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乔振声几人由九丼村村支书带着去找檀婆时,却发现檀婆的住处早已人去楼空,于是乔振声便连夜展开了对九丼村村民的走访,几个小时后,通过初步的排查和了解,在乔振声看来,神秘之外,好像找不到任何一个词可以来形容檀婆,因为在九丼村住了这么多年,整个村子竟然没有一个人清楚檀婆从哪里来,也没人知道她真实的姓名和年龄,除了在众人印象里她那明显比人短一大截的舌头以及流传于坊间的一桩桩神迹,檀婆就似雁过无痕一般,好像从来都没真实的存在过。
又经过了几天对九丼村加上檀婆过往客人的走访调查,除去从檀婆住处取走的几样可能留下生物检材的日常用品以外,警方几乎没有实质性的收获,这无疑给“西郊白骨案”蒙上了一层浓厚而又诡异的迷雾。
11月18日的上午,因提供虚假供述,涉嫌诬告他人的管淑君在结束了为期十天的行政拘留后,倦容满面的走出了离水市拘留所的大门。
“上车吧!”这时站在一辆出租车前的陈伯言冲管淑君唤了一声。
管淑君瞥了瞥陈伯言,只字不语,却见她扭过头,径自朝着马路对面走去。
看管淑君完全没有上车的意思,陈伯言只好赔着笑向出租车司机挥手道歉,紧接着他便三两步追上了管淑君并跟着过了马路。
“妈!我们聊一聊!”陈伯言一面走一面看着管淑君说道:“我们可不可以聊一聊!”
管淑君目不斜视,继续朝前迈着急急的步子。
“我觉得我们应该把最近的这些事说说清楚!”陈伯言加快了脚步,急促的语气中带了几分无奈。
这时,只听管淑君冷着脸扔下了一句:“我和你没什么好说的!”
“行!那你听我说!”陈伯言始终半侧着身子面向管淑君,他边走边努力克制着情绪说道:“首先我要说的是,我真的没有对晚兰做什么!这点我可以赌咒发誓!她的的确确就是离家出走了!再有,警察那边已经把一些情况和我说明了,妈!不管怎么样,你是安安的亲外婆啊!我把我看成什么样的人,我都无所谓!但你怎么能教唆安安说那样的话呢!他才五岁啊!你知道吗?自从立冬那天,我把安安从公安局接回家后,他就变得不爱说话了,这么多天过去了,我几乎都没见他笑过!他虽然还小,但很多事说不定他心里也明白!你让他说那样的话,你就从来没有考虑过他的感受吗?!”
“那你们有考虑我的感受吗?!”也许步子走得太急,管淑君有些气喘吁吁的说道:“如果是你的女儿,好端端的突然不见了,你会怎么做?!”
“我再怎么做,也不会像你这样!”陈伯言的声音带着一丝责怨,只见他接着说道:“你这是栽赃诬陷!是犯法啊!乔警官说了,如果事态再往后发展,造成了更严重的后果,你是要坐牢的啊!妈!”
“你别叫我妈!”此时的管淑君一副恨恨的样子,从头到尾她都没有停下脚步,更没有看过身边的陈伯言一眼,但看她咬着牙愤懑的继续说道:“我承认我让安安说那种话是不对,但我顾不了那么多,至于是不是真的诬告!你心里最清楚!还有老天知道!警察没查到,不代表你就没有做过!在没有看到晚兰活蹦乱跳的回到我身边之前,你说的每一个字我都不相信!”
面对着眼下这个不可理喻,甚至执拗到有些病态的丈母娘,陈伯言一时目瞪口结,他词穷到只能反复说着:“晚兰真的只是离家!我没杀她!我没杀她!”
