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集
克里司令和希斯等人完全想得到,与加和正夫上校失去了联系意味着什么?科学家从定向天线发出的噪声信号都消失了,来判断出营地已经被摧毁,登陆队员生死未卜。在这之前,通过卫星天线,他们接到了登陆营地的告警信号,也听到了真实的枪炮声。
这时候,舰队所有知情人员,心中都无比沉重。
“到哪里都逃脱不了斗争的命运,处处都有劫难。”旗舰布鲁诺号飞船上,帕欧卡主管叹息着。主控制室里,未来在筹划中,此时处于各飞船等待信号连接的间隙中。
“是的,将军。在宇宙中,并没有一个世外桃源似的没有争斗的地方,不要寄希望于寻找这样的地方来逃避地球人的责任。如果我们深爱人类,深爱生命,请首先珍惜我们的地球吧。如果我们缺少的是仁爱和宽容之心,克制和包容之态,挥霍资源,放纵物欲望,骄奢淫逸,恣意妄为,那么,最后毁灭我们的,将是人类自己。”希斯中的诗人斯诺立即接着说了一大篇,另一位希格里则半闭着眼睛,象是欣赏一幕话剧。
“先生还是谈谈现实吧,我们忧心的已经够多了。”一位高参打断道,他已经了解了这个情况,双颅人希斯一旦思如泉涌的时候,就会唠唠叨叨,应该有人出面提醒。此时此刻,每艘飞船的主控制室,都已经互相连接好了。
波将金号,亚马逊号和恒河号飞船主管都建议暂缓登陆,等到低轨同步卫星和高分辨率的照相机,彻底将阿喜星的情况了解透彻后再行登陆,并且尽量选择远离阿喜人居住区地带,不要给阿喜人压力,激起他们的激烈反应,然后逐渐和阿喜人接触。
哥仑比亚号主管布来登将军则力主登陆人员选拔应立即进行。太和号飞船不遗余力的支持这一计划,甚至声言如果舰队不能统一行动的话,他们可能将要自己组织登陆队伍。
好望角号,神龙号保持着一种谨慎持重的态度,建议大家再做商讨,不要急着决定,应该在辩论中弄清各飞船的主意,找到调和点。
布鲁诺号本身,即总部旗舰,主管帕欧卡将军倾向于神龙号和哥仑比亚号之间,既支持立即进行登陆准备,又强调在总部协调下统一行动,言下之意是要给太和号一个警示。代达罗斯号毫无保留的站在旗舰布鲁诺号一边,巧妙地阐述了自己观点。
“我们还能有多少时间呢?”克里征询希斯和科学家团体的意见。双颅人希斯一直在令人信服地领导着科学家团体,他的睿智、包容、敏锐、周到、幽默,又不缺少激情和想象力,使每一个科学家都乐于敞开心扉而又尽职尽责。
“可以说没有时间等待。进程能有多快就该有多快。”希斯开始对未来感到焦虑,征询众多科学家的意见后,他说:“依地球文明的水平,完全做得到,能够及时的为登陆部队提供必要信息。”
克里司令下定了决心,一面指令神龙号和太和号,代达罗斯飞船,调集所有技术力量和制造材料,协助哥仑比亚号和波将金号制造多功能自行定位低轨卫星,这种携带动力自行控制方位的卫星比先前释放的无动力卫星复杂得多。高分辨率照相机也即将制造出来了,特别是透镜镜片的精度令人满意。卫星电话,监视仪,红外检测仪,高灵敏度接收器,卵形手雷,军用多功能匕首······一系列的器具,在根据需要量制造中。另一方面,克里司令又同各飞船协商登陆人员的组成。
登陆行动紧罗密鼓的准备着。
“如果阿喜人看轻我们的力量,就会毫无顾忌的攻击我们,肆无忌惮,战争的代价反而会越来越大。因此,即使作为最慎重的考虑,我们也要给阿喜人一个警告。这一次,将有大量的人员登陆,装备也将更加齐备,是展示地球智慧文明的时候了。”
“破釜沉舟?”有人提问。
“孤注一掷?”略带讽意。
“应该是团结和动用舰队最大的力量,争取一击成功。”克里不理会那些冷言冷语,坚决地说。
哥仑比亚号主管布来登立即表示赞同克里的话。其他各飞船主管,随后不久,陆续都表示支持这一原则。
经过反复和激烈的争论商讨,最后确定这次将分三队,在阿喜星上三处登陆。三处互为犄角,互相照应。每队一百二十人,每队又分成三个支队。一个支队只由一个飞船人员组成。支队人员完全由各飞船独立甄选,总部不再分派过问。
接下来,在选任各队队长的时候,大家出现了一些分歧。
“除开一个军人必备的坚强勇敢智慧之外,队长应该具有国际声望,以使部下容易服从。”希斯提出具体要求。
国际声望?克里心中经过希斯这么一提醒,逐渐有了清晰的名单。他提议由曾获得国际军人大赛前三甲的军官担任各队队长,无论从体魄,智慧,还是忠勇的品格,他们都应当无愧于这一荣誉。一份名单迅速传到各飞船主管手上,这份名单是十年前地球上一次军人盛会的获奖名单。
国际军人大赛:
第一名莱昂多·穆姆托空军中校二十七岁土耳其伊斯坦布尔
第二名乔尼·阿莱斯陆军少校二十六岁美国新泽西州
第三名徐豹海军上尉二十四岁中国四川
各飞船主管召集重要人士认真讨论了这一名单后,觉得没有比这更好的方案了,便一致通过了,接下来是确定各自支队的名录。
千叶公主看到登陆分队队长这份资料,心头鹿跳。幸好,宽大的和服与浓密的化妆足以掩盖她的紧张和兴奋。一份四十人的支队名单,在本田一郎大将的主持下,太和号飞船高级人士迅速拟出了。已经组织出了三十九个合适人选,只剩下支队长了。本田提议了三个人,并将他们的名字和个人资料呈送千叶公主过目。
千叶公主内心的激动,从获悉各分队队长确切身份后就开始了。坚强的心一下变得如此柔软,回到了青春少女的柔情波翻。从年岁上讲,千叶公主应该三十出头,可是十来年的太空飞行岁月,对于任何人来说,衰老的程度只象过去了一两年。千叶公主又恢复到了那个纯真浪漫,朦胧好奇的少女时代,耳边仿佛又听见了黄海汹涌的波涛声。
“支队长将由我亲自担任。”千叶公主说这话的时候,浑身软绵绵的,象在温暖的西班牙白色沙滩上做了半天日光浴,她的声音也温婉柔和如和煦的春风轻轻拂过。
“这,怎么可能。公主殿下万金之躯,不可亲身涉险。”本田一郎不敢相信,当即反对道。此时,他旁边还有几个飞船重要人员,一致地以恭敬而轻柔的声调反对千叶公主亲临阿喜星。据他们看来,那个时间应该是在阿喜星上已经建立了居住安全,物产充裕的基地,以及和阿喜人确立了友好和平的关系之后。
“你们愿意看到在加冕仪式上,千叶公主只是一个无所建树、仅凭家族血脉的遗承,而端居万民景仰高位的天潢贵胄吗。时代更愿意尊崇那些通过个人努力和拼争,得享荣誉的勇者。”
众人还想以加和正夫上校之事来说明什么,千叶公主首先出声阻止他们:“危险,当然,是难免的。能够看到子民们身蹈险境,而我却置身事外吗?我意已决,请诸君成全我。你们再三考虑的无非是安全问题,这不太困难。至于皇位后裔的问题,诸君和我应该想到了最稳妥的办法,以做到万无一失,排除任何后顾之忧。诸君务必将此事保密,除几个贴身侍卫之外,不应再有人知道我就是千叶公主。”
“公主殿下如果执意此行,请允许我随同公主鞍前马后,侍奉左右。”
一个上了年纪,个子不高,干瘦干瘦,但是精神矍铄的男人说。
“你是?哦,是刚解除休眠的。”
“是,公主殿下。鄙人,陆军医学院院长,陆军少将荒山孝郎。”
千叶公主思索了一会儿,又和本田一郎交谈几句后,说:“荒山将军充作太和支队的医官,不会感到委屈吧?”
