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几日，钟离千越的军队攻入离王的城池，离王手下作鸟兽状散尽。我对于战争不感兴趣，因怕见到硝烟，怕看着鲜活的生命死去，故而只躲在自己帐中，不闻不问。
后来听小白说楚逸非率领无忧宗，也在这次战争中出了很大的力。他跟我讲了当时战况的惨烈，最终将士们踏着鲜血杀进离王的大殿，离王算是当世枭雄，他只身一人穿着龙袍，在大殿斩杀几十个兵士，力竭后自刎而亡。
钟离千越当晚心情很差，一个人在帐篷里呆了好久，谁都不敢前去打扰。将士们打了胜仗都在喝酒庆祝，热闹非凡，我流连了些许时候，心中担心钟离千越，又折了回去。
中军帐里黑灯瞎火，连蜡烛都没点，我轻手轻脚掀帘而入，立时被浓重的酒气呛得一窒。好不容易摸到火折子，点燃一只蜡烛，才发现这家伙席地而坐，背靠着床榻，手里捧着个酒坛，地上还躺着两只空酒坛。
他抬眼看我，目光里全是落寞。
我愣了愣，不敢先开口，怕他心情差把气撒在我头上。狮子发怒，狐狸可挨不过。
“过来。”倒是他，喝了这么多酒，神色依旧清明，冲我招手，很无力的样子。
我依言靠过去，挨着他身边坐下。嗅着他浑身酒气小心翼翼道：“千越，你喝的多了，伤身。”
钟离千越牵起嘴角笑得伤感，啜了口酒道：“伤身又如何，现如今，我还顾得了这些。”
我厚颜凑到他的酒坛边，替他干了一口，顿时喉咙滚烫，这么烈的酒，亏他喝得下去。他见我如此，终于添了些笑意，拧我的脸蛋，拧完又发愣，长叹了一口气。
我猜想他是因为兄长的死而难过，纠结好久不知如何出言安慰，讪讪道：“千越，其实你不必太过自责，我知道你本不想让他死的。”
他默然，垂头看自己的脚尖，良久才轻声道：“其实我不想他死，但以他的性子，与其被囚禁一辈子，还不如痛痛快快死去，来世投胎，希望他不要生在帝王家。”
我趁机拉他的手，拿下他的酒坛，应和道：“生在帝王家，最是无奈。千越，你很善良，所以才会难过。虽说他是你的同父兄弟，但你们战场交锋时，他未必不想要你的命。再说，这次也不是你下令杀他，是他自己的选择，你要想开点。”
钟离千越盯着我的眼睛看了好久，突然绽开笑容，稍纵即逝，他笑道：“想不到呆傻无知如你，也能讲出这种安慰人的话。”
臭小子，心情稍好就来消遣我。
我撇了撇嘴，心里捣鼓半天，想象那天他为救我在水里泡成那样，才稍解气。说归说，其后的几天，钟离千越依旧消沉，让手下清理战场盘点死伤将士，处置战俘，收缴兵器，各种琐碎事忙下来，也用了不少时间。
我归心似箭，想到远在皇城的念卿，恨不得插上翅膀立即飞回去。
等所有事情安排妥当，钟离千越终于下令，班师回朝。至于离王的几个遗孤，年岁尚小，钟离千越派人将他们送至钟离千昀的封地抚养，想来那曾经温润善良的大皇子，定会好好教导几个孩子，不让他们向自己父亲一样，狂躁暴虐。
凯旋当日，楚逸非前来相送，我在马车上看着他的身影愈来愈远，直至看不见，心中说不出的酸楚，此生也许再也不会踏足西域，只能各自终老。
转头看钟离千越，见他并没因为我的失态而火冒三丈，反倒悠然地把玩一颗夜明珠，也不知是什么时候从谁那里顺来的，玩着玩着突然轻笑一声，自然自语道：“又一对痴情小儿女。”
我吓了一跳，见他如此反常，脱口道：“你又受刺激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