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阳袁府。
袁绍手持竹简,笑谓许攸道:“子承又立大功矣!”
许攸倚卧暖榻之上,身前矮几旁温着一瓮酒:“子承大败鲜卑,街巷传议,吾已知之。子承大才,区区胡虏不足道也!”许攸稍稍起身,取了一杯酒慢慢嘬着品尝。
袁绍摇头道:“鲜卑强盛,制之非易也。子承知机识断,胸中有天地,天文地理皆入其谋。柳城一战,子承以己之强攻敌之弱,方有此胜。”
许攸道:“凡战者以正合,以奇胜,故善出奇者,无穷如天地,不竭如江河。子承正用其谋。”
袁绍掩卷叹道:“若无阉宦,此等大才定可立下不世奇功。”
看着袁绍盯着书简怔怔出神,许攸忽然感觉到一种落寞,或许大兄也是在哀叹自己吧?若无阉宦,此时大兄应该已经入朝为官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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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胤才返回阳乐不久,朝廷任命也跟着送达。
使者传递完朝廷旨意后,将一封帛信交给张胤,道:“此是赵常侍托为转交。”
张胤接过道:“有劳天使。”
接待完朝廷使者,张胤回到桐园才打开信。他猜得没错,信正是赵忠所写。信中所言其实只有一个意思,赵忠明白的告诉张胤,赵延辞官是他授意的。联想到朝中论功奖赏时,赵忠主动提议拜张胤为辽西太守。难道是赵忠在向自己示好?张胤猜想,赵忠此举可能是要招揽自己。不过先前在宫中赵忠已经表露过招揽之意,如此做是不是多此一举?转念一想,张胤忽然明白过来,赵忠也可能是在给自己留后路。世家大族向来不会把鸡蛋都放在一个篮子里,赵忠入宫,赵苞出为郡将,也可能是出于这种目的的打算。赵苞高风亮节,与赵忠向来不睦,可是张胤还是忍不住按世俗思维进行了猜想。张胤轻轻摇了摇头,一时想不明白,便不再费心,转而去考虑其他事情。
朝廷明确说破鲜卑营中将员编制不满可由张胤以功任命。随朝廷使者送来的名册显示,目前,破鲜卑营只有司马一人,一千一百名士卒,还在云中驻守。
破鲜卑营与护乌桓校尉营相类,原本应有长史一人,司马两人,兵士随战事而设,并不完全固定,多时数千,少时亦有千余。破鲜卑营吃的是中央朝廷的粮饷,与郡兵大部分靠郡县地方钱粮养备不同。这次刘宏还算大方,拨付的粮草、兵甲足够装备五千人,只是战马一匹也没有。张胤甚至能想象得到刘宏打的心思——兵甲足给,战马自筹,还不能说朕不大方。对此,张胤也不发愁。辽西本就是产马之地,单单这一战缴获鲜卑人的上万匹战马装备破鲜卑营就足够了。
破鲜卑营并无固定治所,张胤上报朝廷将营地迁至柳城,以便于应对鲜卑寇犯。
大汉国在西北疆防范胡人的战兵主要有四营,一是度辽将军营,治所五原曼柏,职责是维护汉北边防和处理北方胡族政务;二是使匈奴中郎将营,治所西河美稷,有出使、领护、监察匈奴的任务;三是护羌校尉营,治所陇西令居塞,主要管理羌人事务,应对羌乱;四是护乌桓校尉营,与度辽将军营合称“二营”,治所上谷宁城,职在监护内附乌桓,使不得与异族交通,同时兼管鲜卑事务。四营地位基本相同,职责相类,名义上度辽将军地位略高,总理北方胡族事物。汉廷在辽河地区,除了扶黎营千余营兵以外,并无防范胡人的重要军事力量,应对日益崛起的鲜卑人的进击时往往很被动。迁破鲜卑营到辽西正可弥补此弱点,且张胤兼领辽西太守,想来朝廷多半能够准许。对此他倒有七八成把握。