“那将是我无上的荣幸,公主殿下。”
当第二颗低轨卫星和一颗中轨卫星进入稳定轨道之后,登陆人员也准备就绪。那三队人马分别是:
第一队,莱昂多·穆姆托上校任队长,前瑞典皇家科学院院长丹尼·埃芬博格任文职首席顾问。穆姆托上校,密罗辛中校,罗贝尔上校任支队长。三人分别代表布鲁诺号,恒河号和亚马逊号。三个副队长是索莫斯中校,泰米尔中校,莫宁中校。通讯官阿仆杜拉上尉。
第二队,乔尼·阿莱斯上校任队长,傅立叶·伽罗瓦博士任首席顾问。阿莱斯上校,甘奈·姆贝拉少校,拉耶维奇·聂莫夫中校任支队长。三人代表哥仑比亚号,好望角号和波将金号。三个副队长是曼特中校,约翰逊中校,克里沁中校。通讯官科比奥上尉。
第三队,徐豹上校任队长,鲁克院士任首席顾问。三个支队长分别由徐豹上校,夏雅惠子中校,杰夫·基弗里中校担任。三人分别代表神龙号,太和号和代达罗斯号。三个副队长是陈诚中校,东条巴莫少校,戈培里·戈林曼少校。通讯官谭力少校。
甘奈·姆贝拉少校,对了,他正是好望角号首席黑人科学家姆贝拉教授的儿子,说巧不巧,他之所以能够获得支队长的职务,一半原因恰好是由于他自己坚决的申请和出于对教授的悼念,不过,好望角号飞船主管临行前还是郑重嘱咐了年轻的少校一句话:“你不是为了报仇而去的,和平是你永远的主题。”姆贝拉少校用沉默回答了主管。
比较特殊的是原来在布鲁诺号上服役的密罗辛中校,他因杰出的表现成为南亚诸国联盟飞船上人人心目中的英雄,大家都为南亚有此杰出的英才,为这个泰裔法国人而自豪。此时,有谁更能比密罗辛中校让众人心悦诚服呢,他破例的被推举为恒河号的代表。当然,他所领导的第二支队成员,全部来自恒河号飞船。
三队分别的登陆地点:第一队为赤道以南的大洋中一个条形大陆最北端,标做M点。这个大陆从赤道附近一直伸延到了接近南极。从卫星测量结果来看,它大约五百多万平方公里,岛上多是密密的丛林和同样树木浓密的山地,沿海四周有一些平原,不过面积不大,呈条形,最宽处大约有两百多公里。条形大陆距离加和正夫上校他们首次登陆的大陆,最近处只有两百多公里,西边通过一大陆桥和另一片更为广阔的大陆相连。但是这片更为广阔的大陆,却多干旱的荒漠,而且距离另外两队登陆地点稍远,因此没有列入首选着陆地点。舰队把这块大陆叫做番离岛。第一队具体的溅落地点是番离岛北边突出的一块尖角地带,是一块约几十平方公里的平坦地。那里正是距离北方大陆最近的一个突出点,而且可能有适宜做港口的地方。
第三队登陆点,为第一次登陆地点的西北面六百来公里的地方,标作X点。这里西方和北方是一片五十多万平方公里的无人区,有山地和高原,夹杂着一些面积不大的盆地,和河谷平原。一条融化雪水作为起源的南北向的大河突降而下,穿过这片土地,西面有一片面积约两千平方公里地势平缓的沼泽湿地。这条大河暂时命名为雪河。沼泽湿地的南面是一条东西向的河流,注入雪河。X点南面距离六七百公里即是一个大城市,毕喜国的首都。在这个城市的南面,已经有十二个地球人先行者长眠于斯。
第二队登陆地点是前述两个地点中间偏西方向,即X点的西南方和M点的西北方,标作A点。A点处于和毕喜国属于同一块大陆,且紧紧相邻的一个国度。这里是山地和丘陵相间的地方,背靠大海,隔海相望,几十个大大小小的岛屿分布海洋中。有些岛屿达到了上千平方公里。越过这些岛屿,再往南几百公里,就是番离岛了。
这样,溅落的三个具体地段都是人烟稀少的地方,又同时处于无人区和繁华区交界地带,可进可退。三个地点又都位于方圆八百公里的一个圆上,以便互相策应。
地球的希望和梦想,将在三百六十个勇士的身上,一一展开,实现。地球人没有等待的时间和耐心,命运把这群远离地球的子民推到了悬崖绝壁之上。
克里司令看到太和号名单中夏雅惠子的名字很惊讶,直觉告诉他这是个女人的名字,随后发送到各飞船的相片证实了他的猜测。夏雅惠子看起来很象千叶公主,难道她与千叶公主有什么血缘关系么?他将此疑问告诉希斯。
“将军说的这点的确值得注意,但是难解难猜。太和号飞船人员充裕,完全会有合适的支队长人选,为什么会让一个女人充任支队长呢?这显然是个非凡的女人,才能胜任此职。日本人城府很深,总让人猜不透,从他们的言行举止,很难判断出其内心的真实想法。将军应该知晓一百多年前著名的珍珠港战役吧,事前表面上与美国积极和谈,暗中却安排轰炸,出奇不意发动战争。先前本田大将急不可耐要派兵率先登陆,就值得我们注意了。不过,也不能把事情预料得那么糟糕,或者这只是太和号一个普通的安排呢,法兰西不是也有个圣女贞德么。战争,让女人走开,但是,战争,女人却走不开。把基弗里中校分在那一队,就是我们的适当考虑,牵制一下,防患于未然。将军应该相信自己的侄子,那可是绝对忠诚的军人。”
