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熹微,天又落雪,街上除了些清早赶工的,没什么人,显得些许冷情。
赶时间的如雪想抄近路,拐进一条小巷,却在转角被冲出来的一个看起来也就四五岁的乞儿抱住大腿。孩子衣衫破烂,两只手都生了冻疮,脸颊两坨被冻红,只有一双水灵灵的眼睛闪着光。
乞儿抱着如雪,晃她的腿,“姐姐,姐姐,求你帮帮我吧。”
此时天色尚早,这么小的孩子出现在这无人的陋巷很是奇怪,况且如雪有要事,于是她翻遍口袋,掏出身上仅有的铜板递给乞儿,“我还有事,这钱都给你,饿的话就去买吃的,冷也可买衣裳。”
说完这些,如雪掰开孩子的手就要走,却不料乞儿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晃着如雪的腿开始哭诉,“姐姐,我弟弟生病了,现在就剩下一口气,城里大夫都说他那是没得治的病,没人愿意给他开药。我实在是没办法了,求姐姐帮帮忙,救救我弟弟吧,他才只有两岁,求求你了。”
“你爹娘的,他们不管吗?”如雪问。
提起父母,乞儿哭的更加厉害,“他们都被大妖吃了,我家就剩下我和弟弟。姐姐,求你帮我救救弟弟吧,我给你磕头了!”说完,乞儿给如雪哐哐磕了三个头。
如雪把孩子扶起来,叹一口气。无论如何,孩子都是无辜的,她一时心软,答应了乞儿,“这样吧,你带我去看看你弟弟,但我此时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办,只能先给你们请大夫,后续的事情,等我办完事再说。”
乞儿一听如雪答应,连忙又要跪下磕头,“谢谢恩人,谢谢。”
如雪阻止他她磕头的动作,“不用跪我,结个善缘而已。你弟弟现在何处?”
乞儿伸出红肿的小手,指指前面,“就在巷尾那个破屋里。”
如雪点点头,“带路吧。”
穿过几个石门,如雪被带到一间屋子前。这房子屋顶的茅草已经坏的差不多,墙面也摇摇欲坠,说是破屋已经是美称了。
乞儿带着如雪进屋,只是那屋里空无一人,并没有什么弟弟。
如雪刚想回头询问,一把白色粉末朝她撒来。下一刻,她便晕倒在地,不省人事。
乞儿小心翼翼上前,踢了踢如雪的腿,确认她真的晕过去后,向外面吹了声口哨。
茶铺上那个戴斗笠的神秘人走进来,他摘下斗笠,露出一张熟悉的脸,正是逐浪山寒潭洞中负伤逃走的火型异化祸斗。
这祸斗如今幻化成人形,还给自己起了个名字,叫霍炎。自寒潭洞之后,他一路追随如雪他们至此,为的就是找到机会,给自己死去的弟弟报仇。
逐浪山一战,如雪将祸斗打得魂飞魄散,霍炎找其魂魄找了七天,却连一片完整的都没找到。想到这,霍炎眼眶都红了。如雪对他唯一的至亲弟弟下手如此狠辣,今日,终于让他找到了报仇的机会。
他看着躺在地上昏迷的如雪,手中渐渐聚起两团蓝色业火,蓝光闪烁中,他的眼中也跳跃着疯狂之色,“杀人偿命,如雪,今天我就让你血债血偿。”业火“砰”一声涨大,将如雪完全包围。
熊熊燃烧的业火中,是毫无反抗力的如雪。如果无人来救,不消片刻,她的肉身连带魂魄,都会化为碎屑,随风而逝。
业火越烧越旺,幽蓝色的火苗直冲屋顶,乞儿只是一介凡人,被燎人的火焰逼得连连后退,她用衣袖捂住口鼻,但还是抵消不了窒息感。
火烧了将近半柱香,霍炎估摸着如雪早就化为灰烬了,抬手将业火收入体内。可火焰散尽,被围在中心的如雪毫发未损,甚至连头发丝都没烧到。
“不可能,怎么会这样,几百年来还没听说谁能逃得过这业火。”霍炎扑到如雪身边,仔细查看,她确实浑身上下一点伤都没有。
“你到底是谁?为何业火伤不到你!”霍炎情绪接近失控,他用力摇着如雪的肩膀,可惜人还在昏迷,无人回答他的问题。
外面已然天光大亮,一声洪钟自远方传来,幻月市集开市了。
霍炎看着地上的如雪,想到在茶铺上王老爷说的话,眼神中逐渐染上癫狂与兴奋,“既然杀不掉你,不如我们就玩个游戏吧。”
客栈中,莫清辞收拾好东西,准备叫如雪一起出发。谁承想走到她的房间外,却发现门没关,房内空无一人。再看亦欢,也不在房间中。