“哎呀!对不起!对不起!”由于说话间陈伯言一直没有留意前面的路,所以一不留神差点和一个迎面走过来的路人撞了个满怀,正当他连连向路人道歉时,管淑君却早已疾步流星的走进了人群,就像水消失在了水里一般,不留踪影,也不见痕迹。
望着匆匆来往的行人,陈伯言茫茫然的杵在路边,他放弃了对管淑君的紧追不舍,其实他心里很明白,近三个月发生的事,就算自己饮泣吞声的忍下了被诬告后本该爆发的愤怒,也丝毫改变不了管淑君的看法,因此这一刻的陈伯言并不敢奢求日子会越来越好,心想只要自己和安安的生活不变得更糟,他便万分知足了。
相比高层住宅,老式小区的邻里关系自然更为亲近紧密,很多时候确实会给人一种远亲不如近邻的感觉,但这种缺少边界感的关系其实是一把双刃剑,有时它也会带来不必要的麻烦,就如管淑君,自从拘留所回来以后,除了容姐之外,她已经记不清有多少拨并不算熟络的街坊邻居来敲自家的大门了。
管淑君虽然心里烦闷得很,但碍于人情世故,她并没有全然拒绝那些邻居们等同于“看热闹”的所谓关心和问候,连着很多天,从刚开始的搪塞应对到后来的娓娓而谈,管淑君就像祥林嫂一样,和不同的人说着近几个月来自己和女儿那半真半假的遭遇,尽管她很清楚,说这些对找回女儿没有半点帮助,但不知怎的,说得多了,她竟也开始恍惚起来,自己作为母亲的形象在一遍又一遍女儿被害的故事中仿佛变得越来越悲情,也越来越伟大。
时间一天一天的过去,市刑侦大队虽然把警力和工作重心暂时放在了“西郊白骨案”上,但有关余晚兰的案子,乔振声和他的手下也丝毫没有懈怠,在尽可能大的范围内,离水警方持续不断的向多地发布了失踪人口协查通告,于此同时,对警方显然有些失望的管淑君也在不遗余力的用四处张贴寻人启事和登报这种最原始的方法寻找着自己的女儿。
12月下旬的某一天中午,管淑君接到了一个陌生来电。
“你好!请问是管大姐吗?”电话那头听上去是一个年轻男人的声音。
“你哪位?”管淑君没精打采的问道。
只听对方言简意赅的回了一句:“我是从寻人启事上看到你的号码的。”
“你是不是看到我女儿了?!”这时的管淑君像是久睡后乍醒一般,只见她紧紧握着手机急迫的问道:“她在哪里?她在哪里?”
“我们找个地方,当面说吧!”男人不急不慢的说道。
“好好好!”管淑君连连应声。
一个小时后,按照电话中男人说的地址,管淑君走进了位于老城区酒坊巷一家名叫“丘仔记”的广式茶餐厅,这间隐于小巷深处的餐厅虽然门头招牌有些简陋,但店内环境倒十分干净整洁,面积尽管不算大,却也不觉得拥挤。
“管大姐!”这时店内唯一的一个客人冲着刚进门的管淑君喊了一声,随后他站起身将管淑君迎到了座位上。
“你是不是在哪里看到我女儿了?”心急如焚的管淑君还没坐定便开口问道。
男人先是沉默了两秒钟,然后一边向管淑君递出名片一边自我介绍道:“管大姐,我是《南方日星报》的记者兼编辑,我叫胡印东。”
“你是不是看到我女儿了?!”此时的管淑君完全不关心对面坐着的这个高瘦的年轻男人姓甚名谁,只看她双手握拳,身体前倾,语气急切的向胡印东反复追问道:“你是不是在哪里见到我女儿了?!”
“管大姐,我没见着你女儿,今天我约你出......”胡印东的话还没说完就被管淑君厉声打断道:“没见到!那你打我电话干嘛!”显然这会儿的管淑君万分恼火,但恼火的背后其实更多的是掩藏不住的失望和失落。
见管淑君起身就要走,胡印东立即下意识的伸手拉住了她,并态度恳切的解释道:“管大姐!你先坐下!我有办法找到你的女儿!”
听到胡印东这么说,管淑君随即回过身,然而她没有坐下也没有说话,而是冷冷的向胡印东投去了怀疑的眼神。
“管大姐,天很冷,我去给你拿杯热饮。”胡印东说话间便走进了前台水吧,只听他继续说着:“这是我朋友开的店,现在是午休打烊时间,不会有什么人,你先坐下,给我点时间,听我说,只要你和我们合作,我就有办法找到你的女儿!”