接着,希斯告诉了克里一个更为大胆的惊人计划,这个计划只出现在脑子里。如果,此番登陆再次地全军无功而没,陷入僵局,只有孤注一掷,大量的武器装备,武装人员,直接溅落一个工业发达城市,强行占领,至少在协同作战和夜间作战方面,信息拥有使用方面,地球人占绝对优势,阿喜人的一切行动在卫星的监视下都无所遁形。然后,专制统治,夺取那些现成的工厂,建造发电厂,生产坦克和导弹,以最大程度地威慑阿喜星人,让他们不敢再越雷池一步。同时大量制造生产航天燃料,全面登陆。
“强行进攻一个城市,如果遭到强烈抵抗,或阿喜人至死不降。在我们缺乏重型武器的情况下,也未必能占上风。”克里面无表情。
“将军当然清楚,地球人决不会束手待毙。最后的武器——我们可以有许多选择。”
“是的,作为将领,谁都清楚。如果舰队危在旦夕,为了强行登陆,中子弹,次声波炸弹,将是消灭这个城市所有人口的最好选择。爆炸过两三天之后,地球人就可以进驻这个房屋、工厂、器具,都还基本完好的城市。”
中子弹是以高能中子辐射为主要杀伤因素,且相对减弱冲击波和光辐射效应的,特殊设计的一种千吨当量级小型氢弹,用中子弹来制造一座人亡物在的空城再适合不过了。次声波炸弹则是在爆炸中产2~16Hz高强度声波,使人体器官共振,发生部位位移或器官变形,人体受伤以至死亡。克里一旦流露出此念头来,飞船舱内气温并不低,但是希斯打了一个冷战。
“我们不希望第二次全星球战争,但是命运如果逼迫我们的话,我们不会畏惧,不会退缩。如果再遭不测,我会首先考虑希斯先生的计划。”克里又补充了一句,“现在,我要去听音乐了,希斯先生一同去么,在我个人办公室里。”
“好的,非常乐意接受将军的邀请。”希斯忽然自嘲地一笑,“纯净的音乐能消除心中的罪孽感。”,
克里耸耸肩,报以无奈的一撇嘴。他希望各个飞船主管,当然只有主管,提前获悉这一秘密计划,地球人有必胜的信心。希斯考虑之后,同意了克里司令的想法。
第二集
一块黑色峭壁赫然兀立,湛蓝的海水在脚下不停的拍打了上亿万年,千仞绝壁巍然不动。石与水的对立较量,绵延了十多公里才告和缓,接下来是低矮的树林和盐渍地,比较陡直的地方,水流把盐渍地挖出许多条小沟,平缓之处,海水涨潮时变成水淹地,鱼类在其中穿梭。由于仅有巴纳德星的引潮力,故阿喜星上的潮差比较小,整个海洋平静时看起来更象一个无边无际的大湖。
矮树林一直延伸到内陆二三十公里后,被一片火山岩隔断。过后,再往内陆深处,高大浓密的树林代替了低矮的树林。
在这片宽广得不知有多远的树林山地中,与海边绝壁相隔六七十公里之外,也有一道绝壁,屹立在群山之中。绝壁之上,一座棕色城堡矗立在山顶,它外形极象坐落在德国图林根州阿尔卑斯山北部余脉的瓦尔特堡。城堡依山崖而建,五六座两面坡房屋围绕着一高一低两座方堡。中央方堡为高堡,有六层,堡顶飘扬着蓝白两色上下等分的旗帜。东南角方堡为低堡,有两层,扼守着进堡之路。
这块地属于巴拉比王国,在毕喜国的西面。南面便是阿喜星上最大的海洋——中洋,而番离岛在南边遥遥相望。番离岛与北方大陆之间,是中洋最为狭窄的一部分。
第二队登陆飞船在一百一十公里的空中,火箭停止了径向推进,开始按照溅落地点改变推进方向和推进力。进入预定引力范围后,火箭熄火,借助重力加速度,登陆飞船急速下坠,高度不断降低。出了黑障区后,三枚火箭成鼎立式启动了反向推动,以减缓登陆舱下落速度。着陆雷达启用,以判断飞船高度,调整速度和方向。
登陆船长,尼尔·奥尔德林工程师熟练地操作着飞船登陆。奥尔德林工程师是阿莱斯支队的成员。尽管与舰队总部的联系时断时续,但是只要登陆雷达保证显示准确的降落数据,飞船可以自行手动调整姿态。此时,奥尔德一副清闲派头,胸有成竹。
“错误101。警报!”电脑合成声音突然尖叫起来。
突如其来的叫声吓了奥尔德林一跳。奥尔德林不太明白这是什么意思。接着,屏幕上出现一个巨大醒目的红色过载警报。这是执行溢出警报,太多的信息量进入计算机,超过了它的承载量,计算机崩溃了。由于量子计算机研制成功时间不长,目前尚不很稳定,虽然计算量要大得多,却暂时还不敢用于非常重大的场合,以免出现危险,所以登陆飞船仍然使用的是电子计算机。大型登陆飞船太大,人类也是第一次在阿喜星上正式使用。情况生疏,为了谨慎起见,力求准确,连小数需要保留的数位都比往日在地球上时多了两个数量级。因此,登陆需要计算的信息量非常巨大。
突然,那个刺耳的合成声音又响起,它说:“抱歉,搞不明白,关机了。”
奥尔德林顿时目瞪口呆。屏幕上什么也看不见,所有信息,高度、速度、方位,都无从得知。只有手动控制了。如果过早打开大伞,可能会将大伞撕碎,结果是舱毁人亡,而如果打开过迟,则飞船减速过慢,太快的速度也足以将登陆舱撞坏。紧急!紧急!
队长乔尼·阿莱斯上校也察觉了登陆舱的异常,他不敢大声说话,怕引起舱内惊慌骚乱,反而造成不可挽回的灾变。阿莱斯上校身后站满了人,就是转一个身都会碰到别人。上校没有动,他伸出手去,捏住了奥尔德林的手,镇定的问:“是计算机问题还是仪器问题?”
