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救我,让我进去。”白衣少年急道,沈越却伸开手拦住不让他进门。
“身后那片林子动静很大,后面有很多人在追杀你。”沈越却将白衣少年推了出去,准备关门,“江湖事江湖了,好自为之。”
白衣少年愣了愣。
“等一下!”
大门正要关上的瞬间,白衣少年伸出手臂探了进来,接着他半个身子都挤进门,强撑着关上了门。
“我只需要半刻钟便能运功解毒,待身上的毒一解,那些家伙就不会是我的对手,而且,”白衣少年阵青阵紫的脸上竟然露出笑容,“我姓东方。位列江湖三大世家之一的东方世家,绝不会连累你们。”
沈越抬头与少年对视了几秒,少年眼中是绝对的坦荡与正义,那双眼睛在向你保证,他今天即便死在这里,也有办法不让无辜的人牵扯进来。且他有自信打赢后面那群人,他需要的只是一刻钟的解毒时间。
“跟我来。”
沈越拉着白衣少年跑进屋内,打开地板三言两语地打发了阿婆,然后将白衣少年带了下去。
“遇到我算你走运。你抓紧时间解毒,我来拖住他们。”
“嗯……”少年皱了皱眉,这小孩家中为何会有如此完美的地下室,为何这么大一个屋子连一个像样的大人都没有,许多疑惑到了嘴边却只化作两个字:“多谢。”
沈越盖上地板,擦了擦额上的汗,他也说不清为何会选择相信这个初次见面的男人。
大概是小时候也听说过不少侠客的故事吧,故事中的大侠惩恶扬善,武功超群,令他动容。
那个男人虽相貌平平,但眼神十分澄澈,不太像坏人,最重要的是,他姓东方。
成为身怀绝技仗剑江湖的大侠,那是村里不少男孩的梦想,沈越也不例外。
他很羡慕村里那些说走就走的男孩,他们离开时的背影很潇洒,远走他乡,去各门各派拜师学武,直到他离开村子那天,那些男孩仍没回来。
沈越心里明白,其实江湖中人与村里人哪有什么界限,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不会武功不代表远离江湖,若遇到身怀绝技的武林高手,他们杀你就如捏死蝼蚁一般。
沈越不会武功,有人欺负他和他的家人的时候,他只会用一些计谋和算计来对付,但如今的世道,强者为尊。
他太清楚江湖中最尊敬什么样的人了。
这些年一直苦于没有机缘,没机会走出去,更没机会遇到江湖高手拜师学武。
而现在,机会来了。
“开门!开门!东方勇,我们知道你躲在里面,这一次你插翅难逃。”
“跟他讲什么屁话啊,他娘的直接给老子把门踹了,进去抓人!”
“二当家说得对!”
粗暴的叫喊声和敲门声在院子里回荡,不绝于耳,沈越冷眼看着即将被撞破的木门,笑了笑。
他在距离大门左侧三米的墙边停了下来,手指在墙上摸寻了几秒,按动墙上的暗格,锵的一声,一块足以包裹住整个大门的铁皮从墙中平移出来,刚好在木门破碎之前完成移动。
“这他妈什么情况!”
“哎呦,疼,打不得!”
“二当家的,会不会是东方家的人来支援了?要不咱们还是撤吧。”
啪的一个响亮清脆的巴掌打来。
“你个没脑子的,要真是东方家的人来了,你和我还有命站在这里说话?”
“是,二当家说得对,今天东方勇必须死,不能让他活着回去,否则江湖上就再也没有我们横天寨了。”
门外三个持刀汉子须发皆张,为首的横天寨二当家是个独眼糙汉,他双手交叉于胸前,咬牙切齿地瞪着铁皮,握紧了手里的刀。
刀长七尺,刀重百斤,玄铁铸就,削铁如泥。
独眼糙汉只挥了三刀,铁皮混着砖墙一同裂飞,霸气侧漏。
“东方勇!出来!”
院子空荡荡,屋里空无一人。
“二当家……”
“给我搜!我亲眼看到他进来的,他肯定在里面,就算掘地三尺也要给我把他挖出来!”二当家怒不可遏。
两个小喽啰应声而动,走了几步后发现脚掌生凉,低头一看,脚底竟沾上了白色粘稠液体,液体源源不断从屋里流出来,每向前迈一步都很费劲,脚底拔丝,寸步难行。
“究竟是何人在背后搞鬼?”二当家挥刀砍向四面八方,“他奶奶的别给老子使这些下三滥恶心人,是个人就出来,来一场堂堂正正的对决,输了便输了,死了便死了,脑袋掉下碗大个疤!”
藏身柜后的沈越愣了愣,都说江湖上的侠客快意恩仇,粗犷豪迈,今日看来,也有口是心非之人,他不明白外面那个独眼糙汉说这话时是怎么做到这么理直气壮的。
不怕输,不怕死,只求一场堂堂正正的对决。
可明明是靠下毒才逼得东方勇如此狼狈,这个时候又说要堂堂正正的对决?
“不要脸。”沈越撇嘴低声呸道。
独眼糙汉粗中有细,这些白色液体是从屋内流出来的,屋门敞开,两个大木桶被掩在屋门后面,以屋门为界,屋内并没有黏人的白色液体。
“毛子,趴下。”二当家提刀向屋内走来。
被唤作毛子的小喽啰一句“为什么”还没问出来,就被二当家一脚踹倒,整个人粘在地上,另一个小喽啰被拎起丢到前方两米开外处,牙齿磕在门槛上。
二当家踩着肉盾跨进屋内,一脸得意,两个喽啰敢怒不敢言。
“出来!”
