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双眼睛里，再没有一丝一毫属于“猪仔”的惊惶，只剩下猎人锁定猎物时，那种冰冷、专注，甚至带着一丝玩味的光。
他举起对讲机，凑到嘴边，嘴唇几乎没有动。
“大牛，动手。”
声音平静得像在吩咐一件再平常不过的小事。
几秒钟的死寂。
然后，从地底深处，传来一声沉重到让整个办公楼都为之一颤的巨响——轰！
仿佛一头被囚禁的远古巨兽，终于挣脱了枷锁。
整个园区，连同那操场上刺眼的探照灯，以及楼道里忽明忽灭的应急灯，在一瞬间，全部熄灭。
世界被纯粹的黑暗吞噬。
下一秒，尖锐刺耳的警笛声，从四面八方所有的广播喇叭里同时炸响，撕裂了所有人的耳膜！
“嘀——呜——嘀——呜——！”
紧接着，一个冰冷、充满金属质感的合成男声，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响彻夜空。
“这里是联合执法队！This is the Joint Task Force！重复，这里是联合执法队！你们已经被彻底包围！放下武器，双手抱头！立刻投降是你们唯一的出路！”
这段录音，是苏晴花了整整两天时间，从无数新闻片段里一个词一个词抠出来，再合成的。
在绝对的黑暗和突如其来的警笛声中，它所携带的威慑力，被放大了百倍！
操场上，那些原本还在驱赶人群的底层守卫，瞬间就炸了窝。
他们根本不知道什么“资产转移”，只知道自己是干黑产的。
警察来了，这是他们刻在骨子里的第一反应！
“条子！条子来了！”
“妈的！被包了！”
“跑啊！”
恐慌像病毒一样扩散，手电筒的光束在黑暗中疯狂乱晃，照亮了一张张扭曲惊恐的脸。
整个队伍瞬间失去了控制，乱作一团。
陈默没有理会楼下的骚乱。
他像一尊石像，站在二楼的黑暗中，目光死死锁定着远处南门岗楼的方向。
那里，本该是整个园区火力最强的两个狙击点。
时间一秒一秒地流逝，每一秒都像是在他紧绷的神经上拉动锯子。
突然，在那个漆黑的岗楼上，一个微弱的手电筒光点亮起。
它对着陈默的方向，快速地闪烁了三下。
成了。
陈默心中那根拉到极限的弦，终于松开了微不足道的一丝。
老胡，那个瘸腿的扫地工，用一把磨尖了的餐刀，无声无息地解决了园区的天眼。
可就在这时，两道刺眼的车灯撕裂了操场上的黑暗。
一辆黑色的防弹悍马，发出野兽般的咆哮，横冲直撞地碾过人群，死死堵在了通往外界的唯一一扇铁门前。
车门推开，老K带着他最精锐的几名亲卫跳了下来。
这些人手里拿的不是寻常的AK，而是短小精悍的MP5冲锋枪，枪口上都装着战术手电。
雪亮的光柱在人群中扫过，任何敢于靠近的人，都会被毫不犹豫地射杀。
刚刚燃起希望的猪仔们，像被一盆冰水当头浇下，绝望地向后退去。
老K的脸上没有丝毫慌乱，只有被戏耍后的暴怒。
他太清楚了，什么联合执法队，都是狗屁！
这是内部哗变！
就在这时，一道强光从天而降。
办公楼二楼的平台上，不知何时多了一盏由备用电源供电的聚光灯，将站在那里的陈默照得通体雪亮。
他手里拿着一个黑色的硬皮账本，另一只手将一个扩音器举到了嘴边。
操场上所有人的目光，包括老K和他的亲卫，都被这道光吸引了过去。
“老K！”
陈默的声音通过扩音器，清晰地传遍了每一个角落。
他没有声嘶力竭地煽动，也没有歇斯底里地求饶，他的语调，像个冷酷的会计，在宣读一份财务报告。
“你在瑞士信贷银行的个人账户，尾号4921，截至昨天下午三点，余额为一千五百三十七万美元。”
人群中发出一阵压抑的惊呼。
老K的脸色瞬间剧变，那张永远挂着微笑的脸，第一次因为震惊而扭曲。
他猛地举起枪，对准了二楼的陈默。
“他妈的闭嘴！”
陈默不为所动，甚至向前走了一步，让所有人都看得更清楚。
他语速极快，像是在宣判老K的死刑。
“这笔钱，是你从集团的账上，一笔一笔洗出去的！是你准备扔下我们所有人，自己跑路的买命钱！”
他猛地将账本高高举起，用尽全身力气吼出了那句足以点燃地狱的魔咒：
“现在！谁他妈帮我打开大门，活着冲出去！这个账户的密码，就是谁的！老K只有一条命，钱可是实实在在的！”
最后一句话，像一颗子弹，精准地击穿了所有守卫最后的心理防线。
忠诚？
在这片无法无天的土地上，忠诚一文不值。
只有钱，才是唯一的上帝，唯一的信仰。
老K身边，那两个最受他信任、跟了他数年的亲卫，几乎是同时转头，对视了一眼。
在彼此的眼睛里，他们都看到了同一种东西——那种压倒了一切恐惧和犹豫的、野兽般的贪婪！
没有预兆。
也没有任何废话。
两人猛地调转枪口，对着身边那个错愕的、还举着枪瞄准陈默的老大，狠狠扣动了扳机。
“哒哒哒哒——！”
密集的枪声近在咫尺，火光在老K的胸前爆开一团团血花。
他脸上的表情凝固了，到死都不敢相信，自己竟然会死在自己建立的“金钱至上”的规则之下。
他轰然倒地。
几乎是在同时，操控室里的人按下了开门的按钮。
那扇隔绝了地狱与人间、沉重无比的铁门，伴随着令人牙酸的“嘎吱”声，缓缓打开。
“冲啊！”
不知是谁喊了一句，压抑到极致的人群瞬间化作失控的洪流，疯狂地涌向那道象征着自由的缝隙。
陈默站在高处，面无表情地看着这一切。
看着人们为了活命互相推搡、踩踏，看着那几个亲卫为了抢夺老K身上的银行卡密匙而扭打在一起。
他缓缓从怀里掏出一支红色的信号弹，拉开拉环。
“咻——”
一道刺目的红色火焰，拖着长长的尾烟，呼啸着冲上漆黑的夜空，在最高点轰然炸开，洒下漫天血色的光华。
红色的信号弹还在夜空中燃烧，园区内已经变成了混乱的斗兽场。
争夺武器的，抢夺食物的，趁乱寻仇的……刚刚崩溃的秩序，催生出了一个更加原始、更加血腥的丛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