奥尔德林突然涌过一阵欣喜,喊道:“卡门在哪里?”
卡门是第二队登陆人员中的年轻的计算机天才。他在最后一排,闻言后从拥挤的人群中挪了过来。奥尔德林低声对他说了几句,卡门敲着微型键盘,看着屏幕,用了几秒钟,便判断出了故障。
“别紧张,是电脑问题。执行溢出。只要不再发生就不会有事。你可以当作我们仍处于黑障中。希望在下降到开伞高度之前,它能够恢复正常。”
卡门把正确的解除警报的电脑操作程序写在便条上。然后看着奥尔德林操作登陆舱。此时,舱内的人也察觉了登陆舱的异常,顿时空气中充满了紧张导致的肾上腺素分泌的气味,在登陆舱狭窄封闭的空间中,这股气味扩散得那样快,根本不需要谁的命令。
终于,屏幕上跳动的数据恢复了正常。此时显示登陆舱处于近两万米的高空。随着高度下降,空气密度迅速的增加,登陆反推火箭熄火了。比几十架喷气式飞机一起起飞时还大的音量突然消失了,这种消失没有引起舱内人员的注意,因为在舱内,外面的声音他们很难听到。
“噗!”三面黄色大伞弹出打开,巨大的声音在舱内却一点也听不见。每面大伞都有半个篮球场那么大,在淡蓝的天空中格外抢眼。大伞拉住登陆舱的三个角,阻止它下降速度的加快。透过舷窗,奥尔德林看到了黑色的火山熔岩流地貌,那是融化的火山熔岩流经过的地方,熔岩流冷却以后便形成了扭曲的特殊地貌。中间有一块十多个足球场那么大的开阔地,正是计算机寻找到并设计的着陆地点,虽然地面坚硬,确实是这一带比较平坦的地方。
脚下一震,众人都感到落在了坚实的土地上,登陆舱停下了。底部四十多厘米厚的高压气囊,受到撞击的压力后,通过几十个气孔迅速把空气放了出去,大大减缓了巨型登陆舱冲撞地面的震荡程度。阿莱斯上校长长的吐出憋了许久的气。舱内一百多号人齐声欢呼起来,上校却叫大家必须安静:“请安静,休息十五分钟,适应一下重力环境再出舱。”
这一刻钟把大家都憋坏了。舱门缓缓打开。阿莱斯支队的副队长罗依·曼特中校第一个走出舱门。脾气暴躁,性急的曼特中校在坚硬的岩地上,欣喜地以手拄地连翻两个跟斗,然后,他没能站住,摔倒了,隔着迷彩服,肘部也被搓板似的岩石面擦破了一块。他疼得直龇牙。众人想笑却捂住了嘴。
各种监视和检测仪器打开了,周围环境的情况一一被送入舱内电脑,呈现在屏幕上。又过了一阵子,活动开手脚后,通讯官乔治·科比奥少校带着人首先在岩地上安装卫星天线,他太着急了。
花了不到两个小时,第二队登陆的经历过程,就传到了舰队。舰队的九艘飞船,阿喜星赤道上九颗特殊的同步卫星,这九颗闪闪的星星眨着欣喜的眼睛,望着阿喜星上的同胞。
从第一艘登陆飞船着陆后一个多小时,第一队和第三队也开始登陆。有了阿莱斯上校他们的经验,这两只庞大的,前所未有的登陆舱,安安稳稳的停靠在了预定的位置。
阿莱斯上校所在部队将营地安扎在距离降落地点几百米远的地方。那里土层虽然薄,还是有一些草木,在有一定厚度泥土的地上,打桩安置帐篷比较容易。阿莱斯上校对三个支队作了简单的分工。通讯官科比奥少校只需要将拼装好的锅状天线,从原来搁置的火山熔岩硬石上,挪动几百米再重新定位就可以了。
飞船上资源非常有限,这次登陆再没有使用记忆金属天线,都是一片片花瓣似的天线板,拼接起来就可以得到抛物面天线。瓣状天线虽然有2.5米的直径,但是是用特种塑料制作再内加反射涂层,重量不大。年轻的科比奥少校在一起挪动天线时开心而天真的笑着。同在一起干活的曼特中校困于手肘的伤痛,忍不住对干活不够认真而导致天线摇摇晃晃的少校吼叫了两次,直到被阿莱斯上校警告要善待同事,语气平和,曼特中校才强忍着收嘴。
营地西面,一条溪流从火山熔岩上淌过,形成几条小型瀑布,落差最大的一道超过三米高。背后面是山林,一直绵延着,直到远处的那个山顶城堡。营地这里位于海岸绝壁和山中城堡中间,恰好扼住了城堡通向海岸的去路,而营地周围山势十分陡峭。
眼见着清澈的流水哗哗地坠下三四米下方的深潭,着陆的人们都立即想跳入潭水,浇水洗浴,尽情的享受大自然的恩泽。他们一大半人围住深潭上叽哩哇啦议论着,多数使用英语,相熟的也有用自己更流利的俄语,法语,或者西班牙语。阿莱斯上校走过去制止了众人的逸乐之心,强调此日之内不得有人下潭游泳,待营地安置完毕,次日方可畅快洗浴。军人们,还有科学家,工程师,以及两个语言学教授,不得不接受这一苛刻的命令,四下分散,投入到营地的建设之中。
比较而言,曾经是房地产商人的鲁道夫·沃尔夫工作轻闲。作为建筑工程师,让他登陆自有刻意安排。每个支队都有十人左右的非军事人员,鲁道夫·沃尔夫先生归属于姆贝拉少校支队,此时该支队的任务是外勤,即负责寻找食物,柴火,周围巡视,警戒。可是沃尔夫先生爱唠叨的脾气在沉默了十年之后一点没变,这个曾经让北美月球基地最高行政长官,莫菲·辛普逊国务卿头疼不已的人物,如今依然叫人头疼。从月球出发时他将地球上遗留的房产一半继承给了儿子,一半捐给了国家,如果这些房产还存在的话。所以他是光溜溜一个人到了阿喜星,打算重新开创他的地产事业。他跑到营地工地那边,对选址,平基,打锲,一直评头论足,说个不停,弄得工程院士布朗博士很是尴尬,他脑子里那些高深的数学公式,此时一点也用不上。
“只是拉帐篷而已,用得着那么挑剔?”布朗博士到一边喝点水的时候,不满的嘀咕。
阿莱斯上校听见了布朗的发泄,他放下手头活计,来到建帐篷的地点。
“我捐出去的大厦,有约翰内斯堡的,巴黎的,洛杉矶的,每幢楼都有无比坚实的基础。”沃尔夫先生还在那里比手划脚。
“美国人没受你半点好处,干吗对着我们叫功。你应该滚到棺材里去叫嚷,相信你的坟墓修得比谁都坚实,好好地在那里呆着吧。有好货先替自己留着,商人们都这样。”
一个校官十分不满嘲骂。他的嘲骂声引起了干活的人一阵哄笑和嘘声。阿莱斯支队要在天黑之前搭起六个帐篷,活可不轻。看看日头,已经到正午了。有了沃尔夫时而头脑敏锐,时而神智不清的插科打诨,干活都变得轻松许多。
“咦,咦咦。”沃尔夫跳到那个军校跟前,扬着手比划,手指上四枚硕大的金戒指十分显眼,这些金戒指让他的手指都合不拢了,嵌着的名钻更是夺目,衣着也全是名牌货,一点都不含糊,大概从地球上临走时,沃尔夫把家当都带在身上了,又从月球带上了太空,而且居然让检查的人疏忽了。飞船上的人都穿着迷彩服,但是允许个人携带一两件衣服,而沃尔夫一着陆的第一件事情,居然就是换上了自己的名牌休闲服。
“众志成城,众口一词,众人拾柴火焰高,众什么,反正就是哪个意思。分什么美国南非中非。众星捧月。对了,大众的幸福就是个人的幸福。”此刻,鲁道夫·沃尔夫先生急得有些迷胡了,他抠着脑袋想找一个贴切的词语,模样十分滑稽,可是费尽心思也没能如愿。
“姆贝拉少校安排你干什么活?”阿莱斯上校走近沃尔夫,以两米多的身高居高临下盯着他问。
“捡柴,干柴,湿柴,能烧的柴,不是木材。不是建筑用的高大冷杉,也不是做家具的巴西红木,当然更不是美国的红巨杉,那我可弄不动。”
“那你完成了吗?”
