灼华山终年仙雾缭绕,灵气充足,滋养了许多稀有植物。无论四季寒暑,山上皆是花开遍野,风拂绿草,不是仙境却胜似仙境。
如雪贪玩,经常在山间追碟捕鱼,这灼华山上上下下没有她没玩过的地方。当然,一人到处疯跑甚是无聊,如雪还有个玩伴,一只通体莹白的九尾狐,名字也甚是好听,叫凌歌。
那时的凌歌年纪还小,是只没什么灵力的小狐狸,和如雪一样,每日只知道招猫逗狗,四处玩耍。九尾狐一族居于灼华山脚下,狐王与飞星是挚交好友,于是凌歌顺理成章的与如雪也成了好友。
云极门门规森严,弟子无故不得下山。如雪虽然平日里调皮捣蛋惯了,但对飞星还是颇为害怕,所以长这么大从来不敢偷跑出灼华山。
凌歌与她不同,他是家里最小的狐狸,仗着爹娘宠爱,在家里几乎无法无天,就算天上的月亮,只要他觉得好玩,也是要摘下来看个究竟的。为此,狐王没少头疼。
好在飞星也有个徒儿,如雪与凌歌年纪相仿,很快就玩到一起。只不过……原本还不算胆大包天的如雪,如今被凌歌带的,也成了个天不怕的主,不仅偷偷溜下山,还和文南初有了情愫。
这一日,云极门上下热闹极了,小师妹如雪即将迎来十八岁生辰。成人日是大事,师兄师叔们都非常重视,早早就商量布置起来,要给如雪好好办一场生辰宴。
如雪与莫清辞站在轻尘殿外,看着大家忙里忙外。两人身体外包裹着一层金色光雾,让这里的人既看不到,也摸不着。
莫清辞问如雪:“这是你的记忆?”
如雪点头,“应该是。”话虽这么说,她却总觉得有一丝奇怪。
看如雪表情不对,莫清辞问道,“怎么了?”
如雪:“我十八岁生辰前那几日,溜下山了,大家布置生辰宴这些事,我根本不知道。不知晓的事,为何会出现在记忆中?”
莫清辞听过后皱起眉,“难道说……”
“这是我的记忆。”凌歌的声音从他们身后响起。
两人回头,还未等看清眼前人的表情,只见无数白色光点在腾空而起,眼前场景变化,来到了一处街巷。
如雪:“凌歌,你到底想干什么!”
凌歌:“千年前,你只道是我的错,今日我就让你看清楚真相。”
热闹街市中,狐身的小凌歌好奇地左看看右瞅瞅,一会儿被香气扑鼻的肉包子吸引,一会儿又看上了会动的草编蚂蚱。
正当凌歌想去拔掉蚂蚱上多余的尾巴草时,突然被街道中间高大华丽的马车吸引了视线。这车有两匹马在前,车厢宽大,一看就是有钱人家的马车。车四周都挂着雕工精巧的翠玉铃铛,一步一响,清脆声音甚为悦耳。
凌歌一时看呆了眼,忘了自己还在街道中间,随着一声高昂马鸣,马车被硬生生逼停。小厮恶狠狠地盯着凌歌,骂骂咧咧,“哪来的狐狸挡道,赶快滚,否则我一脚踢死你。”
正当凌歌反应过来想要让开时,却被马车上下来的公子拎着后颈提溜起来,“这小狐狸毛色雪亮,长得真漂亮。”
此人名叫楚北捷,是城中首富楚天河的大儿子。长相平平却生性风流,家里的生意帮衬不了多少,吃喝玩乐倒是一把好手。加上楚家在此地一手遮天,使得楚北捷更加目中无人,横行霸道。不过他唯有一软肋,就是妹妹楚思烟。
坊间传闻楚思烟长相美过仙子,才华横溢,琴棋书画样样精通。但不知什么原因,自小体弱多病,故从未出过楚府一步。越神秘,众人便越好奇。关于楚思烟的传闻也是与日俱增,甚至传出了她是狐狸精转世这种荒唐话。
楚北捷与楚思烟同父同母,自小关系亲密。楚北捷虽然是个吊儿郎当的纨绔子弟,对妹妹的话却言听计从。无论是天上月还是海中鲸,只要妹妹想要,楚北捷一定二话不说想办法。甚至连楚天河都说过,他是上辈子做了多少善事,才修得此生夫妻之间恩爱和睦,兄妹两人手足情深。
楚北捷看着拼命挣扎的小狐狸,歪头一笑,“生得这样好看,驯养起来留作玩物定是不错。”说罢,他命令小厮,“把它装笼子里去,看好,千万别让他跑了。”
小厮应了声,下一瞬,凌歌就被塞进了一个充满其他动物血腥味的铁笼子里。他年纪太小,平时又贪玩,术法学了跟没学一样,此时面对这样的大铁笼子,凌歌那点弱小的灵力根本没有用处。周围又没有同伴,凌歌叫天天不应,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被带去楚府。
楚家财力雄厚,宅院自然气派。凌歌此时还不知道自己将来有多惨,只睁着大眼睛好奇地看着这偌大的院子,无数奇珍异宝,连院中的树都是从未见过的翡翠玉树。
楚北捷心情不错,哼着小曲逗笼中的小狐狸玩。只可惜凌歌现在饿了,没心思讨好这个奇怪的人类,对他爱搭不理。这下让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的楚大公子气得不轻,他找来一根铁棍,哐哐敲了笼子几下。
