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着映照长空的那轮明月,司空月的思绪如同浓霜,他没有回答莫清辞的问题。
这就是莫清辞善解人意地地方了,如果是司空月不想说的话,他从来不会逼他。
自上次见过玄阳已经两日,这两日的时间,司空月一直心绪万千,他始终没有想出一个完全之策,既能保护莫清辞的安全,又能帮玄阳,还能挽回师父。
也许人生就是如此,情难解,恩难全,意难平。
司空月看了莫清辞良久,终于开口,“小辞,抽灵之事非同小可,对方一定是功法高深之人,以我们两个现在的水平,很难抗衡。不如我们先回玄天剑宗,将此事告诉……”说到师父两字时,司空月顿了顿,但他很快调整好情绪,接着说下去,“告诉掌门及众位师叔,到时如何行事,与他们商量过后再做定夺,如何?”
不出所料的,莫清辞摇摇头,“那怎么行,等咱们回去再回来,至少得耽误好几日时间,那岂不是又会有无辜的人被抽灵而死。阿月,人命关天,我们不能见死不救呀。”
其实司空月心里除了记挂师父,也担心今晚再出人命,所以这也是他想了几日,也没强行带走莫清辞的原因。
可是司空月就算自己可以舍命,也不能不顾莫清辞,他是答应过玄阳的,于是他接着说道:“如果你真的想去,也不是不行。到了祠堂之后,一切听我指挥,若真遇到我们解决不了的情况,立刻撤走,回玄天山。你能答应我这两个条件,我们就去。”
“行,我答应了。”莫清辞道。
不过答应完后,莫清辞身子往人那边挪了挪,凑过去看司空月的眼睛。
今夜月色甚好,映得司空月的眸子也有点点星光。莫清辞将手搭在司空月肩上,爽朗一笑,“不过话说回来,从小到大,都是我护着你,这次怎么反过来了。”他拍拍司空月的肩膀,用一种长辈的语气道:“别担心,有事兄弟我保护你。”
看着莫清辞半开玩笑半认真的神色,司空月最终勾了勾嘴角,还没等他将愁绪收进心中,空中烟花在圆月下绽放。
祭月大会开始了。
莫清辞站起来,清瘦高挑的身影在房檐之上迎风而立,开口的声音夹杂着风,有些缥缈,但他眼神坚定的看着未知的前路,“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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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风镇祠堂外乌泱泱围了许多人。
灰白墙面与前两日相比,已经多了些装饰。只是这装饰以月白为主,让着祠堂远远看起来像是灵堂,有种说不出的诡异。
莫清辞与司空月混在当地人群中,静静观察。
祭月大会的仪式很简短,主要是为祈求上天保佑风调雨顺。司空月看着这些虔诚祈祷的人,忽然想通了一件事情。祭月大会并不是从今年才有的,可是按照玄阳的话推算,掌门是近日才被鬼气侵体,若祭月是为了得到抽灵的灵力,那在此之前的几年,不是掌门,那主导这件事的幕后之人又是谁呢?
看来这祭月大会的疑点,比想象的还要复杂。
祭拜停了,仪式结束,但人群并没有散开。不消片刻,两个村民押过来一个约莫四十多岁的男人,看穿着打扮像是青阳城人。他手脚都被加了锁链,甚至连脊椎都被锁在了一起。
莫清辞皱眉:“看起来这就是今晚的‘祭品’了。”
“先看看他们要做什么,我们见机行事。”司空月道。他回答完莫清辞,四处张望,搜寻了一圈却既没看到师父,也没看到玄阳的身影。
男人被带到一座高台之上,他被踢倒下跪,仰天面向明月。
众人屏息凝神,等待上天收了这份祭品,以保佑来年的风调雨顺。
过了好一会儿,一道黑气劈天破云而来,直击男人。只见他痛苦的哀嚎,纯净的灵力顺着他的脊柱被慢慢抽出,场面骇人。
莫清辞从小被呵护着长大,哪里见过如此场面,他整张脸都皱在一起,根本忘了之前答应过司空月什么。
“住手!”莫清辞大喝一声。
司空月拉都没拉住,莫清辞已经冲了出去,飞上高台,挡在了男人身前。
莫清辞朝那股黑气大喊,“你是哪里来的妖人,用祈福许愿当幌子,实则行的是害人性命的阴狠之举。”他转身面向底下跪着的百姓,“大家不要被他骗了,抽灵是邪术,这样的人怎么可能会护佑你们!”
众人见莫清辞不仅破坏祭月,还口出狂言,纷纷涌上高台,要将他抓住。
“你才是不怀好意,祭月大会是我们每年的习俗,哪来的小屁孩在这胡说。”
“就是,抓住他,千万不要让他冲撞了神灵。”
“我看他身强体壮,不如一起当做祭品。”
“我看行。”
“好主意呀,大伙一起上,抓住他!”