“完成了。”
“完成了?”阿莱斯沉着地问。
“尊敬的上校,姆贝拉少校并未规定具体的柴火数目。因此,在我认为完成的时候就完成了,这是对国家荣誉爵士的奖赏。”
沃尔夫的夹缠不清有点叫阿莱斯上校应付不来。好望角号竟然疏忽让一个迹近半疯癫的人登陆。上校忽然想起月球上的遭遇,那次他好好的让沃尔夫先生安静了一些日子。这次究竟是谁的疏忽,还是故意开的一个玩笑。
“现在,我们急需建造一间坚实的禁闭室,沃尔夫先生是否愿意代劳呢?”
“禁闭室?谁用?”沃尔夫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
“你呀。木匠戴枷。最好请我们著名的建筑师自己设计修建,要造得越牢越好。”
“不,不要。”沃尔夫害怕的摇着手,刮得很净,面皮已有点松弛的脸上露出祈求神色,看来他对月球上的禁闭室还心存余悸,“我是遵规守纪的。你不能滥用职权。”
“那好,该干什么就干什么去,别打扰人。那边溪流淙淙,景色迷人。”阿莱斯用言语把沃尔夫的眼光引向远处。
如果不是怕脚被尖石戳破,沃尔夫真想扔掉了鞋子在山沟里走。他沿着溪流一直往山中深处走去,忘记了距离和时间。有时候,沃尔夫先生还会哼起歌来。一根棍子在手中甩着圈,打着节拍。走到一个水潭时,随着唧唧两声清脆的鸟叫,有只麻褐色的鸟从草丛中跃起,高高的越过树林飞远了。
嘘。沃尔夫先生手指按在唇上,叫人安静。他躬着腰,蹑手蹑脚,身体一纵一纵的走到了潭边。潭水荡漾着醉人的浅绿,最深处可能没过头顶。
“呀呀,好一潭清凉的水。”沃尔夫一时兴起,忘记了上校的戒令,他坐在一块光洁的大石上脱掉鞋子。金戒指的反光晃过他的眼。
“嗨呀,这些廉价的耀眼之物,可是仍旧是那样的可爱。”
沃尔夫嚷道。戒指中有一枚是他结婚时戴上的,过去二十多年了,由于地球人使用原子反应釜合成黄金成功,黄金变得和珍珠一样便宜,但是沃尔夫一直戴着这枚戒指,舍不得取下。
他慢慢脱掉衣服,只剩下一条短裤衩,临下水时,端详着手指,他又返了回来,取下三枚戒指放在衣服堆上,只留下那枚嵌有名钻的婚戒。水漾开了,沃尔夫一步一摆臀,慢慢地走进了水潭深处。
两个身影鬼魅一般从深草和灌木丛中溜出来,悄悄的靠近衣服堆,象是两堆移动着的草丛。
那两个身影一下显了形,他们身披着的由树叶和草编织成的绿色伪装服敞开了。瘦小的身材,獴一样的尖嘴,棕黑的皮肤,正是阿喜人。两人抓起了三枚戒子,惊喜地尖叫起来。
“嗨,你们干什么?”沃尔夫听见声音,立即摇摆着身体走上岸来。
两个阿喜人闻声便跑,身体异常敏捷,一边还摔掉了碍手碍脚的草叶伪装。
“站住,该死的强盗。着急往地狱跑吗。”沃尔夫挥舞着手骂道,,只穿了裤衩,追了上去。
瞥见他挥着的手,两个阿喜人居然折了回来,一前一后抓住沃尔夫。他们只有沃尔夫肩膀一样高,力气却不小。
“土匪。你们要干什么?”高大的沃尔夫先生挣扎着,一时间里,两个矮小得多的阿喜人还无法制服他
“##**%%¥¥。”
沃尔夫当然听不懂阿喜人说的啥话。
一个阿喜人吊着沃尔夫的手臂示意他放下来。沃尔夫还指望着招手和大叫能让营地的人发现呢。阿喜人开始拉他左手中指上仅存的一枚戒指,沃尔夫挣扎着使他们难以如愿。
“啊!”沃尔夫突然一声凄厉的惨叫。一个阿喜人掏出一柄宽叶短刀,狠狠的戳在沃尔夫的中指上,此时他捏着沃尔夫的指头,想把它割断。就在沃尔夫疼痛难当之际,阿喜人趁机扳倒了他。他们将他按倒在地,又一刀,接连不断的惨叫声,白森森的骨头露出来了,血也喷涌而出。
两个阿喜人并不理睬狂叫着的沃尔夫先生,回身到水潭里洗了洗,取出断指扔掉,欣赏着这枚造型漂亮的戒指。沃尔夫在地上打了几个滚后翻身起来,疯狂地扑向仇人。两个阿喜人灵活地躲开了。他们竟然没有杀他,而是迅速地逃走,很快的,他们没入了山林之中。
第三集
第三队登陆地点在毕喜国国都的西北方,称作X点。这里纬度比阿莱斯上校的第二队登陆地点A点还高,然而从阿喜星自转来讲,正适合航天器的起飞和降落。
徐豹上校的眼睛从离开太空穿梭机,登上登陆飞船起,就象被粘住了似的,紧紧贴在支队长夏雅惠子身上。
“郑莹!?”他轻轻的念道,心中涌起一股激动的柔情。
