圈内盛传牧黎有个不能提的初恋。
她在牧黎一无所有的时候抛弃他。
但牧黎写的每首歌里都有她的影子,甚至手指上的纹身都彰显着她的重要。
所有人都感叹牧黎的深情,唾弃初恋的凉薄。
粉丝们义愤填膺地称她是死去的白月光。
没人知道,是牧黎先放开的我。
也没人知道,我确实快要死了。
1、
我再次听到牧黎的消息是他来江城拍新歌的mv,女主是这段时间与他炒得正热的cp流量小花季衿,也是他现在签约公司老总的女儿。
牧黎作为时下最热的偶像歌手,粉丝按理来说很反感炒cp。
但比起圈内盛传的在牧黎一无所有时抛弃他的白月光。
季衿就显得没那么讨厌了。
「坏女人根本配不上被叫白月光,害得阿黎伤心这么多年。」
「这种人就该死在发臭发烂的角落,再也不要出现在哥哥面前。」
「我同意。」
两个女孩从进来开始就边看木雕边聊圈内八卦,最后绕到牧黎的白月光身上,对之进行大肆批判。
我百无聊赖翻着书听她们闲聊。
这种话我听过很多,网上比这恶毒的也不是没有。
「老板,路透说牧黎就在这附近拍mv,是不是真的呀?」女孩凑过来。
我停下翻页的动作,对她报以客气的笑:「不好意思,我不太关注明星。」
我的店很偏僻,平日根本没几个人会进来。
她们失落的离开。
其实我梦见过很多次和牧黎重逢的场景。
但每每清醒,始终觉得我和他的结局最好是永不相见。
可是江城太小,还是让我再次遇见了他。
2、
门口的播报器响起一道迟钝的电子音。
【欢迎光临】
它是我从旧货市场淘来的。
老化得厉害,每次响起都岌岌可危得像下一秒就要罢工似的。
像我一样。
店里原本的冷清很快被一个女孩叽叽喳喳的声音冲散。
「你喜欢木雕吗?那我觉得你和我爸应该会有共同话题。」
「你看角落里那只小狗,丑萌丑萌的,还挺可爱。」
「老板,麻烦把小狗包起来吧。」
女孩嗓音清甜,像炎炎夏日里的冰西瓜一样甜丝丝的沁人心脾,
这只小狗是爷爷从前教了我很久,我雕出来的第一件作品。
爷爷为了庆祝这件事还特意去买了我眼馋的小蛋糕。
那是他捡瓶子攒了很久的钱。
小小的蛋糕,我一口,牧黎一口,爷爷一口,却吃了很久。
我忽略掉牧黎放在我身上的目光,对她道:「不好意思,这是非卖品,劳您再看看别的。」
「啊这样子,好可惜啊,加钱也不行吗?」
她古灵精怪的瘪了下嘴。
可爱,明亮。
和牧黎站在一起莫名和谐。
她应该就是季衿。
这几年牧黎首个默认的cp。
「卖给她吧。」牧黎的声音冷淡。
我抬起眼,与他的眼神相撞,一字一句道:「我不卖。」
明明决裂那日,他自己说这辈子不会再碰木雕。
气氛变得剑拔弩张。
「十万也不行吗,晏小姐好像很缺钱。」
他不在意我尖锐的态度,只是意味不明的看向店门口的转让广告。
我确实很缺钱。
生病几乎掏空了我所有的积蓄。
医生说保守估计还有半年,在这之前我还需要买药治疗。
我垂下眼,在心里冷嘲原来他是故意的。
这么多年他还没放弃证明自己是对的。
「好。」我听见自己很轻的笑了一声,把那只从开店就摆在架子上的小狗取下来。
「阿黎,你们认识吗?」
季衿这时才反应过来,贴在牧黎耳边小声地问。
是很亲密的姿势。
牧黎没有躲开,他沉默了片刻才回答。
「算是从前的…朋友。」
「朋友?」季衿眨眨眼,装作不在意的说道:「这不会就是你的白月光吧。」
白月光。
我从没觉得这个词这么讽刺过。
把手里的木雕递给他们。
身上又细细密密的疼起来。
牧黎拿出银行卡,过了很久,他忽然说:「我成功了。」
我知道,我见过他在舞台上闪闪发光的样子。
我扯开抹假笑,祝贺道:「恭喜。」
他似乎只是为了说这句话,很快转身和季衿离开。