为了保证破鲜卑营的战力,张胤决定营卒拟设四部四千人,骑步对半。未来一两年内很难再与鲜卑人进行大规模会战,四千人足够应付,设太多也没必要。至于营中将领张胤可以自行任命,然后造册报朝廷知晓就行了。云中到柳城远愈两千里,千人行军,即便全部是骑军也差不多需要一月时间。加上派信使去往云中的时间,至少需要到三月底,破鲜卑营现存的一千余人才能到达辽西。张胤等不到那时候,便以朝廷的名册为依据,保留其中兵将原职不变,不足的补以辽西有功人员。
破鲜卑营原有的兵将中,有两人引起了张胤的注意,他非常迫切地希望能尽快见到这两人。其中一人正是徐隆的胞兄徐荣,现在营中唯一的司马。从徐隆嘴中不难得出,此徐荣或许正是历史上曾大败过曹操和孙坚的西凉军骁将。张胤想徐荣很可能正是在破鲜卑营解散后被调往凉州对阵羌人,最后成为了董卓部下。
另外一人仅是一名军侯,但是他的名字却让张胤一眼就记住了,此人叫高顺,名册所载户籍为并州太原郡。张胤期盼此人就是历史上跟随在吕布身边的那个家伙。如果是,那就是一个天大的馅饼砸到了自己头上。另一名军侯名叫杨棱,云中郡人,张胤记忆中没有这个名字,估计应该是一位不见于历史记载的人物。
很快,张胤上报朝廷,以防守龙山、调度有功为由,举荐赵芳为破鲜卑营长史,秩六百石;以徐荣、程普为司马,秩奉亦是六百石;以高顺、杨棱、张飞、赵峻为军侯。别人且不说,这张飞年仅十六岁,却已是大汉边军的曲侯,秩比六百石,古往今来也算是少有。
张胤身兼两职,事务累牍,破鲜卑营募兵之事委以赵芳、张飞、赵峻。因有白狼水畔的大胜,幽州汉人百姓和归化胡族志愿投军的青壮闻讯蜂拥而来,张胤本想募兵三千人,但是报名人数几近万人,而且几乎每日仍不断有上百人前来投奔悯农郎君,无奈之下,张胤只好将募兵条件提高到了一个令人生畏的高度,不仅要能骑得马、射得箭,还要力能举动百斤石锁,并增加了亲卫营的千人名额。即便如此,仍然很快招满四千人。张胤见余下的人热情不减,又从中选出三千人编入郡兵,余者劝散。
张胤的亲卫营成分极杂,有辽西郡兵中的精锐,有柳城战时所强募的杂胡兵,有原本赵峻麾下的游侠兵,有此次所募的新兵……五花八门,其中汉胡各占其半,各个桀骜不驯,任一个挑出来都是百中无一的勇士。要想驾驭这等兵卒,恐怕在辽西除了张胤别无他人。张胤将原本的十几名亲卫编入其中为屯将、队率,典韦挂亲卫营司马职,以尾敦为左曲汉兵军侯,黄镇、史冲为假侯;以敖山为右曲胡兵军侯,钦良、新投胡人酋长唐洛为假侯。
这个唐洛在辽西也是个小有名气的胡人,是一个小种部落的首领。唐洛的部落主要生活在辽西卢龙塞以外,卢水与玄水河谷,半耕半牧,部民有两万余口,算是一个不大不小的部落。唐洛部落夹在辽西与丘力居之间,左右都不敢得罪。自丘力居开始清缴附近的小种部落以劫掠奴隶后,唐洛部落就开始不好混了,领地被挤压,小股部民出去常常被乌桓人掳走。生活在丘力居的虎视眈眈之下,让唐洛肩头上的压力陡然大了起来。唐洛年纪不大,只有三十多岁,勇猛善战有头脑,一向倾慕汉人文化,此次汉人大败鲜卑,逼得鲜卑之王檀石槐仅率数十骑逃走,汉人威势大涨,唐洛与族中长老一商议,干脆举族投附到辽西。