夏雅惠子中校但舒玉手,礼貌地握住了徐豹宽厚有力的手掌,朱唇微启,吹气如兰,吐出几句落珠溅玉之声。
“上校你好,我的日本名字叫夏雅惠子。”
“哦,真没想到。我看过支队队长个人资料,当时,我以为眼睛看错了。”徐豹紧张得喘不过气来,左侧脸上的肌肉微微抖着。谁能想到,夏雅惠子,就是他心里多年来念念不忘的郑莹。
“上校还好吧。如今,我们又是战友了。”夏雅惠子脸微微发热了,眼睛望着下面。
徐豹这才知道他还握着夏雅惠子的手没放呢。他们恰好挡住了舱们入口,这里地方本来就非常的窄。他狠狠地命令自己:“冷静,冷静。”
登陆飞船着陆过程中,徐豹和夏雅惠子之间只隔着一个位置,操纵登陆飞船的临时船长位于其中。徐豹克制着内心的波涛汹涌,静静的和船长交流一些着陆的问题。一旁闲着的杰夫·基弗里中校却把眼睛往右边瞟了一万次,他坐在徐豹的左边。
X点着陆点已经在眼前。缓冲气袋噗噗向外喷着气,又一分队安全着陆了。
具体着落地点是一片沼泽旁的高地。更北方是山地,森林,高原,高原草原,人烟非常稀少,临近雪线及以上完全无人居住。卫星照片已经告诉了分队这些情况。一条大河,雪河,在这里绕了几个弯后向南流去,穿过毕喜国全境直入南边大海——中洋。
东面是大河阻挡,后面是山林,雪山高原,无人居住,西边是几千平方公里的沼泽,大型动物难以顺利穿过全境,只有南面直对毕喜国。这里也属于毕喜国国境内,只是地球人无从知道。雪河两侧山峦夹峙,中间低平宽阔的丘陵延伸出去,一直通达毕喜大平原。一条河流横亘于X点南面,最窄处宽仅约十多米,向东注入雪河。河的对面是广阔无垠的草原。
好一个天然险阻,一切来犯之敌都不能轻而易举的进行突袭。
“‘山林,险阻,沮泽,凡难行之道者,为泛地。’哈哈!”安排好了各个支队的任务后,三个支队长对营地四周做一个整体的大概的巡视。徐豹巡视过四周环境后,赞叹不已,忘情之下用汉语念出古兵书中一段,“真是表里山河,天然险隘,‘隘形者,我先居之,必盈之以待敌。’好,地形太好了,简直可以建立一个长久的山寨营地。天然之势,无可比拟。”
“他在说些什么?”基弗里中校听不懂汉语,不解的问夏雅惠子中校。他总是找一切机会与夏雅惠子说上话。
“上校在背诵他们的武圣之书。”夏雅惠子在几个国家留过学,通晓汉语,英语,法语。她拿起望远镜碰碰徐豹的手臂提醒,用她的母语日语说,“基弗里君在向你提问呢?”
徐豹是经聂风霜少将提议,四人委员会批准,在登陆之前晋升为上校军衔的,这样做也是为了和另外两个分队长阿莱斯上校,穆姆托上校统一等衔。徐豹同样听不懂夏雅惠子用日语在说些什么,但是他知道郑莹——即面前的夏雅惠子中校,是能够说汉语的。他也明白夏雅惠子用开玩笑的方式提醒他要使用英语,她亲昵的举动更叫徐豹心头涌过一阵暖流。
徐豹感激而温馨的一笑,他大声对基弗里中校用英语说道:“对不起。我是说,这里安营扎寨,足以长久的据守。”
“这样说来,徐豹上校是打算做山匪啦。占山为王,得过且过。”基弗里中校悻悻的回了一句。他对于刚才徐豹和夏雅惠子的对话,无论汉语还是日语,都听不明白,以为他们用自己听不懂的语言嘲笑自己。夏雅惠子对徐豹的亲昵劲更让他妒火中烧。不等徐豹回话,他独自超过两人走到前面去,快步回向营地。
“哦,你开罪了他了。”
“是基弗里中校自己多疑了。”徐豹回道。
“中校似乎把你当成了敌人。”
“敌人?!为什么?你是说——唔,我不太明白。”
夏雅惠子中校嫣然一笑,举起手,手指捻着做了一个奇怪的动作。徐豹还没有看懂,她已经低头往前走了。
“基弗里中校原来军衔和我齐平,又有伯父克里司令作强大的后盾,竟然屈尊在我手下任支队长,难道就是竟因此心怀嫉恨吗?‘怨在不舍小过,患在不预定谋,……轻上生罪,侮下无亲。’我该怎样怎样去调和这些矛盾呢?”
一思索间,夏雅惠子走得远了。
“哎,等一等。”徐豹叫道。直觉告诉徐豹,夏雅惠子中校会毫无保留的站在自己一边。
“徐豹君在后面想什么呢?”夏雅惠子听到呼叫,停下来回头问。
礼貌的语气顿时令徐豹有些气短,鼓起勇气溜到嘴边的话柄哽了回去。“嗯,夏雅惠子中校是否因为战争而中途结束了留学学业呢?”
