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意坐下来,将料理草草吃完,没自觉又想起秦敬。
他和秦敬冷了太久,平静无趣,忙碌漠然,大多数时间在外应酬,偶尔在家就叫外卖,或随便做点什么,下顿省事吃剩的。
那种生活确实乏味,一成不变,毫无期待。
钟意正想着,电话打了进来,他划开手机,是高中的死党。
“喂?”钟意接起电话,听到对面吵吵闹闹的声音。
“喂!钟意不?我听刘昊说你跟秦敬离婚了,真假的啊???”白庆光的声音在手机里一惊一乍着,语气里全是不可置信。
“真的。”
“真不够意思,咋不告诉我?”白庆光听起来有点儿生气,话里行间又是掩不住的关心,问道,“你现在住哪儿?一个人过?”
“买了套房,在公司旁边。”
“有钱,真有钱!”白庆光感慨着,突然想起钟意这小子家里有钱,秦敬家里也有钱,俩人除了性别不匹配,全是门当户对。
“不是,你咋会跟秦敬离婚呢?你俩咋可能离婚呢?”
“到头了呗。”
“到头?不是,就你俩当年那架势,那劲儿,能把班主任都气得不想上课,怎么会到头了呢?”白庆光想来想去都觉得不可思议,他是眼盯着秦敬追钟意,然后俩人在一起的。
“什么架势,我怎么不记得。”
“你个当事人你自己不记啊,等我给你记呢?”
“算了,过就过去了。”
“你老实告诉我,是不是秦敬外边儿有人了?你俩为啥离婚?”
钟意将吃饭的叉子缓缓划过瓷盘,想起前几天秦敬给夏明安递的钥匙,顿了一下:“没有,他不是那种人。”
不过现在他们离婚了,秦敬做什么都行。
白庆光追问再三,也问不出个结果,只好又说道:“成吧,咱潇潇洒洒开个单身趴,干净利落告别过去,行不行?”
钟意笑了下,“行。”
秦敬最近特忙,总在公司加班,没法想钟意的事。
这天他刚忙完,抬头一看,已经快十一点,他还没吃晚饭。
秦敬摘下眼镜,揉了揉眉心,想发个微信让钟意做饭,字打到一半才想起他们离婚了。
他向上翻了翻,发现以前的聊天记录都在。来往语气冷淡,大多是汇报回家时间,要不要吃晚饭,偶尔商量几句哪天去看爸妈。
秦敬累得眼睛都有些直,他盯着屏幕,拇指不受控制地向上翻着,两人不常在微信说话,时间跨度都很大。
他翻了半个来小时,突然手指一顿,看到钟意的一条:我会一直爱你。
秦敬仔细看了眼日期,是前年的2.14。
前年2.14怎么过来着,秦敬陷入回忆,无数关于情人节的记忆搅到一起,像水晶球里飞绕着的亮片,速度很快,看不清楚,也抓不到。
秦敬看了眼空落落的无名指,收起手机准备离开,无意间瞥到桌上一个硬硬的尖角。他将尖角抽出来,发现是个相框。那相框趴在里头不知多长时间,夹在乱糟糟的陈年文件里。
他看向相片,上面是两个少年,穿校服站在阳台里,身体逆着光,在对镜头笑,旁边竖了把吉他。
这照片秦敬有印象,吉他是在西班牙买的,以前特喜欢,总带到宿舍去,给钟意弹过,唱过歌。
那次楼道挤满了人,都是起哄和看热闹的,钟意穿的蓝色夏季校服,倚在阳台门口,憋着笑意。阳光斜着打在他脸上,很引人注目,但他的视线里始终都只有秦敬。
秦敬把相框塞进抽屉里,坐电梯进入地下车库,把车向家开去。
冬天的暖气停供了,现在是倒春寒。
秦敬将车停到家楼下,车里的空调缓缓地吹着,他点了根儿烟,有些不想上楼。
家太冷了,没饭吃,也没人气,几个房间都是空的。
秦敬又在看钟意的微信,那盘法国料理看起来很出色,不知道是给谁做的。
他正想着,突然有人发了条微信,是夏明安。
“秦哥,吃了吗?”