等身上的痛缓过来,我再次抬眼去看,牧黎的背影已经不见了。
3、
或许是白天见到牧黎的原因。
我晚上做了场梦。
大家总说梦和现实总是相反的。
我心里想着牧黎离开那日我和他大吵一架的决绝。
可在梦里,我回到了十九岁那年的冬天。
牧黎年少时很辛苦。
除了练习木雕,他的生活只剩音乐。
为了攒去京市的路费,他做过酒吧驻唱、端过盘子、发过传单。
站在零下几度的寒风里卖唱到凌晨。
外面呼呼寒风,路人都没几个,我是他唯一的听众。
每首歌结束,我都伸出手给他啪啪鼓掌。
他总会瞪我一眼,示意我把手收回温暖的兜里。
然后矜持的清清嗓子请我点歌。
我心疼他为了弹吉他长满冻疮的手,老是撒娇说自己困了要回家。
「好吧,那就最后一首歌,曦光献给我最爱的晏晏。」
曦光是他写给我的歌。
他说我是黎明的第一抹暖阳。
后来这首歌被公司选中成了他的出道曲。
我却已经和他形同陌路了。
我循着记忆轻轻哼着这首歌。
「你也知道这歌啊。」
我从医院做完检查回来,在巷口听见熟悉的曲调,不自觉停在这听了很久。
面前卖唱的少年放下吉他,休息间隙开心的和我讨论起牧黎。
他说:「牧黎是我偶像,今年的金歌奖估计是稳了,真的牛,都不敢想从小县城里走出来得吃多少苦才有今天的成就。」
我想起网上说季衿刚开始到京市时只能住在违建房里,一边打零工一边辗转各个娱乐公司面试。
耀星就是他在街边卖唱时发掘到他的。
他签公司后更加努力,就算现在有了名气还是整夜整夜的泡在练习室里。
「曦光刚出来就拿了新人奖吧,我还是最喜欢这首。」
我问他:「这首不是为了他死去的白月光写的吗?」
「害。」他摇摇头,压低声音:「所以我唱这首歌的时候,越感觉到偶像的深情越为他不值啊,真是遇人不淑。」
我没再顺着他的话继续说,看着他晒出来的满头大汗,笑道:「我去给你买杯柠檬水。」
拿着柠檬水回来,少年面前站着一个戴墨镜的人正在扫挂出来的收款码。
偶像站在面前都没认出来。
我好笑的放下柠檬水离开。
4、
牧黎跟在我身后亦步亦趋。
快到店门口,我才似嘲非嘲说了一句:「你倒是不忘初心。」
「你也一样。」
他冷冷盯着店门口的牌匾,犹如看仇人。
「今天打烊,就不请你进来了。」
牧黎挡住我快关上的门,「我来和你谈店铺转让的事。」
「你买?」我挑挑眉:「那要加钱。」
「可以。」
我放他进来,拿出早早准备好的店铺转让协议修改起来。
他环顾店的四周,眸光在触到木雕后微动,「这些木雕怎么办?」
这些年到底卖了些。
店里还剩的木雕基本都是爷爷留下的,我不舍得卖。
「捐了吧。」
「那你呢?店卖了,木雕捐了,你能去哪?」
「我们今天聊的是公事,牧先生。」
我客气的和他拉开距离。
他问的我自己都没想过,无非是在医院或是找个更清净的地方等死。
「晏晏。」
他软下态度,像是恳求般问我:「我们为什么不能好好聊聊?」
其实我也曾问过他,为什么我们不能好好聊聊。
我那时比他现在没出息多了。
眼泪大颗大颗的落,像是要把这辈子的眼泪都流光似的。
我死死抱着他,求他不要走,求他不要丢下我一个人,求他留下来。
我甚至没想过困他很久,只是短暂的,留下来,陪陪我就好了。
可他一根一根掰开我的手指,脸上是我从没见过的绝情。
他说:「晏暖,我们不是一路人。」
他不属于那里,不属于我,他有更广阔的世界。
我不想在他面前失态,竭力掩住情绪。
「如你所预想的那样,你功成名就,我穷困潦倒,你赢了。」
你怎么不开心呢。
「我从没想过要赢你。」
是吗,那为什么要提起我。
为什么要在所有人面前宣告我的存在。
为什么任由你的粉丝那样说我却不澄清。