“原来你问这个。我已经毕业了。游艇遇险,就是毕业后想放松一下,出海游玩时发生意外的。”
“啊,庆幸。我的运气就差一点。结束学士论文答辩后,正在读硕士学位,没机会了,战争结束了象牙塔生涯。”
夏雅惠子柔和温情的目光扫过徐豹脸庞。明亮的阳光下,她日本女人特有的温婉白皙的秀丽小脸清晰而真切。徐豹看得有些发呆。
“那,夏雅惠子小姐不辞而别,又是何故。”他忽然问道,话一出口就觉得自己很唐突,心里怦怦地剧跳不已,但是徐豹庆幸自己终于大着胆子说出憋了好久的疑问。
象天降万丈狂涛,猛然撞在胸上,而且不断的撞击着。一瞬间,夏夏惠子脸上经历了几种微妙的变化。徐豹看到的却是夏雅惠子忧郁的侧面。她把嘴唇咬出了一个青白的牙印。
“今天不说这个好吗?我们离得基弗里中校已经很远了。巡视也该结束了,回营吧。”
夏雅惠子十分艰难的吐完这段话,头也不回往前走。
嗨!一声高喊,似乎还有呼的声音。前面,基弗里中校身形飙动,甩手一镖,扎中了从深草丛中跳出来的一只个头和外形都很象松鼠的长耳动物。它带着钢镖又冲出去几米远,才栽倒在地。钢镖插得很深,可见手力之雄。长耳鼠褐色的毛上,有一块地方因血的浸染变得颜色更深了。
“呀!中校真是棒极了。”夏雅惠子称赞道,拍了几下手。徐豹也由衷的佩服。
基弗里走过去捡起长耳鼠,拔出飞镖在鼠毛上擦拭干净,插在腰际。他拎高了长耳鼠,炫耀似的摇晃着,估量着它的大小重量。然后,中校垂下了手臂。此时,他琥珀色的眼睛象黄昏时的巴纳德星,发出柔和的光辉。
“这是献给夏雅惠子中校的晚餐。惠子中校接受吗?”
“敢不受命。”
“这片草地里,还有中校的用武之地。基弗里中校何不再展示一下镖技,让我们再开开眼呢?”徐豹笑着道。
“可是这里草不太深。这种长耳鼠恐怕不会有太多。我想,河的对岸,那广袤的草原上,可就多了去。”基弗里放下了长耳鼠,摸出两只镖在手里掂着,一边偏着头问徐豹,“上校,何不也试试手气,我替你把长耳鼠找到,赶出来。”
“呵。这个,飞镖,我伺候不了。”
“上校真的好谦虚,我知道你们是不喜欢率直的。但是要知道,这飞镖可是你们的传统啊。在苏格兰,我还跟着一个中国师傅练过手法和眼力呢。”
“飞镖是冷兵器时代的武器吧。徐豹上校是国际军人大赛的探花,有什么武器不会弄呢?”夏雅惠子心情突然格外好,满含深意的说。
这一军将得好,徐豹再也无路可退,只得硬着头皮道:“给我一支,我试试。”
基弗里中校的飞镖和微笑同时递了出来。
第四集
莱昂多·穆姆托上校所率第一分队在平缓迷人的白色沙滩上降落。各类热带树木点缀在海滩边缘,越往内陆,林木越是密集,遮天蔽日。高大的草本植物伸展出巨大的叶片,足有两米来高,中间的草本茎上挂着几个橄榄一般深绿色的果实,个别的已经变黄了。海水荡漾,波光粼粼,景色怡人,这里的风光使人感到简直就是在夏威夷的海边度假。
呼吸着似乎带有咸味的潮湿空气,浑身被一种生命的活力充满,忍不住会吙吙的叫上几声,表达心中的舒畅,这种舒畅是长期被压抑后突然放开束缚心理的尽情倾泻。宽阔辽远的空间,自然秀丽的美景,清新湿润的空气,无一不透露着生命的自由与活力。
“上校在看什么?”支队长密罗辛中校安排交代完支队任务,忙里偷闲向穆姆托上校这边走来。穆姆托上校此时站在一段土坡上,望远镜挂在胸前,正看着前方出神。
“美不胜收的美景,主赐给的礼物。”
“是啊,感谢上帝,脚踏实地的感觉真实而美妙。”
“安拉是唯一的真主。”
密罗辛中校一时里摸不着头脑,稍后他明白了穆姆托上校的信仰,其实他早就察觉到了的。他有点尴尬。“真对不起,唐突地冒犯了上校的信仰。”
穆姆托嘴角奇怪的向一边扯了扯,似笑非笑。他用这种平静的方式表示事情已经过去。“我们的友谊是超越信仰的。”他伸出手向密罗辛示好。
“为什么上校从来没有在飞船上明确表达过信仰呢?”密罗辛握住穆姆托的手问。
穆姆托沉默不语,密罗辛立即感到自己又犯了一个错误。
“凡为势所迫非出自愿,且不过分的人,虽吃禁物,毫无罪过,因为真主确是至赦的,的确是至慈的。”穆姆托念出了麦地那的黄牛章中一句。不管是不是言不达意,毕竟也算对密罗辛中校的回答,只是中校能否正确理解其中的含意那还真难说。
负责营地建设的另一个支队长罗贝尔上校也过来了。
“这里环境不错,营地选址就在这儿吗?”罗贝尔上校问,如果穆姆托队长同意,他便要开始吩咐手下建营地了。
“再向内陆伸进五公里。”
“抬着这么多设备走五公里?军士们会很辛苦的。”罗贝尔心中叫苦不迭,不由得发问道,“而且,隔得那么远,我们怎么照管登陆舱这个庞然大物呢?”