“没。”
“上楼,有饺子。”
秦敬一阵惊讶,抬头看家里的灯果然是亮的。
他碾灭烟,锁好车上楼去,家门是虚掩的,有暖黄的光。
秦敬刚进门,还没脱鞋,就只白花花的小东西窜了出来,直往他腿上扑。
夏明安把那小东西拎起来,放到沙发上。
“这么晚还来?”
“方糖这阵子不是生病吗?我怕它有状况,就又来一趟看看,顺便给你带点儿夜宵。”
“晚上真没吃啊,秦哥?”
“没。”秦敬把公文包挂起来,坐在饭桌上开始吃饺子。
方糖是只小白狗,秦敬邻居家的,那邻居全家要出国一个多月,非要把狗放他这儿照看,而且那狗还生病了,总得喂药和带去打针。秦敬没养过狗,好像钟意小时候养过。他工作太忙,没空照顾,就把钥匙给了夏明安,让他帮忙看两眼。
夏明安是挺乐意的,少了工作时间,还能玩儿小狗。
秦敬吃完饭,把盘子送进厨房,问了句:“你咋知道我在楼下?”
“认你车啊。”夏明安笑嘻嘻地进来,想帮秦敬刷碗。
“你到底是为了狗,还是为了别的?”秦敬自己将碗刷干净,放进碗笼里,问道。
“好吧,为了来你家。”夏明安承认道。
“秦哥,我……我就是。”夏明安说着说着就有点卡壳。
“不要考虑我,找别人吧。”秦敬将手擦干,瞅了眼紧张的夏明安,耐心等了会儿,没忍住一语戳穿。
夏明安一愣,没反应过来,然后有点儿炸毛,“别啊,秦哥,给个机会!”
“允许我发挥下主观能动性,我还小,经受不起太多打击。”
“问题就在这儿。”秦敬说道,“我不跟小孩儿谈恋爱。”
“不不不,我不小,秦哥,我是大人,我快毕业了。”
“你不刚失恋吗,跟我这儿来什么劲?”秦敬一屁股坐在沙发上,从茶几抽屉里翻出钟意偷藏的红酒巧克力。
“我讨厌他。”夏明安碎碎念了句,摸着趴在地上的方糖,说道,“我迈开步子向前看,发现秦哥就在眼前。”
“别扯,回学校睡觉去。”
“秦哥,你不是喜欢那种少年吗,你说十七岁的钟哥就是那么吸引你的。”
“你钟哥可不是少年了。”
他是个亲热时会笑出声的男人。
“我……”
“回去吧,照顾狗的劳务费等会我打给你。”
秦敬把小孩儿打发走,才换掉衣服走进卧室里,一米八的双人床,被子没叠,乱糟糟地堆在上面。
他把手机关掉,翻了会英文的专业书籍,始终激不起困意。从钟意离开起,他睡眠就不好,以前倒头睡,有时连衣服都没脱完,就能一觉睡到天亮。
现在困难了。
秦敬想了想,他和钟意已经离婚四个月了。
夜里一点半,秦敬还是没有睡着,他翻着钟意的微信,没忍住发了条消息:“我失眠了。”
秦敬以为钟意早就睡了,没想到没一会儿就有了回复:“煮点桂圆水喝吧。”
“管用吗?”
“管用,以前喝过。”
秦敬想了想,好像是有那么回事儿。刚毕业时,他和钟意住在出租房里,因为初入社会的压力,俩人都失眠。后来钟意总放两碗桂圆水在桌上,一碗给秦敬,一碗留给自己,慢慢地,不知道哪天,就没失眠过了。
秦敬想到这,就想起钟意来,不由问道:“你也失眠吗?”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