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胤不得不杀掉张燕。
张燕虽然在黑山群贼之中威望很大,但是他毕竟不是张角,甚至比不上张牛角,群贼各有各的心思,只是名义上听其号令而已。杀掉他,能够震慑群贼,比招降得到的益处大的多。而且,从潜龙刺探来的消息,张胤已知张燕极恨他与程普,也就更没耐心去笼络张燕。他要彻底地贯彻迁黑山贼民入幽并二州的政策,就必须用些强硬手段。招编山民,有陶升、五鹿、掾哉等人也足够了。
张胤对陶升这个人也突然产生了一些兴趣。陶升本是内黄小吏,性格胆大沉稳,素有善心。黄巾之乱时,内黄亦大乱,为保对他有提携之恩的内黄县尉,陶升自为人质,替出恩人,后来被贼人逼迫屈身为贼。是金子总会发光,这陶升做贼也是一把好手,几年来已经成为黑山群贼中除张燕、郭太、于毒等寥寥几人以外的巨贼,还曾自称“平汉将军”,故别号“平汉”。陶升这个人当过小吏,也读过书,他能看得出大势所趋,说明他眼界不错。这个家伙带兵也很有一套,组建黑山营,倒有大半士卒出于陶升麾下。陶升献张燕而降,功劳不小,给个校尉之职也不为过。
目前,张胤麾下军将之中,只有使匈奴中郎将张晟和裨将军程普的职位高于他,陶升对此也已经心满意足了。经张胤表奏的,这可是正儿八经的朝廷校尉了,当年自己创造的那个平汉将军封号,不过是唬人的东西。当然,他也有自知之明,新组建的黑山营绝不会让他这个降将统领。但当他知道是谁统领黑山营时,还是被惊得目瞪口呆。
张胤竟然选了一名女子——武脂虎,当他的顶头上司。当陶升知道武脂虎还是张胤的小妻时才恍然大悟:自己和黑山营原来是张胤的私兵!
不仅陶升、五鹿、掾哉等降将不理解,很多幽州将领也想不明白张胤为何要选个女人。
不管别人有多么惊讶,这么做张胤确实是经过深思熟虑斟酌过的。他当初组建女营是因为后世思维的惯性使然,后来又渐渐有些后悔,也许战争确实不应该有女人参与。但他的思维毕竟与时人不同,他也深知,自己的妻子武脂虎骁勇善战,若是像普通女子一样天天守在家中,太过可惜了。因此,几年前他就已经在琢磨应该给卢纨、武脂虎她们安排一个什么样的工作。卢纨主持家业,又管着内库,事情繁多,但他还是坚持让她偶尔到黍谷山庄和蓟城各处义学中讲讲课。他希望未来卢纨以及黍谷怜、牧月等女弟子都成为像班昭那样的大家,都有属于自己的事业,而武脂虎则应该发挥特长,成为一名叱咤疆场、巾帼不让须眉的女将军。
这次组建黑山营,就是一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黑山营是由降贼组成,张胤也没有上报朝廷,因此它就不在正规军队序列之中。武脂虎正好可以借此锻炼领兵之术。黑山营兵都是贼兵出身,个个桀骜不驯,武脂虎若能压伏他们,以后换到任何地方都不用张胤担心了。当然他也不会完全弃之不管,他准备从白骑营中抽调自己的得意弟子张雄回来,和陶升一起作为武脂虎的副手,张鄂、五鹿、掾哉等也都安排到黑山营中。陶升目前是建义校尉,张雄要拥有与其制衡的能力,官职也不能太低,张胤决定上表张雄为讨逆校尉。张雄追随张晟屡立功劳,由别部司马晋升为都、校尉级别也是理所应当。张雄麾下的五千匈奴兵则转交给郭贲统领,而张鄂只挂了个别部司马衔。
陶升等人再不情愿,对张胤的决定也没办法,只有咬牙接受。幽州将吏中也有人反对张胤以女子为将,张胤统统强压了下去。
