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言,所有人惊恐地看着汤妍殊。
尤其是裘老爷子,握紧她的手,虔诚地看向法师。
“您这话是什么意思?”
法师微眯着眸子,手指慢慢碾动,“是一位冤死的亡魂,冤屈不小,没有办法转世,只能在生前至亲之人的周围徘徊。”
按大师的说法,这鬼魂像是她的妈妈。
“我的至亲之人?”
汤妍殊一愣,她向来不信鬼神之说。
法师像是看出了她的疑惑,念动咒语,然后缓缓睁开眼睛,中气十足,“你看着她走向死亡,并且,对她发了个誓。”
“但最近,你违背了誓言,她很伤心……”
汤妍殊瞪大眼睛,瞬间变了脸色。
目前,这件事只有她和汤父知道!
难道,妈妈真的一直跟在自己身边?
匪夷所思!
“那她还有没有说……”汤妍殊抿紧了嘴唇,毕竟这种事打破了她多年来的认知,一时间难以接受。
法师,“如果施主想要化解这段缘,可以随我走。”
“等等。”
裘老爷子叫住法师,“这不会对我们妍殊产生什么不好的影响吧?”
汤妍殊心头一暖。
之前,她真的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以为老爷子对自己好是另有所图。
如此一想,父亲说的那些话更是无稽之谈。
裘家家大业大,怎么会在意汤氏一个失传已久的配方?
“很难说。”法师抚摸佛珠,“但比起伤害,冤魂或许更想和施主聊聊。”
聊什么?
难道是说出当年伤害她的真凶?
汤妍殊笃定地点头,“我愿……”
她还没有说完,就被一股强大的力量拽出佛堂。
袅袅的香火味道在空中弥漫。
裘景臣捏紧她的手腕,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架势。
保镖打开黑伞遮住两人的头顶,将他们和整个世界隔绝开。
伞外,是淅淅沥沥的雨声,伞内,是裘景臣掷地有声的低吟。
“你是真的傻,还是装傻?”
裘景臣箍着她的下巴,眼神中夹杂着难猜的情绪:“最好是真的傻。”
他在打什么哑谜?
“也许妈妈真的跟在我的身边。”汤妍殊不打算放弃即使渺茫的希望,“她可能知道当年的真相。”
时间在这一瞬间静止。
“真相?”
这话成功激怒裘景臣。
他抢过保镖手上的黑伞,不容分说地拉着汤妍殊去了后山,熟练地在墓碑之间穿梭,最终在一块黑色的墓碑前停下脚步。
“你……”
看到墓碑上裘景臣父母的照片,汤妍殊没了声音。
她失去反驳的底气。
“你带我来这里干什么?”
裘景臣居高临下地看着她:“你想知道真相吗?真相就是因为蒋美义带走配方,导致汤子业出阴招抢了裘家的标!而我的父母竟然因为这仅仅几百万的招标合同死了!”
真相?
“谁都可以说出这个词,只有你,不可以!你很重要吗?你觉得别人会无缘无故对你好吗?你觉得你没有错吗?我说过,你从一开始就不应该来这里,回到海城,介入我的人生。汤妍殊……”
裘景臣手中的黑伞随着雨势变大变得更加摇晃。
已经很难用愤怒形容裘景臣的心理。
汤妍殊的身体隐隐地颤抖。
如果他的手里有一把刀,应该会毫不犹豫地刺向她!
裘景臣转身,看向照片上笑靥如花的父母,“是你,扰乱了所有人的命运,是你,不知死活地接近我,你觉得你比你的父亲清高到哪里去?汤子业为你利益害了我的父母,而你……”
裘景臣大步上前,扣住汤妍殊的后腰,“而你,利用你自己想要毁了我。”
她从来都没有这么想过!
汤妍殊的薄唇已经咬出血,脸更加惨白。
她看向头顶的黑伞,猛地一推。
裘景臣缓缓地眯起眼睛。
雨水似乎融进汤妍殊的体内,可那双空洞的眼睛,似乎还能承载下更多的悲伤。
裘景臣脸色阴沉,几缕发丝随着他的动作垂到他的鬓间。
两人离得不远,却被雨幕生生分割成两个世界。
裘景臣握住她的手腕,把她拉到伞内。
汤妍殊狠狠地甩开他的手,退到伞外。
时间似乎回到了几个月前,只是地点换了。
同样的雨夜,同样的人。
还有,同样的情绪。
他们经历了那么多。
别墅里的惊魂夜,宴会上为他挡枪,还有在沪城……
兜兜转转,她还是他最讨厌的人,他始终认为她会害他!
什么都没有改变。
小腹的伤口隐隐作痛。
她不想成为汤家人。
她不想为了所谓的家人付出自己的一切。
她不想像个罪人站在逝者的碑前。
谁能教她怎么去做啊?
没有人。
没有人告诉她应该如何成为汤妍殊,抛去一切身份,仅是一个普通的人!
她只是汤家的棋子,裘景臣复仇的工具……
太痛!
不是身体上的痛,而是心痛不已。
雨水模糊了视野,汤妍殊分不清眼前是一块冰冷的墓碑,还是活生生的裘景臣。
但,这又有什么区别?
反复拉扯之间,黑伞掉在地上,
“你疯了吗?”
汤妍殊克制着眼泪,“对,我疯了,裘景臣,我受够了你的喜怒无常,你为什么讨厌我?因为我是蒋美义和汤子业的孩子吗?因为我毁了你和席阮吗?”
说着,汤妍殊再也没有办法控制情绪,崩溃地跪在墓前,“我是个凶手,我的父母杀了你的父母,而我破坏了你们的儿子的姻缘。”
“汤妍殊!”
她可以在Mandy和晋阳面前装作若无其事。
她可以依旧恭敬孝顺裘老爷子。
她可以强硬回击席阮和裴烬。
但裘景臣却连接着她内心深处最脆弱的神经。
她没有办法忽视,没办法对抗。
放在心上的人,怎么割舍?
汤妍殊抬眸,雨水将裘景臣精致的发型彻底摧毁。
此时的他,不再是往日里衣冠楚楚,完美无瑕的裘景臣。
一旦完美有了裂缝,露出的是最真实的情绪。
但此时此刻,汤妍殊看不出裘景臣的表情。
他沉默捡起地上的黑伞,罩在汤妍殊的头顶,轻轻拭去她眼角混着雨水的热泪。
冰凉的指尖令汤妍殊为之一颤。
裘景臣的手机铃声响个不停。
是席阮的电话。
那个名字如同烙铁一般印在汤妍殊的眼里,烫得她睁不开眼。
“阿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