“遭了”,如雪不会不商量独自行动,更何况她还有伤在身。而且去幻月市集的计划没有带亦欢,眼下亦欢也不在,说明可能是她失踪,如雪寻着她而去。
莫清辞带好通行玉令,匆匆向幻月市集赶去。
一条狭窄的小巷深处,是被大雪覆盖的千年古树,树下有一清潭,白日能映照太阳光辉,宛如一轮水中幻月,如梦似幻,亦真亦假。
这里,便是幻月市集的入口。
莫清辞将通行玉令投入落雪清潭中,幻月破,天门开。
穿过白茫茫的大雪,便是传说中的幻月市集。
这里是一片依水而建的热闹街市,屋舍错落,上面都有厚厚积雪。玉带小河中穿而过,临河两岸都是各类店铺,千奇百怪,应有尽有。
街巷尽头,是屹立在漫天银雪中的玲珑珠宝阁,也就是幻月主的所在地。街边店铺只交易一些小玩意,真正的奇珍异宝,都在这座珠宝阁中进行买卖。此阁共有七层,越往上交易的东西越贵重。而这第七层,是跟幻月主亲自交换,只换他感兴趣的东西。
莫清辞穿过店铺,迎着大雪,走进玲珑珠宝阁。
珠宝阁虽只有七层,但从外看高耸入云,阁顶与天交汇,散发悠悠红光。整座玲珑珠宝阁金光璀璨,但这神秘红光又让其染上几分邪魅色彩,两种气质格格不入,显得这地方颇为诡异。
虽然天色尚早,但阁中已经人声鼎沸,各种交易不绝,比外面街市甚至还热闹两分。几个半妖匆匆挤过去,谈论的话题却让莫清辞有兴趣。
“快点快点,今天有宝贝要拍卖。”
“幻月市集已经大半个月都没拍卖了,今天咱们运气好,算是赶上了。”
“是什么宝物呀,幻月主有透露吗?”
“这你没听说吗,是标本。”
几人听到“标本”二字后都倒吸一口气,但神情明显比刚才更加兴奋了。
“标本可真真是难得一遇,今晚可以开眼界了。”
“也不知道谁运气好,一个标本听说能抵十年补药。”
“走走走,咱们先去占个好位置。”
这几个人说着快步走起来,消失在人群中。
但莫清辞倒听的云里雾里,标本是何物,如果能当补药,那就是珍奇药材,这东西有必要引得大家如此兴奋吗?
他一边继续走,一边打听标本放置在何处。
这里人太多,莫清辞走到中央,用灵力幻化出灵蝶,想要追踪如雪的位置,顺便探听大家都在说什么秘密。
阁中角落的楼梯上,两名下人抬着巨大的罐子,吃力的往上走。
“今日的标本这么大吗?怎的用了这个罐子。”
“说是个漂亮货色,得舒展着放。”
“用点劲,五层还没到呢。”
与此同时,莫清辞收到灵蝶传讯,五层有如雪的气息。
莫清辞心重重一沉,他们口中说的标本,难道就是如雪?
时间回溯到半个时辰前。
昏迷不醒的如雪被霍炎扛着,来到了幻月市集的灵龙珠宝阁。
七层,是幻月主所在。
这里与底下的珠光璀璨不同,整体都是暗色调,甚至连宝座都是黑色镶金,透着压抑之感。
幻月身形修长,一身黑衣,戴着黑色面具,半靠在宝座上把玩一颗硕大圆润的珠子。
霍炎将如雪放在地上,对幻月行了个礼。
幻月懒洋洋撇了霍炎一眼,语气听起来随意,却透着压迫感,“你一定要见我,若是拿来的东西我不满意,你可知道后果?”
霍炎勾了勾嘴角,“放心,这东西,你一定满意。”他将如雪推向幻月所坐的高台。
幻月接住人,面具下的脸色变了一瞬。
霍炎:“她灵力极高,而且不惧业火。如果做成标本,一定能卖个好价格。”
幻月轻轻将如雪靠到宝座一边,“你是从哪把人劫来的?”
霍炎:“这就无需你操心了,你只要出价即可。”
幻月也没再废话,将手中的珠子扔给霍炎,“这是千年前的琉璃火种,能助你将业火修炼更进一层。”
霍炎看着幻月,“你早就知道我的身份?”
幻月:“如果我连来找我的是什么人都不知,那这个幻月市集的主人是不是当的太草包了?”他坐起身,“这个换她,这价格你觉得如何?”
霍炎本是想杀了如雪替弟弟报仇,但业火都无法将她融化,所以他就想了这个办法,将如雪送到幻月市集来卖了,既能换点好东西,又能把这个烫手山芋处理掉。省得天一亮,莫清辞找过了,到时候还是一堆麻烦事。
霍炎看了看手里的珠子,思考片刻,点点头,“成交。”
司空月看着如雪,笑了。
不过霍炎还未打算走,他开口,“我还有个条件。”
司空月已经有点不耐烦,“说。”
“不能留她性命。”霍炎一字一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