九尾狐的听觉比普通人类灵敏数百倍,重物击打的声音震得凌歌耳膜生疼。本来就又困又饿,还要被这样对待,凌歌有点生气了,他凶狠的撕咬笼子,试图脱身。
激烈的反抗与撕咬激起了楚北捷的胜负欲,他阴狠一笑,手拿一根羽箭,毫不留情地穿过铁笼,扎在挣扎的凌歌身上。
这一箭直直穿过小狐狸的肚子,雪白的绒毛瞬间被鲜血染红。凌歌痛苦的“嗷”了一声,接着开始更加疯狂的挣脱。
这里危险,快逃。这是凌歌此时唯一的想法,混乱中,他的小爪子挠出了血,血肉模糊,尖牙也被铁笼硌的缺了一角。
动作越激烈,伤口越严重。很快,凌歌就浑身都被血染红,过度疼痛让他的皮毛泛起淡淡紫光,那是爹娘给他下的护身术法。
看着身上渐渐形成紫色气盾的凌歌,楚北捷觉得越来越有趣,“原来是只妖狐。”于是他翻箱倒柜,找出半年前买的“从心蛊”。顾名思义,主仆从心。听说种下之后,可以让妖物失去本体意识,一心只被主人驱使。此蛊一旦种下便不可解,除非主人死亡,否则妖物永远都是主人的仆从。这东西是楚北捷从一个不起眼的珍宝铺子里买的,自从买到手后他就一直想试试,只可惜他长这么大从没见过妖物,更不知道要去哪里找。今日这小狐狸算是自己送上门来的,正好可以让他试试“从心蛊”。
源源不断的流血让凌歌迅速变得虚弱,所以在楚北捷用力掰着他的嘴想给他灌蛊虫时,他已没有力气反抗。
晶莹泪水从凌歌眼中滑落,早知要被人类如此残忍虐待,他就不应该偷跑下山。若真的被灌下蛊虫,以后他就只能给楚北捷当做玩物,不知道还要遭多少罪。而且他再也见不到爹娘,还有一起玩的如雪。思及此,小狐狸哭得更伤心了。方才眼泪还是一滴一滴地落,此刻已成了嚎啕大哭。
不过楚北捷才不管这么多,他现下心里想的只有“从心蛊”。他用了九成力气,狠狠掰开凌歌的嘴,就在蛊虫将要被倒进凌歌嘴里时,一道温柔悦耳的声音想起。
“哥哥,你在做什么?”
回廊上,楚思烟面容精致,眉如弯月,眼眸清澈似一汪湖水,婉转柔情。一袭粉白天丝流云裙衬得她肌肤胜雪,面若芙蓉。
她看到凌歌满身是血,还被楚北捷还钳着下巴,一时心急,也顾不得礼数,小跑着进来,一把推开楚北捷,眼神带着责问,“他只是一只还没长大的小狐狸,哥哥为何如此残忍。”
楚北捷被楚思烟的眼神看得气势全无,眼看妹妹要生气,他放缓语调好生哄人,“好好好,我错了,是我不该下这么重的手。”
楚思烟没说话,只是自顾自的打开笼子,将倒地不起的小狐狸抱出来。她也不在乎血迹是否会弄脏她的衣裙,就这么抱着小狐狸,小心翼翼,没有太用力。
凌歌半眯着眼打量面前这个漂亮的小姐,她看起来温柔恬静,给人一种心安之感。这样的人,应该不会再给自己灌蛊虫了吧?凌歌想着想着,伤口实在太疼,他委屈的撇撇嘴,晕过去了。
楚思烟低头正好看到小狐狸闭眼,以为他死了,手忙脚乱又拍又摇,“还愣着干什么,来帮忙呀!”她瞪了罪魁祸首一眼。
楚北捷任何反驳的话都不敢说,认命的帮楚思烟收拾出桌上一小块地方,将小狐狸平放上去。接着给他的伤口上了金疮药,又仔细包扎起来。做完这些,楚思烟才将将松了口气,“还好没死,要不然你就造孽了。”
楚北捷:“一只小狐妖而已,怎么跟造孽扯上关系了,思烟,你也太……”
楚思烟:“妖怎么了,就算他是妖你也不能随意欺负呀。”
楚北捷:“妖为祸人间,人人得而诛之。”
楚思烟撇撇嘴,“妖和人一样,有好有坏,怎能一概而论。而且你看这只小狐狸,他看起来也就是个孩子,小孩子能干什么坏事啊。”
楚北捷不想在这种小事上跟妹妹争论,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时辰不早了,你该回去吃药休息了。”
楚思烟点点头,但她不放心将小狐狸放在哥哥这里,于是商量,“我能把他带走么?”
“不行。”楚北捷想也没想就拒绝。
其实楚思烟知道原因,也知道哥哥是为了她好,但她看着小狐狸如此可怜,还是想争取一下,“这样吧,带回去后我还是将他养在笼子里,绝不放出来,这样行不行。哥哥,求求你了。”楚思烟拉着楚北捷的衣角撒娇,平日里这招百试百灵,什么楚北捷都会答应。
没想到这次楚北捷态度很坚决,“不行,你忘了预言是怎么说的了么?我不能让你冒这个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