翠园。
柳三娘放下筷子，长吁一口气，抚摸着隆起的腹部，终于感受到了吃饱的滋味。
一旁，太监宫女们默不作声地收拾碗碟，无人说话，所有人心中都回荡着同一个声音。
十一桌。
整整十一桌啊！
这位柳夫人怀的哪是孩子，分明是怀了个无底洞，这得多大胃口才能一口气造十一桌饭菜，要不是亲眼看见，都没人信！
小折子奉上一杯热茶，柳三娘抿了一口，回味道：“刚才端上来的那份汤叫什么？黄金鳝？味道确实鲜美。”
小折子嘴角一抽，心中暗道，我的个夫人，那条千年黄金鳝可不止味道鲜美那么简单，那是天下罕见的奇物，价值连城，是宫外专门送来孝敬陛下最宠爱的清妃娘娘的。您把清妃娘娘的东西截胡了，搞不好娘娘现在正发多大的火气，万一闹起来，这事儿可不好处理。
柳三娘不知这些，正低头饮茶，门外忽然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让她捧着茶杯的手一颤。
“三娘！”
柳三娘抬头望去，门口站着一个挺拔的身影，她顿时湿了眼眶，起身唤道：“夫君！”
两道人影拥抱在一起，很快响起压抑许久得到释放的哭声。
小折子低下头，悄无声息地冲其他人摆摆手，众太监宫女识趣地退出翠园。
哭了许久，姜大为松开妻子，抬手轻轻抚摸柳三娘的面庞，嘶哑道：“三娘，你受苦了。”
柳三娘摇头，“我没事，只是成儿……成儿他……”
姜大为咬牙道：“我知道，来时已经听李公公说了。这笔账，一定会找赵历算！”
片刻，两人情绪稍作平息。
姜大为视线下移，落在柳三娘肚子上，眼神复杂，感慨道：“怎么也没想到，最后救我一命的，居然是这个还没出生的小子。呵，我这个不成器的父亲，倒是沾了自己儿子的光。”
柳三娘打了他一下，咬唇道：“让你去赌坊！让你结交不三不四的人！”
姜大为苦笑，“不去了，以后打死不去了。”
“以后打算怎么办？”
“陛下革了我的职，让我回家反省，我能怎么办？先回家待着吧，等你肚子里的孩子出生。对了，成儿的尸骨现在在徐府？”
“应该是。”
“我先去把成儿接回家，好生安葬。”
“我也去。”
“不行，你留在皇宫，现在最重要的是保证你和肚子里孩子的安全，你就待在这儿，哪都不能去。”
柳三娘默然，知道他说得对，不再坚持。
气氛沉默了一会儿。
姜大为盯着柳三娘隆起的腹部，忽然道：“听李公公说，这小子的天赋异象是一尊血色巨人？这倒是奇了，我姜家祖上，没听说有哪位先人身怀类似异象。”
“柳家也没有这样的先例。”
姜大为蹲下身子，对着她的肚子左看右看，嘀咕道：“这真是我姜家的种？”
柳三娘微微一怔，旋即拧紧眉头，轻咬银牙道：“姜大为！你什么意思？怀疑我？”
“没、没有！你听错了，我什么都没说！”
姜大为自知失言，慌忙起身往外跑，“我去找徐朋义，明天再来看你！”
话没说完，人已消失在门外。
“混蛋！”柳三娘气得攥拳骂道。
娘胎里，姜望啼笑皆非。
初次见面，这便宜老爹有点不太靠谱。
院外忽然传来一个年轻的女声，婉转动听，像是山间的清泉从石头上流过：“怎么生这么大气？谁招惹姐姐了？”
这个声音很是好听，姜望不由被吸引了注意，探出意识，向声音来源处蔓延而去。
一个身穿鹅黄长裙的女子走进翠园，身后跟着几个稚气未脱的宫女。
女子亭亭玉立，身段婀娜，相貌更是倾国倾城，五官精致，有着一双明媚动人的秋水剪眸，脸上挂着一丝微笑。
她没戴什么首饰，长长青丝只简单插了一支梅花簪子，挽了一个发髻，如此简单朴素的装扮，却难掩一身贵气。
柳三娘认出女子身份，急忙上前行礼。
“柳氏见过清妃娘娘！”
姜望恍然，原来是乾帝的妃子，难怪这么漂亮，气质出众。
清妃微微一笑，走到柳三娘面前，抬手搀扶起她，柔声道：“姐姐不必拘礼。咱们以前见过一面，那时就想和姐姐结识了，听说姐姐搬到翠园居住，我不请自来，不会打扰到姐姐吧？”
“不会不会，娘娘请进。”
院门外，听说清妃出现，小折子领着几个手下火急火燎地赶回来，远远看到清妃背影，心情立刻凉了半截。
完了，黄金鳝才刚吃完，苦主就找上门来了！
等下该不会打起来吧？
众人进屋落座后，小折子忐忑不安地站在柳三娘身后，正纠结等下万一打起来，自己要不要赌上前程挡在中间拉架时，就听清妃率先开口：
“听说姐姐今天胃口不错，御膳房里的东西，味道虽然还行，但论及营养调补，还是缺了点什么。妹妹今天来看姐姐，没带什么好东西，只带了几只水晶火蜜果，对安神养胎很有益处，姐姐一定收下。”
话音落，清妃身后一名小宫女上前，将一只做工精巧的篮子放在柳三娘身边桌上，掀开上头盖着的锦帕。
小折子不动声色地斜眼往里一瞅。
篮子里码着七八个拳头大小的果子，看起来有点像桃，却是暗红色水晶般的质地，表皮闪着红光，琥珀般的果肉晶莹剔透，能清楚看到里面嵌着一粒粒黑籽。
看着这些瞅上去就价值不菲、不比那条千年黄金鳝逊色的果子，小折子整个人都懵了。
清妃娘娘不是为了那条鳝鱼来找茬的？
这……也没听说娘娘是这么大方的人啊？
难道娘娘也是看中了柳夫人肚子里孩子的潜力，打算提前交好，拉拢姜家未来的麒麟儿？
小折子心中念头百转，忽然觉得自己给上头塞大把银子讨来这个差事，实在太明智了。
清妃娘娘都看好的人，肯定没错！
柳三娘和清妃一聊就聊了两个时辰，两人关系迅速拉近，很快便情同姐妹，无话不谈。
聊着聊着，柳三娘忽然想起一事，道：“小清，有件事我想拜托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