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广平叹了口气,将信放在桌边:“哎,我就知道他肯定得遇上麻烦,没曾想竟然会落了个这样的下场。”
他的语气中充满了惋惜,他在御膳房当差多年,前后与三位小炒刘传人有过交集,要说这其中天赋悟性最好的,就是刘月平。
“你师爷这人哪都好,就是太随和了,倒也不是说他性子软好说话,就是他对人往往没有什么戒备心,你能明白么?”
刘满堂点点头:“明白,我能有今天,全是靠师爷的随和,不然我恐怕早就饿死在那个冬天里了。”
王广平抖着手将那封信叠好,像是喃喃自语一样:“早知道他沦落到今天这步田地,当初我离开的时候说什么得让他跟我走,也就不会有这样的事情了。”
“王叔,您别自责了,这些年我看着师爷的样子,心里就在想,或许这就是师爷的命,而且听我师父说,师爷平日里最操心,看他每天没有忧虑活在自己的世界里,也算是一种解脱吧。”
刘满堂说完这话之后,王广平看着那封信半晌没说话,刘满堂觉得自己似乎有些失言,赶忙解释到:“对不起,我这小辈说这话有些不合适,您别往心里去。”
“不,我觉得你说的有道理,他可能真的命该如此。”王广平将信收到怀里,随即看向刘满堂:“对了,你既然是奉师命来投奔我的,怎么不直接来找我,去神仙楼跟姓许的找不痛快干什么?”
“这个吗……”刘满堂有些心虚,吞吞吐吐的将心里话说了出来:“您好歹也是御膳房的总厨,我觉着您到奉天之后,不说自己开酒楼,好歹也会在神仙楼那样的大酒楼里,然后我就把街上所有大酒楼都问了一圈,但我没有想到,您居然……”
刘满堂尴尬笑笑,大量了一下周围窘迫的环境,王广平倒是不以为然:“我呀,是个不愿意受拘束的人,可又偏偏在经商上没有什么天赋,我知道酒楼我是开不明白了,索性就弄这么个小摊,一来一过有谁进来,我就弄些吃的,再上一壶茶,或是一壶小酒,倒也能维持生计,谁要是吃的好了再来,我也觉着高兴,我没有子女,又这么一把年纪了,到这会儿不就应该高兴吗?”
“您说得对。”
“既然是月平的徒弟亲手写的信让你来找我,你要是不嫌弃我这庙小,你就留下,不然我再给你另找一个好去处也行。”
刘满堂听了这话赶忙摆手拒绝:“您可千万别说这话,您这庙虽小了点,但有您这么大一尊佛在这,我还去别的地方不就太傻了吗?”
王广平眼神一亮,指着刘满堂笑道:“你这小子倒是鬼机灵,你以后肯定能以后大出息!来,先帮我把桌子收了,一会儿我教你怎么煮茶。”
“好!”刘满堂点了点头,接过了王广平手里的抹布,熟练的收拾起来。
虽说交代的是投奔,但两个人心明镜一样的,刘福旦特意让刘满堂来投奔王广平,真正的目的就是拜师。
刘福旦也算他那辈厨子里挺有本事得了,但毕竟还没有学成小炒刘的本事,且刘满堂的天赋远胜于他,他早就没有什么能教给刘满堂的了。
若是刘月平还清醒着,倒是一切好说,但现在这个情况,刘福旦不想耽误自己的徒弟,加上这趟正好要去闯关东,这才想到了王广平。
王广平这人心性随和,与刘满堂的心境也相近,两个人在一起肯定能有一番大作为,而事实证明,刘福旦这次确实做了一件极其正确的事情。
转眼几天过去,刘满堂跟王广平也渐渐熟络起来,想到先前比试的事情,刘满堂心里好奇王广平对自己的评价,便开口问他:“王叔,趁着现在没人,咱俩说点交心的话。”
王广平点了点头,继续忙着挑拣一会儿要用的黄豆:“行,你说吧。”
“那天名厨争霸您也去了,您觉得我那道干烧鱼比第一名那位差在哪儿了呢?”
听了这话,王广平咧嘴一笑,停下了手里的活计:“我就知道,你小子肯定会问我这个,我早就等着你呢。”
“那可太好了,您赶紧跟我说说。”说话间,刘满堂坐到了王广平对面,将他手里的簸箕接了过来,继续着他之前的工作。
“其实,你那道干烧鱼,没有什么明显的毛病,非要说的话,就是那天的酱味道重,不过那天大家用的都是一样的调料,你也吃不了多少亏。”
“那问题出在哪儿了呢?”
“口味!”王广平斩钉截铁,一句戳中了要点。
刘满堂皱着眉头有些不解,先前他在济宁的时候,就已经注意到了口味的问题,甚至因为这个,还赢了李家那小子,他不敢相信自己的问题竟然出现在最重视的一点上。
“您能详细说说吗?”
“人们常说一方水土养一方人,这水土不仅养人,而且还养牲畜家禽之类的,奉天这冬天比济宁那要冷许多,这水里的鱼也要更肥一些,要想不腻,你那条鱼还得多炸一分,而且这边口味重油盐,讲究甜咸适中,可你毕竟是个外地来的厨子,虽说能注意到这点及时调整油盐糖醋的使用很不错,但仅凭一道菜想要摸透当地人的口味,那就是不可能的事情。”
刘满堂听了这话,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您得意思是,我吃了这地利的亏了?”
“不错,不过还有一点我刚刚忘记说了,那条鱼还有一个致命的缺陷。”
刘满堂听了他这话顿时紧张起来:“什么缺陷?”
“太小了,根本没吃过瘾。”王广平说话间,从怀里掏出钱来递给刘满堂:“你去买条大一点的鱼来,回来给我好好再做一顿。”
“别,就一条鱼我自己买了回来做就行了,怎么能要您的钱呢?”
“让你拿着你就拿着,这是规矩,拜师宴的这条鱼钱,必须得是当师傅的拿才行!”
刘满堂愣在原地,难以置信的看向王广平:“您说,拜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