我有时看着网上对我的肆意谩骂都在恍惚我是不是真的做过这些事。
我是不是真的该死。
算了,我收起转让协议,「你走吧,我不想卖给你了。」
「晏晏…」他还想说什么,很快被手机铃声打断。
那边是季衿欢快的声音,「阿黎你去哪啦,导演在到处找你呢!」
牧黎下意识看了我一眼,低声道:「有点事,我马上回来。」
「好!等着你哦,我给你留了西瓜。」
我看着他挂断电话,面露犹豫。
我理解道:「回去吧,工作需要你。」
「晏晏,你等我。」
他留下这句话,就好像真的会回来一样。
5、
我没等来牧黎,先等来了季衿。
「又见面啦。」
她还是那般灿烂又热烈的模样。
她也是来谈转让店铺的事。
一个狭小昏暗又偏僻风水又不好的店接连吸引两位大明星。
要是前店主知道了大概做梦都能笑醒。
毕竟我当时接手的时候他都快走投无路给钱就卖了。
但我还是拒绝了季衿。
前店主说这是他爷爷守了一辈子的店,要不是因为爷爷生病他拿不出钱肯定不会卖。
我签合同那天就告诉他我会好好经营这家店。
牧黎和季衿都不是真心想买的。
他们的资产太多,这家店到他们手里只能永远灰扑扑的待在没人看见的角落。
季衿理解的点头,最后还是没忍住劝我:「但我希望你能短暂的离开这,牧黎这条路走得真的很难,你就当心疼他一下吧,这对你也好呀。」
她说她后来想了很久,想起在牧黎练习室的桌上见过我的照片。
因为mv的拍摄,这里吸引来了很多粉丝,保不齐会出差错。
网上的声音对我一直不友善,我能躲就躲。
金歌奖就快开始了,牧黎不能被我影响。
她说的很有道理。
可我不想心疼牧黎。
「你可以去劝牧黎解释清楚,你喜欢他,这对你不是更好吗?」
「你不知道当时的情况,是牧黎说漏嘴,但他后来有在补救啊,公司吃到深情人设的红利才一直在逼他,这段时间过后,等我和他的cp炒起来就好了。」
「你说的补救就是每次提起我就黑脸,然后网上对我的造谣越来越多。」
这段时间,他们还有很多个这段时间。
我的生命却已经进入倒计时了。
我不想死后还背负骂名。
我和她说:「我只是想让他出来澄清。」
把事情的真相说清楚真的很难吗。
可没过多久,最坏的情况还是发生了。
网上流出一张我和牧黎的合照。
一张很土的大头贴,是他生日的时候我硬拉着他去拍的。
照片旁边还有裁剪的痕迹。
被剪去的那半是爷爷。
老爷子没接触过拍大头贴的机器。
新奇的到处乱按,拍了很多啼笑皆非的照片。
粉丝们多年积攒的恶意在今天终于有了一个突破口。
「好土啊,感觉哥哥在她旁边档次都降低了好多。」
「长得也好一般,不知道哥哥看上她哪点了。」
「不知道她会不会后悔错过了一个大明星男朋友。」
「新消息!!知道这女的现在在哪了。」
僻静的店开始变得热闹,粉丝记者天天对我进行围追堵截。
我无奈关了店,可事情远远没有结束。
转让店铺的广告被贴在网上,上面有我的联系方式。
无数电话打进来,我所有的社交平台全部被轰炸。
遗照,恐吓图片,强烈谴责充斥我的私信。
我发完言辞激烈的申明就关上手机,生怕关慢一秒又会看到什么污言秽语。
情况越来越恶化,牧黎还是没有发声。
我的评论区彻底变成她们的狂欢圣地。
我翻遍通讯录,只找到了上次季衿留下的联系方式。
我拨通电话,手机里还在传来有电话打进来的提示,我的指甲紧紧扣进手掌心,等待对面接电话的时间被无限延长。
「您好。」季衿的声音传来。
「是我,晏暖。」
我顿了片刻,突然很唾弃自己。
但我只能求她:「我可以找一下牧黎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