了吗,怎么这会儿回来了?”
“刘老板,您这次回来不走了吧?”
“这是您家的小儿子吧,长得真可爱,走去我那喝杯茶,坐着歇会儿。”
众人许久未见,热情非凡,刘满堂推辞不过,便去了一家小坐,喝茶聊天好不热闹。
刘满堂跟他们简单攀谈几句之后,便说了来意,得知他是要回来重新开店,众人很是高兴。
“太好了,你回来了,我们又能吃到你做的菜了。”
“是啊,我家媳妇从你走了,就一直念着你家那道干烧鱼,我依着你先前告诉我的办法,做了好几次,她都说味道不对,前几天就为这个,还差点打了一架。”
刘满堂听了这话明白是调侃,便顺着附和下去:“老哥,你跟嫂子有矛盾,牵扯我的菜干什么,你这么说,我的罪过可就大了。”
“就是,我看嫂子可不是为了道菜跟你红眼睛的人,可别赖我们刘老板。”
众人嘻嘻哈哈一阵笑闹,虽然朋友近在眼前,但刘满堂听到刘老板这三个字的时候,还是有些陌生。
人群中,一个年长些的掌柜看出了刘满堂的落寞,便开口问道:“刘老板,你这次回来,打算什么时候开门啊?”
刘满堂叹了口气,对众人道:“实不相瞒,这些年为了逃难东奔西走的,路上还糟了小偷,早年挣下来的那些钱已经没多少了,想要开门做生意,谈何容易,也就只能盘个小铺子,慢慢开始了。”
“哎呀,现在这铺子吃紧,大伙儿都没什么钱,偏偏想做生意的还多,想要合适的小铺可不好找啊。”
气氛忽然冷了下来,先前询问刘满堂那个老掌柜忽然走到了刘满堂身边坐下:“刘老板,大家也算是老相识了,我儿子前一阵来信,说要接我去长春那边,我正盘算着把铺子兑出去,不过我那间铺子太小,也就七尺来宽,里头勉强能放下三套桌椅,但价格不高,你看看行的话,不如我便宜点兑给你吧。”
“老单头,你那个铺子就屁大点地方,开个卖零碎的倒是行,想开小饭馆太挤了,你别坑刘老板了。”
被说了一通的老掌柜悻悻的起身想要坐回去,刘满堂一把拉住了他的手:“单老,反正我也找不着什么合适的,你先领我去看看吧。”
“可大伙说得对,我那确实太憋屈了。”
“那有什么,当初我师父王广平那间铺子也不大,生意不是也做起来了吗,只是他老人家那会儿年岁大,想着图个清闲,就没有往大了做。
有句话咋说来的,酒香不怕巷子深,我的手艺如何,你们最清楚了,一个小铺子还怕我撑不起来吗?”
“这话说得对,刘老板之前那么大的酒楼都开了,一个小铺子还整不明白了?”
“就是!”
众人连连附和,刘满堂的心里也愈发有了底气。
简单又聊了一阵后,刘满堂跟着单掌柜来到了他的小铺子,看到那个铺子的时候,刘满堂只觉得一股熟悉感扑面而来,这铺子的格局像极了王广平当时开的那家小茶铺。
“这铺子别看小,里面都是年前新粉刷的,这边的碗碟也是新买的,还有这桌椅……”
单掌柜喋喋不休的说着铺子里的好,但刘满堂的思绪却已经飘到了远处,等回过神来,单掌柜已经站在他面前,一脸忐忑的看着他了。
“刘老板,情况我都说完了,您看……”
“这铺子我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