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枢峰下,药山旁。
竹林边,建有一座雅致的二层木楼,周围是篱笆围成的院子,院中设有许多竹架,铺陈着各式晾晒的草药,院落一角还有石碾、舂桶等物。
赵师姐推开院门,回身温柔笑道:“进来吧,这里就是姐姐住的地方。”
姜望走进院子,抽了抽鼻子,东嗅西嗅。
“好香啊。”
在他身后,七八名女子跟进来,一个个表情忐忑,欲言又止。
“师姐。”
一名女子终是忍不住,将赵师姐拉至一旁,瞥了一眼被药香吸引向远处的姜望,压低声音道:“师姐,你该不会是想借教他识字的机会,偷学太乙青莲心经吧?”
其余女子围上来,七嘴八舌道:
“师姐,这样不行呀!”
“未经宗门许可擅自偷学超品秘典,万一被人知晓,是要出人命的。”
“你们都别瞎猜,赵师姐只说教那小孩儿识字,什么时候说要偷学心经了?赵师姐这么聪明,怎么会犯这种错,对吧师姐?”
赵师姐面色平静,沉默片刻,轻声开口:“你们说的对,但,我不能放过这次机会。”
众女心中齐齐咯噔一声。
赵师姐继续道:“私自接触超品秘典,若被宗门抓住,确实有可能被判重罪,但也不是没有其它可能。你们刚才也听到了,是太上大长老让那孩子下山找人学字。他一个稚童,即便认了字,又怎能读懂心经上的内容?必然要有人观阅过心经,解释给他听。这一点,我想太上大长老不会想不到。”
“师姐的意思是,太上大长老默许教他识字的人一起修习心经?”
赵师姐道:“或许是,或许不是,这只是我个人的猜测。”
众女面面相觑,对她的说法明显不太信服。
“赵师姐,我看你还是再考虑考虑吧……要不,我们上山去请示太上大长老,问一问他究竟是什么意思?”一人提议道。
赵师姐眉梢一颤,语气略急道:“不可,扰乱太上大长老清修,比偷学秘典罪行更重!”
她深吸一口气,目光扫过众女脸庞,郑重道:“各位姐妹若是害怕风险,今日之事,你们可以当作不知道,现在就离开,不必参与进来。但若有人将此事声张出去,坏了机缘,休怪我赵柔翻脸不认人,日后同她仇敌相见!”
她忽然把话说得如此之重,其她人纷纷吓了一跳。
稍顿片刻,赵柔语气忽又软下来,带着几分恳求道:“各位姐妹,修行本就是与天争命,不肯承担风险,如何收获机缘?错过这一次,我们这些人,这一生恐怕都不会再有第二次接触超品秘典的机会。我不能错过这份机缘,请各位姐妹助我!”
她深深低下头,冲众女行礼。
气氛窒息般死寂。
良久,一名女子结结巴巴道:“那个……我,我忽然想起昨天洗的衣服还没晾,我先走了。”
一人起头,其余几人登时反应过来,有样学样。
“我出门时锅里煮了米,我得回去了!”
“哎呀,头忽然好痛。”
“我今天一直在山上采药,没见过赵师姐!”
眨眼功夫,众女便散了个精光。
只剩下一道沉默寡言的瘦弱身影,低垂着头,一言不发地立在赵柔侧后方,手上、背上挂着好几个竹篓。
赵柔抬起头,看了她一眼。
“你不走?”
女子用细弱蚊蝇的声音回答:“药……今天还没收。”
赵柔恍然,随意挥了挥手,“你去忙吧。”
女子无声地点了点头,放下竹篓,转身朝墙角晾晒草药的竹架走去,开始熟练地翻晒草药、检查成色。
赵柔走到木楼屋檐下,推开门,冲院子里那道小小身影招手。
“小姜望,来,姐姐进屋教你识字。”
“好~”
姜望应了一声,进了木楼,被赵柔领到桌边坐下。
桌上有茶壶,赵柔给姜望倒了一杯茶,转身离开,不一会儿又回来,手中拿着纸和笔。
“小弟弟,识字不是一件简单的事,姐姐若带你从头学起,至少得两三年才能教你把所有字认全,太耽误时间了。”
“你看这样好不好,咱们直接学习书上的字,这样就快了。等学完书上的字,姐姐再一点一点教你其它常见的字。”
姜望不假思索,点头:“好啊。”
“那好,你把书拿过来。”
看到那本古旧的《太乙青莲心经》摆在面前,赵柔一颗心砰砰跳得厉害,口干舌燥。
她伸出右手,光洁如玉、细如青葱的手指悬停在书页上方,指尖微微颤抖。
这一刻,即便已经下定决心,赵柔心中还是忍不住产生自我疑问。
这样做真的可行吗?
万一宗门知晓后,雷霆震怒,杀人灭口、以儆效尤……
想到那可怕的后果,赵柔忽然打了个冷战。
这时,一只胖乎乎的小手从旁边伸过来,替她掀开了第一页。
“……”
书中字迹映入眼帘,赵柔眼底的挣扎顷刻凝固。
一旁,姜望歪起脑袋,目光纯洁地盯着她,疑惑道:“你怎么了?”
“啊……我没事。”
赵柔镇定心神,勉强一笑,迅速收拾情绪,拿起笔。
都已经到这时候了,还有什么好犹豫的?
她需要这部超品秘典,比这座宗门里的任何一个人都更加需要。
“来,我们先学第一页的第一句话……”
赵柔将书上的第一句话抄下来,一个字一个字地读给姜望听,告诉他词句的含义,让姜望跟着读。
很快,赵柔就发现了姜望的第一个特点。
记性好。
所有字的读音含义,只要教一遍,姜望立马就能记住,并且分毫不差地复述出来。
起初这个特点还察觉得不明显,直到翻到第三页,抄到一个笔画复杂的生僻字时,不等她开口提醒,姜望一下就将那个字读了出来。
赵柔抄写的动作顿住,诧异地抬起头,盯着面前看起来只有三四岁的稚童。
“你记得这个字?”
“记得啊。”
“它是什么意思?”
“形容天道运转,万事万物各司其职、各有所终。”
“你……只听我说一遍就记住了?”
“嗯,这很难吗?”
赵柔被反问住了。
“……也不能说难吧,只是姐姐没想到你还有过目不忘的本事,有些被吓到了。”
“嘻嘻,这不算什么。”
赵柔收起惊讶,继续抄写。
没过多久,她又发现了姜望的第二个特点,比起过目不忘更加让人震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