对于唐洛部落的依附,张胤和祭雍等人都认为是一个好的开始,不仅要厚待之,还要保证其生活安定。张胤将唐洛部落仍然安置在玄水河畔原住地,并为之筑城,取名玄水城,派遣汉人官吏任有秩①进行管理,同时召唐洛部落中的长者为辅。玄水城建成后将成为辽西肥如县中的一个乡,与其他乡亭相比几乎没有特殊的地方,完全按照汉制管理。张胤希望能将玄水城打造成一个示范标杆,吸引更多的异族胡人投附。
张胤见唐洛武艺不错,想授其职位,唐洛主动提出愿往亲卫营为一小卒。张胤也便答应下来,任其为右曲假侯。
唐洛投到张胤麾下,丘力居自然就不敢再打他部落的心思,做张胤的亲卫当然没有做部族首领自由,但是至少能保住部族的生存。
辽西现在的军事力量有五个方面,破鲜卑营、郡兵、屯田兵、归化乌桓的义从兵、女营。
破鲜卑营正在组建,还需要一些时日的整训才能发挥战力,计有四千人。张胤的亲卫营并不包括在内。
辽西郡兵包含乌桓营和水营在内,柳城之战中战殁千余人,伤两千五百人,损失并不算大。战后,张胤以缴获的鲜卑人的物资为基础,将郡兵扩大至一万五千人,其中,常规郡兵万人,骑步各半,乌桓突骑三千人,水营两千人。张胤借此次大胜之机,提高了郡兵的地位,原严纲、单经、王门、范方四名司马不变,秩奉稍加。以张晟为乌桓营司马,调田楷为假司马,张雄、岳青、沈烈等少年为军侯、假侯,并提拔一些乌桓胡人为屯将、队率,其中渐赤乌等勇士也做到了假侯的位置。以韩当为水营司马,澹台治为假司马,陈诚、潘虎、高海、司徒横为军侯,澹台恩领假侯职。
屯田兵在柳城之战中,为了吸引鲜卑人的进攻损失惨重,六千余屯田兵战殁者接近半数,余者也几乎都带伤。此番,张胤将其中可战之兵留下以为骨干,招募青壮补充,其余都解散回乡。伤者是否回乡皆赏永业田三十大亩,殁者分给家人永业田六十大亩,加上屯田兵在屯田中所得的田地,奖赏也算十分丰厚了。张胤以夺营之功,拔刘备为屯田营司马,李权为假司马,王意、李蛮等少年为军侯。刘备上任后接到的第一个任务就是需要在夏粮收割前将屯田兵募兵至五千人。刘备对此是信心满满,张胤更不会怀疑一代雄主在这方面的能力,虽然刘备此时仅二十岁。
归化乌桓义从兵算不得正式兵种,但是其战力却不可小觑。所谓归化乌桓义从兵,实际上是归化乌桓中的青壮,由于乌桓人生来长在马背上,是天生的骑兵,因此若遇战时,张胤可以集结闾山脚下的归化乌桓自卫或出击。白狼水畔,李权募集的骑兵就是归化乌桓义从兵,也立下不小的功劳,张胤以缴获牛马、粮秣奖赏之。
女营肯定是辽西独有,目前还上不得台面。武脂虎和窈儿募集了大约三百名女兵,兴高采烈地训练起来。辽西乃边地,妇女向来剽悍,做活不输男子,其中健壮者亦能骑得马、拉得弓。张窈又派唐鸾、薛娇、黍谷梅、黍谷桃等黍谷山孤儿入女营帮助武脂虎和窈儿训练女兵。武脂虎、窈儿等是女儿身,若是报给朝廷为司马、军侯的话,太过惊人,张胤用脚趾头想也猜得到朝廷百官接受不了,因此自然也就不会上报朝廷。女营所负责的工作多是保护府寺、内宅等要害之地,辽西上下核心人物逐渐习以为常,相熟之人会称呼武脂虎和窈儿为女司马。
张胤掐指算了一下,如今如果遇到敌袭,加上归化乌桓义从兵和府寺辅兵的话,他竟然可以集结、指挥至少两万五千人马。这么大的规模,把他自己也吓了一跳。