二当家横刀对准柜子,然后轻轻一挥,柜子被劈成两半,却只见一个小男孩慌慌张张地吓倒在地。
“屋里其他人在哪?”二当家将长刀竖起握住,跳起来一脚踩碎木柜,“要是敢骗老子,你就跟这块木头一样!”
沈越扑过来抱住二当家,带着哭腔道:“你…是…傻…子…”
又哭又唱,吐词不清,二当家连一个字也听不清,便蹲下身子紧紧捏住沈越的肩膀。
“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你他妈别哭啊,再哭老子一刀劈了你!”
沈越却像没听到一样,情绪越来越激动,不停地往二当家身上摸,接着两掌又在二当家脸上揉搓,二当家气的一巴掌扇过来。
这掌却在半空停住了。
“痛!好痛!好痒!”
二当家只感觉肌肤像在寸寸裂开,奇痒无比,痛不欲生,松开长刀在地上翻滚起来。
沈越早已停住了哭泣站在一旁冷眼观看,好像不是他做的一样,他方才将随身携带的毒药涂在手上,然后趁机接触独眼糙汉,将毒全擦在糙汉身上。
不过沈越的手也痛如针扎,他手上的毒性比二当家身上的毒性强得多,杀敌一千自损八百,他抽搐的手已经不受控制,解药就在包里,他却没办法拿出来。
他死死地盯着一块地板。
这块地板看上去与普通的地板一样,但这实际上是打开地下室的“门”。
沈越默默走向那块木板。
“屠二全,你个废物!还没弄死东方勇?”
沈越心里一惊,骤然停下脚向声音传来方向看去,只见两匹马立于断墙处,一黑一赤,骑黑马的糙汉脸上有一道长长的刀疤,骑赤马的瘦削如猴。
这两人分别是横天寨的大当家屠大全和三当家屠三全。二人使的也是刀,屠大全的刀比屠二全更大更粗更重,屠三全腰上挂的却是两把柳叶小刀。
沈越咬唇忍痛,叹了口气,这是他没有料到的。
屠大全纵身从黑马跃下,目光向四面观察却只看到一个小男孩,以及在地上哀嚎打滚的屠二全,他颇有兴趣地挑了挑眉,“小鬼,是你把我二弟搞成这副模样的?”
见沈越不作声,屠大全又道:“不说话就是默认了。我不杀你,反正我家那几十个没用的蠢女人连一个孩子都生不出,我要收你为义子!”
“咳咳,大当家,这小孩是找到东方勇的关键,当务之急是问他东方勇的藏身之处,再说大哥已经收了八个义子啦,也不差这一个。”屠三全对屠大全时是笑脸,面对沈越却又狰狞起来,“你这小鬼滑头得很,快说,东方勇被你藏哪了?”
沈越仍然不做声。
双手的疼痛使他无法思考,也无法言语,第一次觉得死亡那么近,他的命竟如蝼蚁一般被人捏在手里。
“是个哑巴?不会说话?”屠三全拔刀指着沈越。
正这时,一柄长剑破地而出,直取屠三全咽喉,屠三全当场毙命。
“七虹!”
东方勇一剑在手,气势十足,完全将局面控制住。
“你!”屠大全又惊又恐。
“你是想问我的毒是怎么解开的?”东方勇手执七虹长剑,笑的无比灿烂,“等你死了我会告诉你的。”
一剑出,七道虹光相随,剑随心动,见血封喉。
江湖上有人将武功境界划分为四境,小乘之境,大乘之境,宗师之境,无相之境。每一境界又分初期、中期、后期和巅峰四个阶段。
东方勇运功解毒之后入了宗师之境,而屠氏三兄弟皆是小乘之境,于他而言,杀这三人和杀三条虫没有区别。
沈越看得有些痴了,世上竟有如此凌厉又如此美丽的一剑。
“小友,你的表现真不错啊,这次多亏了你替我拖延时间,你…怎么了?”东方勇收剑入鞘,沈越满头大汗身体不稳,东方勇连忙过去扶他。
……
漫天桃花纷飞。
东方勇坐在桃枝上吹笛,笛声悠扬动听,半入江风半入云。
沈越手握七虹长剑,一招一式挥洒如风,剑出如龙,剑光所到之处,花瓣化为齑粉。
“好!”东方勇喝道,“你已经青出于蓝了,我果然没有看错你。”
“师傅。”
沈越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他一直想要修习武功,现在终于如愿了,像做梦一样。
真的是梦。
沈越唤了句“师傅”后忽然睁开了眼睛,发现自己正躺在床上。
东方勇则抱着剑坐在床边睡觉,沈越的梦话吵醒了他。
“醒啦,你昏迷了一天一夜呢,感觉好点没?”东方勇看沈越的眼神有些复杂,“你中了奇毒,我从未见过这么奇怪的毒,不过我用五年的内力把毒从你体内消除了,已无大碍。至少要修养一个月,尤其是不能使劲。”
“我衣服里有解药。”沈越的目光落在床尾素白的衣裳上,东方勇没反应过来,“啊”了一声,接着眼睛一亮,从素白衣裳里找出一颗红色的药丸。
“吃了它手就没事啦。”沈越伸长脖子张了张嘴,东方勇怅然若失地把解药塞到沈越嘴里。
“那我五年内力不是白白浪费了。”东方勇欲哭无泪,原本好不容易入了宗师之境,却因为给沈越解毒又跌到了大乘之境。
“嗯……”沈越活动着手上的肌肉,苦笑,“我很抱歉,没来得及告诉你就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