看着眼前一脸真诚的胡印东,管淑君便再次坐了下来,但她仍有些疑惑的问道:“合作?什么意思?你是想说......让我在你们的报上登寻人启事吗?”
“是,也不是!”从水吧走出来的胡印东将一杯热柠檬放到了管淑君的面前,自己则拿起冻奶茶喝了一口,当他刚想接着说点什么的时候,就听这时的管淑君倒先开口说道:“我在《离水晚报》上登了很多期了,并没什么效果,你说的你们这个什么日星报,我都没怎么听说过,难道在你们报上登会有效果?”
面对管淑君的质疑,胡印东微微笑了笑,遂十分从容的回道:“在《离水晚报》这种主流报纸上登寻人启事肯定是没什么用的,你也看到了,位置嘛基本都排在最后一版,费用咱先不论,就那豆腐块儿大小一样的版面,你说会有几个人去看?!如果不是你女儿的事,你会去留意吗?!”
在事实面前,管淑君不得不承认胡印东所说的话句句在理,于是她开口低声问道:“那你们的报纸......”
“我们日星报......”紧接着管淑君的话,胡印东侃侃说道:“虽然发行量和晚报没法比,但我们是专注于报道热点新闻和一些重大社会事件的刊物,就比如说某起曲折离奇的凶杀案啊,或是一些科学没法解释的灵异事件啊等等等等,当然为了扩大报纸的销量或者说覆盖面,我们会通过合理范围内的夸张以及虚构部分情节的手法来渲染某个新闻事件,然后再配上照片和图片,相当于把新闻用类似讲故事的模式展现出来,毕竟现在的纸媒竞争这么大,所以内容上必须抓人才行!就拿你的事来说,我呢先是看到了你张贴的寻人启事,后来又从一些渠道和从几个朋友口中听到了一星半点有关你、你女儿女婿还有那个神婆的故事,这一系列事件对于我们媒体人来说可是难得的报道题材!所以......今天我特地约你出来呢,是想和你谈谈,看看你方不方便把整个事件的来龙去脉和我说一说,我们双方一起讨论讨论,挖掘一下,看看怎么样把这个事件做得更夺人眼球!更劲爆!更轰动!”
这一刻在管淑君看来,这个试图拿自己的不幸来做新闻并且越说越激动的胡印东显得特别令人反感和厌恶,他就像一只在垃圾堆上兴奋打转的苍蝇,浑身上下都散发着恶臭。
或许胡印东也感觉到了此时管淑君看向自己的眼神里充满了抵触的情绪,于是他干咳了两声转而说道:“嗯......管大姐,我说这些的意思是......到时候我们有关你女儿的故事性报道实际上也是寻人启事,故事越精彩,报纸的发行量和销售自然就上去了,不管你女儿是不是还......我是说,看得人越多,找回你女儿的概率不就提高了吗?”
见管淑君拉着脸一直闭口不语,胡印东紧接着又说道:“管大姐,重点是我们会在头版分几期去长线报道,光这一点就不是其他报纸可以比的,而且我们不收取刊登的费用,你只需要和我们签一个简单的类似授权协议就行。”
尽管胡印东滔滔不断的话听起来的确言之成理,但依稀出神的管淑君却始终没做任何回应,静默的简直和石头一样。
“管大姐......管大姐......”胡印东见状,在轻轻唤了两声后不但收起了之前放言而谈的架势,甚至有些动情的冲管淑君说道:“这样吧,要么你先回去考虑一下,说句心里话,其实我们不缺可以报道的新闻和事件,但我是实心实意的想帮你,因为我也有过相似的经历,前两年我的狗走丢的时候,我急得真是恨不得把整个离水都掀开来找!对狗都尚且如此,更何况是你要找的是自己的女儿呢?对吧,管大姐......还好最后在很多热心的陌生人的帮助下,我的狗回来了!所以,管大姐,我真的希望能帮你做点什么......请不要习惯性的拒绝一个陌生人的善意,有时候这份善意足以帮你走出困境,你看,我的狗能回来不就是个活生生的例子嘛!”