被煽动的百姓如同癫狂一般,潮水般涌向高台,更有甚者,手脚并用往上爬,嘴里还大声嘶吼着,场面十分可怖。
司空月被人群挤得动弹不得,情急之下用灵力强行破开一路,飞身而上高台,站在莫清辞身边,替他挡下第一波爬上来的人。
百姓见莫清辞有帮手,更加疯狂,“他有同伙!”
“两个一起抓!”
司空月双手虚空一伸,一道剑芒闪现,锋利的巨剑直直插在他们身前方寸之地,形成一道坚硬屏障,暂时阻挡住了如行尸走肉般暴起的百姓。
莫清辞却察觉出不对,“这些人为何如此激动,看起来像是被人控制了心神。”
司空月也有同感,“应该是被这道黑气控制了,失去了意识。”
“他们还是活人,我们要小心一些,不要伤他们性命。”莫清辞道。
还未等司空月点头答应,深黑苍穹之上,方才那道黑影卷土重来,如疾风闪电般飞了下来。他们看出那似乎是个人影,周身裹著一团黑气,人还未到跟前,那股澎湃的鬼气却已汹涌而来。
屏障能阻挡那些普通百姓,却阻挡不了这股远高于司空月灵力的力量。
那道黑影直冲莫清辞而来,看样子是转换了目标,放弃了倒在地上的男子,想控制住,莫清辞,从而抽取他的灵力。
莫清辞与司空月对视一眼,同时挥手结印,金色光芒自他们手中迸发,直冲云天,照亮夜空。随着这合二为一的灵力出击,那黑影一顿,但并未退缩。它周身的黑气瞬间浓郁,引天地之力,朗朗晴空顷刻不见,强雷带着闪电,直直劈向莫清辞与司空月。
这一击力道之强,逼得两人连连后退,就在雷光要冲破灵力时,一道青色身影挡在莫清辞与司空月前面,利剑划破长空,直直向黑气刺去。这灵力至纯至净,竟将黑气逼退三分。
待光芒散去,两人才看清站在其中的人,竟是玄阳。
莫清辞声音又惊又喜,他跑过去,站在玄阳身边,“爹,你怎么来了。”
玄阳面色有些苍白,对莫清辞露出一个笑,“还不是怕你出事,特意跟来看看。”他语气如常,丝毫没有提到祠堂之事。
司空月过去行礼,“玄阳师叔。”
玄阳点点头,“你们且先后退,我来解决。”
乌云遮蔽了大半月光,夜风吹过,竟有了刺骨凉意。但不知为何,明明同样站在高台之上,那风却吹不动玄阳一身衣衫,似乎是所有的风,都绕开了他身边。
司空月拉着莫清辞退到一边,他盯着玄阳,忽地心中一动,若有所思,似想到了什么奇怪之处,眉头也微微皱了起来,目光却是落在了玄阳的四肢之上。看了一会儿,他眼中那点疑惑之色却是越来越重。
自他与玄阳两日前相见以来,他的身躯似乎肿了些许,连身上的袍子都变得有些紧绷起来。那日他走进祠堂之时,那里明明下了厉害的禁制,他尝试多次,不能突破分毫。但玄阳出来后,那禁制仿佛被吸收了一半,悄然消失不见,这其中是否有什么问题?
长夜中忽然爆发出一声剑气嘶鸣,刚被打退的黑影从天而降,也落在了高台之上。
他看到了执剑而立的玄阳与莫清辞两人,似乎也是怔了一下,但并无惊惧之意。片刻之後,反而是发出了怪笑之声。
莫清辞定睛看去,只见此人周身尽数被一层浓厚翻涌的黑气笼罩,完全看不清楚他的身形面容,但他方才发出的笑声却是如此熟悉,他吃惊的望向司空月,只见对方沉重的点了点了头。
这黑影,是掌门。
黑气翻涌,渐渐地,浓郁森然的鬼气中显现出一张熟悉的面孔。掌门的眉眼没有什么变化,只是这眼眸之中,眼白早已消失,只剩下空洞的黑色,衬得他像一具没有灵魂的躯壳。
掌门勾起嘴角,这一笑鬼气森森,“玄阳,我用了三成力道把你困在棺材中,没想到你这么快就出来了。”他上下打量玄阳,神色戏谑,“不过,就你现在这样子,还敢阻我?”
玄阳森然,“你已被鬼气控制,入了歧途,我唯有一战。”
掌门冷笑了一声,“你说我入歧途,怎知不是你自己想不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