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到了周六,难得秦敬和钟意谁都没有出差。
屋子很安静,钟意一直在忙着工作,秦敬也是,空气中只有敲击键盘的声音。
秦敬越发觉得自己住在个酒店里,钟意是他的房客,两人不是恋人,甚至素不相识。尽管他很了解钟意,了解到早把这人里外看透,看到厌倦的地步。
快年终了,两人都更忙了起来,晚上很少回来睡,也又是两个多月没有做过了。
又一个星期,他们甚至都不再同床,可能是彼此睡眠时间都少,怕打扰对方也怕自己睡不好,就默契地分房睡了。秦敬睡的是客房,单人床,地暖还没来,屋里很冷,只能开空调,这样确实像酒店。
有天在睡着之前,秦敬想了想,他们的这层关系,好像已经失去意义。
于是在半年后,在关系愈发冷淡之中,在一次平淡无奇的饭桌前,秦敬提出了分手。
钟意没有意外,他们从之前到现在,熬过了七年之痒,很多人都羡慕他们。
这种感情总有耗尽的一天,真心本就瞬息万变。
他们走过了十年,迈入婚姻,这很难得,但爱总有到头的时候。
两个大男人,没孩子,经济独立,没什么非谁不可,离婚也是没有负担的事。
钟意打印的离婚协议,双方都没多说什么,签了字。
签字之后,钟意看着这一纸契约,从此他和秦敬毫无关系了。钟意把纸拿在手里,沉默一会,还是有点舍不得。
秦敬叼了根烟,也看向那张纸,他和钟意当年是怎么在一起的,怎么出柜的,怎么结婚的,他记忆模糊了。离婚是他提的,但看见那张签好的纸后,他忽然还是有几分后悔。
“照顾好自己,有需要帮助就找我。”秦敬把烟灰点在桌子上,没有多说。
房子是他们贷款买的,秦敬本想留给钟意,但钟意拒绝了。公司离这栋房子太远,每次开车加堵车都要一个多小时,此次正好趁着机会换个近些的。
于是秦敬打了一半的款给钟意。
钟意从柜子里拿出个行李箱,准备收拾行李,秦敬伸手帮忙,很快就发现东西太多了。这是个家,住了年复一年,根本就分不出来一个人的东西。
最后钟意只带了几件衣服,拿了些日用品,在一个清晨独自开车离开了,他走的时候秦敬还没有醒。
秦敬失眠了,他其实没有睡,但也不知道该跟钟意说什么。
他穿着睡衣站在阳台上,看着钟意离开的车,风从窗缝向里灌去,冷得他打了个哆嗦。
秦敬离婚的事很低调,摘了戒指,只有几个细心的人发现,大多数人并不知情。
当然,这个细心的人包括那个叫夏明安的。
公司附近的房子难买,钟意正好赶上要去国外三个月,把行李放在朋友家里,转天去了英国,连戒指也忘记摘。
等钟意回来时,已是三个月以后。三个月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刚好一个季度,回来时国内春天到了尾巴。
朋友帮他打听到一套房子,一居室,比从前和秦敬住的房子小许多,但一人住刚刚好。
钟意全款买下房子,准备好就此过单身生活。他取了瓶红酒,坐在露天阳台上,看向夜幕下的灯火辉煌。大概没谁能料想得到,十七岁时候决定好的一辈子的事,到了二十七岁变成一场空。
他跟秦敬感情变淡,这种事无可奈何,没什么好掰扯的。相识一场,相互耽误了十年,不想走下去了就没必要再继续。
在过去的十年里,他和秦敬从嬉笑怒骂到成熟男人,相互陪伴着走过来,好像有很多难忘的事。
但具体是什么事他竟然都想不起来了。
等钟意翻弄自己的行李箱时,才发现自己竟还有秦敬的两张卡,其中一张还是工资卡。
不知道秦敬怎么回事,三个多月了,也不找他要。
他给秦敬打了个电话,秦敬刚好开会,手机关着机。钟意看了眼时间,时间还够,就开车去了秦敬的公司。
钟意对秦敬的公司很熟,跟去自己公司一样。他坐在茶水间无聊地刷着手机,想着一会和秦敬吃顿火锅,正好把卡还给他,问问对方最近过得怎么样。
但钟意没想到的是,秦敬不是一人出来的。
夏明安看到茶水间的钟意,有几分紧张,他也不知道在紧张什么。他又不是第三者,虽说他现在正追秦哥,可那也是秦哥离婚以后的事。
紧张之下,他还是不由自主地叫了声“嫂子”。
钟意不认识夏明安,他摆了摆手,让人不用这么客气,无名指上空荡荡的。
夏明安赶忙改了称呼,叫了声钟哥,然后就借口说趁午休回去取个优盘。秦敬把钥匙递给夏明安,他接过就立刻离开了。
钟意本来没什么想法,但他认出了那串钥匙,车钥匙是秦敬的车,门钥匙是他们从前的家钥匙。
两人来到火锅店,钟意想问问钥匙咋回事,又没立场开口。他手里摆弄着那两张卡,心中想着如何开口,没料到与秦敬竟生疏得这么快。
离婚了,没了契约和那层关系,好像就是下一秒陌生人。
钟意烫了两片肉,整锅都是麻辣的牛油锅,加麻加辣的那种。秦敬不太能吃辣,以前总陪他来吃,偶尔看得馋了会跟着夹几筷子。
他将肉夹进碗里,冷不丁想起些事。秦敬进公司第一天,他们就是在这吃的。坐在现在的位置,边吃边闹,喝了很多酒,说了很多年少的轻狂话。
后来的很多年里,他们都坐在这个位置。
钟意知道秦敬不是故意的,就是太习惯了,这回又下意识地坐了这儿。
秦敬好像也意识到这个问题,拿着筷子,没有说话。
钟意把在手里玩了半天的两张卡递给秦敬,说道:“你卡忘我这儿了。”
秦敬接过卡,看见钟意在倒酒,然后举起酒杯,对他说道:“离婚快乐。”
钟意也回他一句离婚快乐,二人碰了杯,一饮而尽。
钟意的公司新纳了批员工,积极性很高,钟意手头的项目也忙完,不由自主地闲了下来。
他没事儿干,只好在家研究点美食,习惯了两人量的饭菜,离婚后还有些调整不过来。
他做了一盘精致的料理,厨房食材剩一堆,胡萝卜剩半根,土豆剩半块,样样剩一半,怎么处理都不合适。
钟意把料理摆在桌上,精心地雕了花,整盘菜看上去相当正统。他指尖磕着大理石质的桌面,觉得该找个什么见证一下,否则没成就感。
要论往常,那见证人肯定是秦敬。秦敬的嘴不着调,喜欢翻着样地夸他,直把他给夸到床上去。
钟意想到这,断了思绪,他多久没好好花心思做饭了?
钟意把料理拍下来,翻遍好友列表没找到合适的人,干脆发了个朋友圈。
不多久,他就看到秦敬点了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