说完这番话的胡印东随即捡起了桌上那张先前没有被管淑君接过去的名片,只见他双手拿着名片再一次递向了管淑君。
这时的管淑君虽还是面无神色,也仍旧一言不发,可眼里的光似乎正慢慢变得柔和,不再那么僵硬和冷冽。没过一会儿,但看她伸出右手接下名片,并缓缓的站起了身。
“谢谢......”沉默良久的管淑君在看了一眼桌前那杯一口未动的热柠檬后冲着胡印东淡淡的说了一句:“谢谢你的柠檬茶。”话音刚落,她就转身朝餐厅外走去。
“管大姐!”顷刻跟着起身的胡印东立时向已走至店门口的管淑君大声喊道:“你想好之后记得给我打电话!”
管淑君闻声顿了顿,然后便抬脚跨出了丘仔记茶餐厅的大门。
在接下去的几天里,管淑君把自己闷在家中足不出户,起初她很纠结要不要在《日星报》上刊登自己和女儿的遭遇,但不知从哪一刻开始,她仿佛在一瞬间便想通了,心说胡印东看上去虽有些精明市侩,不过和迂腐无为的离水警方以及那些只管听热闹却基本毫无用处的左邻右舍相比,胡印东和他的《日星报》显然更值得自己去借力和倚靠,于是在12月的最后一天,管淑君拨通了胡印东的电话......
2006年,1月20日,大寒。
下午两点多,在喜悦山城·川菜馆的厨师休息室,帮厨小赵拉起陈伯言神神秘秘的往馆子的后院走去。
“陈哥!”小赵递给陈伯言一根烟,然后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不抽了,我准备回家眯一会,这么冷的天,你拉我来后院干嘛?”陈伯言说话间掸了掸身上的油烟味。
这时只见小赵从他那件满是油污的外套口袋里掏出了几张报纸,继而递给了陈伯言,并小声说道:“陈哥,你平时不看报纸吗?”
“什么啊?”陈伯言顺手接过其中的一张,不以为意的一边翻一边嘟囔道:“你小子要让我看什么惊天大新......”
话还没说完,就见陈伯言一时间涨红了脸,顿时语塞的他直愣愣的盯着报纸上余晚兰的照片结结巴巴的问道:“这,这是?这是什么?”
“陈哥,这是咱们离水最有名的街边小报了,专打擦边球!”小赵顺嘴回道:“什么桃色新闻啦,什么变态凶杀案啦,反正怎么黄,怎么血腥暴力怎么来!”
这会儿的陈伯言只感觉自己的脑袋嗡嗡作响,简直就要炸了一样,他猛的从小赵手中抽过剩下的几张报纸,急忙翻看起来。
小赵见陈伯言的情绪有些不对劲,便试图宽慰道:“那个......陈哥啊......现在厨师长还有老姜他们几个都说你那个......不过我相信你!你肯定不是那种人!你看啊,虽然上面放了你老婆的照片,说的那些事儿呢......乍一看确实挺像在说你的,但是!但是报纸上没有写你的名字!对吧!只是用了“岑先生”来代替,所以......我看你也别太......别太那个什么了!”
虽说小赵在耳边叨叨个不停,但眼下的陈伯言仿佛听不见外界的任何声音,报纸上“赌博、家暴、虐待、分尸......”等等这些耸人听闻的标题及文字就像一把把刀斧正朝着自己全身上下每一个地方直直的劈砍而来。
不知是由于室外的温度太低还是因为报上的内容过于骇人,当前,陈伯言竟不自觉的开始发抖,只见他用劲抓着报纸来回翻找,嘴里不停的叨咕道:“电话......电话......电话......”