武脂虎无官无职,朝廷也不认可,张胤却完全不在乎。现在朝廷中都是董卓说了算,他才不会搭理他。
武脂虎接到消息,将幽州女营交给张窈和黍谷梅等人负责,带着唐鸾和薛娇即刻动身从蓟城赶往黑山,在半路上度过了正旦节。十几天后终于赶到幽州与军大营,略作休整后接管了黑山营。
数日之后的清晨,武脂虎顶盔掼甲,腰悬佩刀,英气勃勃地进入张胤的中军大帐。不过再厚重的铠甲,也遮掩不住她婀娜多姿的身形,再精致的兜氂也藏不住她倾国倾城的美貌。一开口,那清脆的女声再次证明了她的身份。
“夫君……”
张胤放下手中的案卷,上下打量了一下武脂虎,眼中转换来的都是温柔的光芒。
“我家的小虎果然美貌绝伦,这身铠甲也裁得很合身,只是……似乎在军营之中还是少了些威慑之力。”
“夫君可不要笑话人家……我一个女子,怎么可能与夫君相比。”武脂虎面上羞红,映得整个大帐似乎都艳丽起来。
张胤从案上拿起一副面具,递给武脂虎:“送你一件东西,或许能帮你。”
武脂虎接过一看,是一副雕刻精美的黄金虎面,锯齿獠牙,栩栩如生。武脂虎嘀咕道:“带这个如何作战?”顺手将面具扣在脸上,将绝美的容颜遮了起来。
武脂虎在帐中转了转身,轻声询问张胤的意见:“如何?”
张胤击掌赞道:“好多了。这才能震慑宵小,统兵作战嘛!”
帐中没有铜镜,武脂虎也看不到带上面具后自己是什么模样,心中忐忑,道:“也不知道以后我能不能管得了那些臭汉子?”
张胤笑道:“哟!难道我的小老虎,这么没信心吗?你在女营不是干得很好吗?”
武脂虎取下面具,秀眉轻皱,说道:“这里哪能跟女营一样?黑山营可是有整整一万人呢!”
张胤招手让武脂虎到身边来,示意她坐在书案旁。武脂虎大为踌躇,回头看了看帐中并无外人,她进来时典韦就识趣地退到了大帐之外,便忍着羞意坐了下来。
张胤拉起武脂虎柔夷小手,一边摩挲,一边说道:“古有妇好代夫出征,讨平鬼方。如今我家小虎文武双全,为何不能成为像妇好一样的女将军呢?统兵之事,说来简单得很,不过是以威慑之,以律规之。总归就是一个‘威’字和‘法’字,赏要依法,罚亦要有法度,以此积威养德。只要能做好这一点,至少就能成为一名合格的将军。”
武脂虎点点头,抽回自己的手,笑道:“多谢夫君教我。”
张胤道:“张雄文武不缺,性格坚毅,是天生的军人,这些年来一直在军中历练,值得着重培养。张鄂虽无大的本事,但勉强也算勇猛,而且贵在忠心。他们二人能成为你很好的帮手。至于陶升、五鹿、掾哉等人……哼!若有不服,你大可杀之!”
武脂虎道:“我知道怎么做了。”
张胤一本正经地道:“我看你还是不明白,来,你坐到为夫腿上来,我仔细说给你听……”他前半句说得还算正常,眨眼间就露出了狐狸尾巴。
“夫君!你……你好坏!”武脂虎轻啐了一声,挣脱了张胤的魔爪,捏着黄金虎面飞也似的逃了出去,却正赶上华歆、齐周、崔基、关羽、张飞、田楷、公孙瓒、乌延、韩猛、刘备、张辽、赵云、夏侯兰、卞秉等一众将校谋士要进帐议事,武脂虎秀脸如彤云染尽,羞不可抑,赶紧又将面具戴上,过了片刻才稍稍恢复了些英姿勃发的状态。
众将都目瞪口呆,看着本要逃走的武脂虎又留了下来。她已经正式成为了一营之长,这种重要的军事会议,当然也要参加。刚才是被张胤逗弄得芳心大乱,乱了分寸,才忘记了。
待诸将落座,张胤取出一封帛书,缓缓道:“东郡太守桥元伟寄来三公移书,欲联合渤海太守袁本初、后将军袁术袁公路、冀州牧韩文节、河内太守王公节、山阳太守袁伯业、兖州刺史刘公山、豫州刺史孔公绪等共举义兵,讨伐董卓。桥元伟欲邀吾参加?诸君以为如何?”