事实上,除此之外,还有一股不容忽视的隐秘力量,那就是张胤暗中建立的间谍队伍。许卓、田顺是在二月中旬接到张胤的指令赶回辽西,筹备建立这支隐秘队伍。张胤又将岳牧、黍谷雨雪冰虹、以及刚刚养好伤的楚鹤全部交给许卓调配,不过,为掩护身份楚鹤名义上是张胤的亲卫。远在鲜卑王庭的居莫悉也划归许卓。许卓对张胤所规划的这支隐秘队伍极为感兴趣,欣然接受了任务,并为之想了个名字,叫“潜龙”,取“潜龙在下,隐而不显”之意。张胤不在乎名字,但也没有反对。对许卓、田顺、黍谷雨等孤儿,张胤是极为信任的,如此隐秘而重要的工作,也只有交给他们才能放心。潜龙只对张胤负责,也只接受张胤的命令,而他们的任务包括保护张胤的安全、刺探各种情报、实施刺杀等。
细作、斥候之类的军中间谍古已有之,只是像张胤这样专门建立谍报系统,并投入大量人力物力的可没有。这个时代的人还没有这种意识,但张胤是后世而来,当然清楚情报在战争中发挥的作用,可以说当世没人能比他更重视谍报工作。以前是没精力也没必要,所以没做,现今他当然不会忘记这么重要的事。
在辽西太守府方面,张胤表徐隆为郡司马兼阳乐令,以祭雍为五官掾兼功曹,齐周为主簿,拔祭雍族侄祭慷为督邮、程普从弟程凛为兵曹掾,以礼征召辽东襄平人田韶为贼曹掾,升刘修为仓曹掾,以崔琳为文学掾,选黍谷山少年为上计掾、门下掾、各曹书佐。张胤又亲笔去信请表兄崔基到辽西任典农司马,统管军民屯田事。大汉国有典农中郎将,却没有典农司马,此是张胤生造的职位,只为屯田而设。又以蒲良和澹台治分任盐铁掾和海运掾,分管挖矿冶铁、煮海取盐和海贸船运等事。鲜于银禁锢在身,暂时寄身四海堂,帮着澹台治处理些建设、造船之事。长史理应是朝廷所派,张胤无权过问,只有静待其来。
待将诸事捋顺,已至三月,近上巳节了。
桐园遮天蔽日的泡桐树花开正盛,紫花簇簇,清香扑鼻。
午后柔和的阳光中,卢纨怀抱睡着的小张挚坐于树下垫子上,与卞柔、纯儿、艾儿轻声说着话。小张挚在母亲的怀中睡得香甜,粉嫩的小嘴边还挂着个泡泡。
卞柔在后宅常以奴婢自居,可是张胤待卞秉如弟子,旁人谁也不会像对待下人一样待卞柔姊弟。卞柔性子柔和娇顺,卢纨、武脂虎、窈儿等人与其关系也很融洽。
“花开花落,又是一年了……”卞柔嗓音低徊柔媚,众人听了莫名得都有些伤感。
“妹妹可是想家了?”卢纨问道。
“嗯……”卞柔螓首轻点,“前年来时还下着雪,如今又是春天了。多谢郎君照顾,小秉学业总算是有了方向。”
“小秉聪颖好学,灵动乖巧,夫君说其是庙堂之才,学业有成自是应当的。”卢纨道。
卞柔报以一笑,轻轻道了声谢,容颜娇媚,任谁都看得出来,对于卞秉的变化,卞柔心里乐开了花。
艾儿在一旁拾起一片花瓣,笑眯眯地冲着卞柔道:“跳一支舞可好?”卞柔倡家出身,善歌舞,卢纨和左师姊妹都是见识过的。今日春花烂漫,大家心情都好,因此艾儿又怂恿卞柔跳上一曲。
纯儿看向卞柔,眼中也是期盼。
卢纨笑道:“好提议。妹妹起舞,纯儿、艾儿琴笛伴曲。”
艾儿拍手叫道:“好呀!”起身进屋内取来琴笛。
见无法推辞,卞柔拉着裙角起来,轻舒长袖,曼动纤腰,就在这花树下翩翩起舞。
纯儿抚琴,艾儿吹笛,奏曲相和。
卞柔的舞,灵动婀娜,宛若谪凡的凌波仙子;柔美含春,好似花间的精灵。
抖袖,拧腰,飞舞,旋转……随着琴笛之声,卞柔的身姿亦舞动得越来越快,衣带翻飞,起落疾徐间更显轻盈曼妙,使人目眩神移;如玉的素手婉转流连,如水的双眸欲语还休,那清澈的眼神不沾染一丝一点世间的尘垢。
清风吹过,花叶飘下。卞柔秀发如墨临风而飘,娇颜清雅淡淡而笑,一阵眼花缭乱的旋转过后,纤足轻点,收舞而立。
真是美不胜收。
卞柔粉脸娇红,额头上浸着细密的汗珠,酥胸鼓动,隐约可见其中波峦起伏。
“啪啪……”掌声响起,张胤立于小院门口鼓掌称赞,“罗袖动香兮香不已,纤腰袅袅兮夺春晖。赞,此舞只应天上有!”