“登陆舱不需要照管。在海边,我们无法断定会遭遇海上多大的飓风,帐篷可抵挡不住飓风,甚至营地也容易成为海上舰队搜索和攻击的目标。上校,我们不是来旅游的,怕什么艰苦。这里距离北方大陆只有两百多公里,可以肯定对面有巡逻船只在海上游弋,那是我们现在的敌国。借着他们初胜的荣耀之心,一旦发现我们,他们会毫不犹豫的来进攻,妄图再续辉煌。战争不是我们的目的,虽然我们并不惧怕战争。”
“可是我们也不是懦夫,军人就是为战斗而生的。勇敢战斗是军人的天职,干吗要躲着北边。”罗贝尔上校的口气比分队司令更咄咄逼人。
“遵守条令才是军人的天职。”穆姆托上校的原意本是说舰队总部的秘令如此,在罗贝尔上校听来,却是穆姆托上校借分队司令的职位,强迫他执行命令。他不再争辩,以手触额,向穆姆托行了一个标准的军礼。
留下了五人负责用树枝野草伪装登陆舱,其余的人拾掇好装备,携短扛长朝丛林里行进。行走不到一公里后,树林越来越稠密,路,是从落在地上厚厚的一层叶子上踩出来的,不时有一两支灌木枝条挂住衣裤。长袖迷彩服尽管是透气的极好面料,众人还是大汗淋漓。尤其是罗贝尔支队,边走边把讥诮的话彼此之间悄悄的传播,发泄着不满。
穆姆托上校走在最前面,这些不满不敬的话语也飘进了他的耳朵,然而他却装着不闻不知。“你们当服从真主及其使者,你们不要纷争,否则,你们必定胆怯,你们的实力必定消失;你们应当坚忍,真主确是同坚忍者同在的。”默念着这些章句,穆姆托上校平静了许多,两腮及颌下的胡茬已显浓黑,他等着它们长出来成一片呢。在土坡上时,上校并不是在观风望景,他已经观察过周围地形,选择好了营地地址。
相比之下,罗贝尔上校却有些着急,因为他的支队在涌动着一种不满的情绪。他感觉自己的支队就像一只众星云集的南美足球队,谁也不服谁。束下不严,管辖无方,罗贝尔上校才不愿意被穆姆托上校如此容易找到理由来看轻嘲笑的。他跑前跑后,厉声相斥,出了一大身汗,才勉强把军人们的怨气压下去。支队里人人收敛起个人意气,使他们看起来象是军纪严明,步调一致的队伍。
“上校辛苦奔忙,真是认真啊。”密罗辛中校在前面看到罗贝尔前后往返,善意的慰问。
罗贝尔一脸苦相,他赶上密罗辛,悄悄的说:“没办法。上校司令好象很压抑似的,叫人猜不透心思。难道对营地地址,上校已经胸有成竹了。”
“海边的确有许多危险。本世纪初,印度洋海啸瞬间就夺去了二十多万人的生命。当时,十多米高的浪头直扑海岸,冲过海堤,卷走一切,淹没房屋和街道。”
“中校说的真象身临其景,大概还在海啸中潜过水吧。”
“别取笑,那时侯我离出世都还早着呢。可是我外祖父遇难了。”密罗辛没有说的是,在那场灾难中,他法裔父亲和泰裔母亲相识了,并迅速结合了,最后,就有了混血儿的他。
“我本来希望能在阿莱斯上校那一队的。”罗贝尔上校说。自从阿莱斯上校和聂莫夫中校亲身涉险平息了亚马逊号飞船上的叛乱后,罗贝尔上校心存感戴与敬慕,和阿莱斯上校成了莫逆之交。
“可是这不是由我们来决定的。穆姆托上校忠厚坚强,百折不挠,会是很好的朋友。”密罗辛真诚的说,他脸上最多的表情是微笑,不断的,不知疲倦的微笑。
“这么说,密罗辛中校和穆姆托上校已经是很好的朋友了。”
完全可以这么说,密罗辛心里道,话一出口却变成:“同处一队,与人为善嘛。未知的命运难道还不能使我们紧密团结么?”
罗贝尔有些扫兴,回到了后面自己的支队。
终于到了穆姆托心中认定的地方。这里比海边高出了大约三十多米。大树参天,藤萝盘缠,植物丰盛,也的确比较隐蔽,几棵高达五十米以上的大树,可以做天然的了望楼。以已经知道的阿喜人的科技水平而言,这里应该是一个安全的地方,海上是无法直接看到这儿的。
“再往陆地纵深五公里,罗贝尔上校和我一起到前面去巡视好吗?”穆姆托发出友好的邀请。
“拉帐篷建营地的事多着呢。”罗贝尔回绝道。
“只要吩咐下去就可以了,还有副队长莫宁中校呢。我支队的事都交给索莫斯中校了。”穆姆托上校坚持着,“走吧,上校。初到密林,就像探险一样,上校可别是有些怯意吧,呵呵。”
听着穆姆托上校半嘲半笑的话,这次,罗贝尔上校真的不好意思再拒绝,只好带上望远镜,跟着穆姆托上校一路去巡察。队中首席顾问丹尼·埃芬博格院长看着两人离去,他自从登陆以来从来不对穆姆托上校建议或要求什么,仿佛他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执行者。
既然这样,除了罗贝尔上校以外,没有人再会对穆姆托阻碍什么,所以穆姆托上校故意要罗贝尔上校跟在自己身边。两人拨开挡在面前的枯枝,荆棘,艰难的在丛林里行走,都后悔没有带上一把砍刀来,军用匕首太短了。他们几乎同时说出这句话来。两人相对思索了一会儿,才想起登陆的装备中没有砍刀这个项目。过于先进的文明丢掉了许多传统实用的器具。
穆姆托上校要罗贝尔上校跟在他后面,罗贝尔不服气的说,“上校是要把我当作柔弱的女子么。”说完,加快两步,窜到了穆姆托前面。
行进的速度依然比较慢。罗贝尔抓住一根伸到了眼前的灌木枝条,轻轻的折断了它,他一脚跨了出去,谁知脚下一松,地面发出一阵枝丫断裂的噼吧声,竟然陷落了下去。罗贝尔身体也随着向下倒去。
说时迟,那时快,两三步之遥的穆姆托上校疾跨一步,猿臂骤舒,五指猛拽,竟然拉住了罗贝尔的上装,啪,啪,迷彩服上两颗钮扣猛然绷脱,罗贝尔上校的下落之势却止住了。他借力往后一窜,脱离了险境。
陷坑四周的枯枝新丫还在唰唰地望坑里掉,削尖的树桩穿破枝叶泥土掩层露了出来,狰狞的仰指着上方。
“好险。”罗贝尔用这句话来表示对穆姆托上校的感激。
“这是一个典型的人为陷阱,说明阿喜人在附近不远。”穆姆托取下挎在肩上的激光枪。
罗贝尔的激光枪已经摔到一旁去了,他走过去拾起来,检查了枪的情况。他的眼睛迅速地朝四周敏锐搜索。
“敌暗我明,再深入危险很大,我们撤吧。”穆姆托突然想到了海滩边的登陆舱,心中一惊。
沿着留下了痕迹的来路,穆姆托和罗贝尔迅速后撤,凭着超人的记忆,穆姆托知道,转过前面那株气根群生,爬满藤蔓的参天大树,就能看到待建营地的那片树木较少的空旷地了。
“噢嚯,嘻嘻!”
突然,穆姆托和对面迎面而来的两个阿喜人打了个照面。
他们相隔十来米远,阿喜人吓得直叫,大概是吓傻了,却不逃跑。对方没有突袭的征兆,穆姆托端起激光枪瞄准的手也慢慢放下了,他已经看清楚,两个矮小的阿喜人,长着獴一样的脑袋,他们真象俾格曼人的兄弟——现在,地球人已经知道阿喜人长什么样了——他们手无寸铁,一脸惊恐,浑身抖索,象獴一样的尖嘴里吐出穆姆托他们听不明白的音节,好似地球人猛然吃进极热的东西烫了嘴一样,舌头乱转着。
罗贝尔上校乐了。眼前两个阿喜人最多能及他的肩膀。他们是那样胆怯弱小而滑稽可爱,他不得不哈哈笑了。两个阿喜人迅速逃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