华歆是都官从事,但由于张胤看重,在幽州诸官吏中地位很高,他率先开口道:“此三公书多半为假。”
张胤问道:“何以见得?”
华歆笃定道:“今日三公,黄太尉(黄琬)、杨司徒(杨彪)、荀司空(荀爽),皆处朝中,岂会有此三公书传出?此必为假!”
齐周亦附和称是。
张飞性子急,大声道:“何必管他真假?只看阿兄心中所想就是,就说干不干吧!我们大家都听阿兄的!”
张胤被张飞的话逗笑了,这张飞空闲时常写字画美人,也没能收敛了急躁的性子。
公孙瓒道:“翼德所言看似粗鲁,道理却实在。三公书是真是假,本就没那么重要。想来王公节、刘公山等人也不会在乎它的真假,桥元伟只是要个名头而已。”公孙瓒现在的官职是骑都尉,比两千石,与崔基、关羽、张飞、田楷等同级,又是张胤的师弟,说话也不用拐弯抹角。他虽是庶出,但毕竟是大族子弟,对于桥瑁这种豪族大门出来的人的心思看得很准。
从事中郎韩猛道:“伯珪所言不错,但将军之难,在于是否要加入其中。我以为,董卓罪恶,危逼天子,朝臣和百姓无不恨之入骨。将军若能竖义旗、将义兵,讨董以释国难,必能顺应大势,群贤景从,百姓俯首。”韩猛出口成章,面相也很俊朗,但熟悉他的人都知道,在这副儒雅的外表之下,其实是一个武艺精湛,谙熟兵法的猛将。张胤现在用韩猛之谋,说不定哪天就会用他为将。
张胤点点头,看向关羽、张辽、赵云等人。
张辽道:“将军收孤儿,建义学,行仁政,仁义之名彰于天下;击鲜卑,破匈奴,讨黄巾,武功盖世,威著九州;今若再举义旗,天下宵小肝胆裂矣!”
赵云亦道:“天下讻讻,未知孰是,百姓有倒悬之厄。将军赴国难,解百姓于水火之中,当是也。”
关羽凤眼迷离,沉声道:“董卓虽凶,军将虽强,却也未必是我幽州儿郎的对手……虽关山险阻,羽亦无所惧。”
刘备却道:“非也。”历史上的刘备很长一段时间都跟随卢植在洛阳,交结袁绍、曹操、吴巨等人,但在这个时空由于有张胤的出现,却已完全不同,更多的时候在县长和参谋的位置上,多了历练,少了人脉。但论看问题,还是极有见识的。他侃侃而谈道:“董卓追随张然明久在凉州,颇识战事,其用兵狡猾凶悍,不可小觑。其麾下皆凉州与北军精锐,兼并各部后,众至十数万。且其占据京洛,有大河险关相助,败之非易。”
华歆道:“玄德所言极是。当年王文祖(王芬)所为,虽不合宜,却也并非完全是错……他联合众人,人多嘴杂,终至事情泄露,败而身死。如今,关东群雄联合讨董,难保不会各有私心,也不能不有所考虑。”他的意思是说,桥瑁、袁绍、袁术、韩馥等人在讨董之外,或许还有其他的心思。
张胤接过话头,说道:“天下事哪能那么容易看清楚。不管别人是什么心思,我等尽心于本职,为天下百姓而战岂能有错?董卓倒行逆施,其军凶悍,小心应对也就是了。我南进黑山,本意就是针对董卓,张燕、青牛角等不过是顺手而为。”
张胤扫视众人,继续道:“也不一定要跟董卓硬战,若能压伏他,也是善事一件。讨不讨董,亦不在是否加入联军,平白受他人管制。如今,黑山诸贼已降大半,唯有于毒盘踞于朝歌鹿肠山老虎岭,至今不降。云长、翼德听令!”
关羽、张飞肃然出列。
张胤道:“命你二人率本部人马,五鹿、掾哉为向导,五日内攻破于毒寨。”
“诺!”
话音未落,楚鹤进帐报告,说有一人自称是张胤好友,前来求见。张胤想不出有谁会到这里来见他,便散了议事,让楚鹤请那人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