当终于看到报社的联系方式在最后一版的右下角时,陈伯言遂急匆匆的跑出了餐厅后院,来到了马路边,窝火的他深吸了一口气,随即万分恼怒的给日星报打去了电话。
正如小赵说的那样,在得知陈伯言来电的意图后,日星报的负责人反复强调这几期文章只是根据社会案件改编而来的纪实性文学,并以一副置身事外的姿态劝陈伯言不要将文中所谓的杀人凶手“岑先生”和自己联系在一起。面对媒体人巧舌如簧的各种推脱诡辩,平时本就嘴笨话少的陈伯言愈发气急败坏,经过几番争执,实在论不过对方的他只得忿忿的挂断了电话。
此时此刻,陈伯言虽然人被气糊涂了,但心里却也明白这些报道源自哪里,因为文章中除了那些对自己的恶意诽谤,其他有关生活的部分却那么细碎而真实,陈伯言越想越愤恨,于是他带着满腔的怒火径直朝城郊东关的方向赶去。
“你到底要干什么!!!”在拨打电话多次被拒以及听到屋里有手机铃声响起又被按掉的动静后,陈伯言便十分断定管淑君此刻就在家中,于是他一面疯狂的捶门一面声嘶力竭的大吼道:“我好歹叫你一声“妈”,可你都做了什么!你让那些报纸把我写成这样,你非要把我逼死是不是!这么多年了,我没做任何对不起晚兰的事!我爸妈走得早,我对你怎么样,你心里清楚!可你是怎么对我的!你们把我当什么!是晚兰要走,是她要走!你为什么要说那样的话!你有一点点把我当成家人吗!但凡有一点,你都说不出那样的话来!我要是真的杀了晚兰,警察早就把我抓了!你为什么这么糊涂!拘留一次还不够吗?!你要我去告你才满意是吗?!你要把我往绝路上逼是不是?!是不是!!!”
由于陈伯言用力的捶打,年久失修的防盗门发出了一阵阵尖厉刺耳的声音,再加上他歇斯底里的呼嚎喊叫,没一会儿工夫,容姐和另外两名邻居便也来到了管淑君的家门前。
“伯言呐!你这是干嘛?!”头一次见陈伯言这般发狂的容姐紧紧的抓着他的手臂好声劝道:“怎么了这是?别喊了,别再喊了,你妈应该没在家!”
此时的陈伯言哪里听得进容姐说的话,只见他仍旧不停的敲门,不停的吼叫,这一刻积压在身体里太久太久的愤怒和痛苦,就像用十除以三得出的结果那样,无穷无尽......直至红肿的拳头上沾满了防盗门的铁锈,陈伯言才逐渐从盛怒的状态中恢复了冷静。
这个世界上没有谁比陈伯言更了解自己的性子,为人处事厚道惯了的他根本不忍拿起所谓的法律武器去面对那个不断污蔑和中伤自己的丈母娘,他能做的就是什么也不做,像极了一只习惯性逃避现实的鸵鸟,有几分懦弱又有几分可怜。
一周后的傍晚,心事重重的陈伯言佯装成无比轻快的状态骑着电瓶车把陈丛安从幼儿园接回了家。
“安安,明天开始就放寒假喽,开不开心?”陈伯言摸了摸陈丛安的脑袋,然后褪去了身上厚重的外套,正当他准备走进厨房的时候,却听陈丛安喊了一声:“爸爸!”
“怎么了?”陈伯言顺口问道。
“这是今天中午食堂阿姨给我们做的......”陈丛安边说边从书包里拿出了一个歪七扭八的油纸盒子,接着见他小心翼翼的把纸一层一层的拆开,然后说道:“老师说,吃巧克力会让人开心,这是阿姨做的巧克力小蛋糕,我没吃,我想让爸爸开心,爸爸,给你吃!”
陈伯言看着陈丛安递过来的蛋糕,顿时觉得暖心得很,但心里又忍不住一阵发酸,他总以为平日里自己已经把苦闷藏得很深了,直到这一刻他才发现,自己拙劣的伪装连五岁的儿子都没有骗得过,就在陈伯言刚想说点什么的时候,只听陈丛安指着蛋糕自顾自说着:“爸爸,你看,上面有三只小猪,一只是你,一只是我,一只是......”
就在这时,陈丛安发现蛋糕上最右边的那只小猪已经被纸盒压得变了形,于是他静静的看着蛋糕,然后面无表情的伸手挖起那只小猪,毫不犹豫的送进了嘴里,三两下吃完后,陈丛安似乎露出了一丝丝笑意,见他抬头向着陈伯言转而说道:“爸爸,你看,上面有两只小猪,一只是你,一只是我......”
望着眼前的儿子和蛋糕,依稀有那么一瞬间,陈伯言忽然发现陈丛安的脸上俨然有一种本不该有的超乎他年龄的冷峻和淡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