卞柔回首见到张胤,面色一红,轻轻行了一礼,拉着裙角坐到卢纨身边。
张胤还是第一次见到卞柔跳舞,那舞蹈古韵盎然,舞姿优美,人又绝美无伦,实在是养眼。
张胤今日休沐,本应在家休息,只是今天有个人到了辽西,他无论如何都得迎接一下。来人不是别人,正是张晟的义兄,凌操。
凌操与张胤、张晟、韩当等人已有四年未见,自于庐江手握柳枝而别后,一直游侠河海,纵情江湖,过得倒也逍遥快意,只是先后收到兄长程普韩当和义弟张晟的信,邀他来辽西共会,一展生平之志。凌操自觉自己所擅皆在江海间,到北疆也无多大发展,加之家中母老体弱需他照顾,因此一直踌躇没答应。去年春,老母去世,凌操结庐守孝一年。之后,从张晟信中获悉辽西正在筹建水营,始为意动,终下决心到辽西一试。
张胤与凌操有战友之情,是故交,又有张晟这层关系,自然不会怠慢,将凌操及追随其而来的江海豪士百余人接入郡守府后,拉着凌操的手与其畅谈,可惜程普、韩当、张晟都不在阳乐,各有要职在外忙碌,否则张胤必要大摆筵宴,喝个痛快。
午饭之后,张胤安排凌操等人去休息,自回到桐园想偷个自在,逗弄一下幼子,没想进门正看到卞柔起舞,就驻足欣赏。在后世,张胤不知见过多少舞蹈,不乏汉服之舞,更为华丽的亦有之,可是都比不得卞柔这支舞带给他的震撼,那是一种在后世浮华心态下人们无法跳出的美,一种沉淀在骨子里的古典美。张胤拍手称赞,是出于内心的欣赏和赞叹。
卞柔坐在那里,心中也是“彭彭”的跳,自己以前上台歌舞从没这么紧张过,今日不知是怎么了,被张胤那明亮的眼光一瞥,就心如鹿撞。
张胤忍住不再看卞柔,也坐过来,抚摸睡梦中小张挚的小脸。这个小家伙也忒是贪睡,抚琴吹笛都没能吵醒他。
“夫君,母亲觉得这府寺还是有些喧嚣,想住到城外去,夫君可有打算?”卢纨问道。
张胤明白,姨母滕玉并不是觉得这里吵,而是想去和黍谷山的孤儿们住在一起。这么多年以来,她都是看着无数少年少女们在身边生活、学习,此时变换了环境,有些不习惯而已。
“那就请母亲到鹿园和孩子们住在一起吧,我们时时去看望也就是了。方有大胜,胡人怯胆,安全也无需担心。”张胤道。
“嗯,夫君说的是。”卢纨点头道。
鹿园因养着张飞猎到的几只麋鹿而得名,是张胤在城南为黍谷山的孤儿们安置的一处住处,离城不远,也就七八里地,依山傍林。黍谷山的少年们学习、训练都有些与世不同之处,住在城中有些不合适。鲜于瑞是鹿园之长,打理孤儿们的学习生活,崔琳则要在阳乐城与鹿园两边跑。如今孤儿们的教学已经几乎完全由黍谷怜、牧月等几名早些入门的孤儿承担下来,鲜于瑞和崔琳也轻松得多了。
张胤难得有清闲的时候,也就没再出去,一下午都在与小张挚玩耍,享受天伦之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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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①:《后汉书·百官志》:“乡置有秩、三老、游徼”、“有秩,郡所署,秩百石,掌一乡人;其乡小者,县置啬夫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