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五章 天下在我
肥猫江湖2025-07-02 21:505,748

五千并州铁骑屯于洛阳城外,这是丁原的全部家底,也可能是整个并州的全部家当。经休屠各和匈奴之乱,并州被祸害得已经没剩下什么拿得出手的东西了。

  这几日,吕布每日里要跟随丁原进城,当护卫,闲暇的时候便留守军中。王匡等人与丁原的谈话,他多少知道一些,他是支持与董卓开战的。原因无他,性格使然而已。战场厮杀才是他吕奉先的优势,成与不成都要问一问他手中的大戟。不过,他也看得出来,丁原怕是没有那个胆子。

  如果丁原不敢孤注一掷地与董卓开战,那么并州的弟兄们肯定要受凉州人的压制了。吕布摇摇头,俊毅的脸上露出一丝愁容。丁原待他不薄,但丁原这个人的眼光……实在不行!他也想去朝中走走门路,可惜自己边鄙之地出身,家世又不行,在这洛阳城中根本就没什么熟人。

  “唰!”吕布拔出佩刀,在大帐之中舞动起来。

  “嗖!嗖!”劲风破空,带着凌厉的杀气。吕布只感到心中郁闷,不自觉地就想振喉而歌,气运神至,他突然仰天长啸,声透云霄,拧身挥手,一刀将身边的矮案斩为两段。

  “啪啪啪!”一人赞道,“吕主簿神武,真天人也!”

  吕布回身视之,来人他认得,却不是营中之人,乃是骑都尉李肃。见李肃身后有两名自己的亲卫,吕布摆摆手让他们下去。

  李肃也是五原人,与吕布是地道的同乡。只是两人先前没打过交道,近来吕布天天随丁原在宫中、城中来往,才与李肃见过面,也没有深交。

  吕布暗想:“我跟他又没什么交情,今天他怎么来了?”

  “都尉谬赞,让都尉见笑了!”李肃不告而入,吕布这脸上也没什么好颜色。

  李肃也不以为意,笑道:“看样子我比奉先大些,叫奉先一声贤弟如何?”他也不等吕布回答,看着吕布道,“贤弟熊据虎跱,威震朔漠,有虓虎之勇、擎天驾海之才,四海钦敬。我与贤弟同乡,佩服久矣!今特来一会。”

  吕布心中疑虑未消,但别人拿好言好语赞他,他也不可能把人赶出去。

  吕布脸色好了很多,召人去置酒准备款待李肃。

  酒菜摆上来,吕布问道:“都尉任事宫中,到底有何事来找我?”

  李肃饮了一杯酒,瞥了一眼吕布,笑道:“好!既然贤弟是爽快人,为兄也不遮着掩着了。我与贤弟意气相投,今天来是要送贤弟一场富贵。”

  吕布皱眉道:“何来富贵?”

  李肃看帐中也没有外人,便道:“我看以贤弟之才,取功名富贵,不过是探囊取物,易如反掌,只是在人之下也!”

  李肃看着吕布脸色微变,紧接着道:“良禽择木而栖,贤臣择主而事。贤弟可曾考虑过?”

  吕布眼冒精光,一瞬不瞬地看着李肃。李肃也不说话,从怀中取出一份诏书,放在吕布身前案上。

  吕布心念一动:“诏书?难道他说的是当今天子?不会……陛下行事又何必如此鬼鬼祟祟。不是天子……那会是谁呢?”吕布脑中忽然冒出一个小山般壮硕的人影……

  李肃道:“只要贤弟接了这份诏书,我敢保证贤弟之职必不在我之下!”

  吕布怦然心动,暗忖道:“李肃本在光禄勋麾下,竟然这么快就投了董卓?”

  吕布问道:“大兄所言,可是司空?”

  李肃微笑点头,又取酒自斟自饮。

  “司空要我做何事?”

  李肃不答,只看向诏书。

  吕布伸手欲取,李肃先一步出手按住诏书,微微摇头。那意思是得吕布点头了才能看诏书的内容。

  吕布心中有如翻江倒海。李肃现为骑都尉,不在他之下至少也是个比两千石。他的主簿之职不过是丁原的私官,虽然丁原很信任他,让他统领的兵马数量超过了营司马,在并州诸将中又以他为主,但名声上总不好听啊!他不想放过眼前的富贵和平步青云的机会,但是他也清楚,诏书中所写的内容绝不是唾手可得的。他有一丝丝预感,也许与自己的顶头上司丁原有关。

  李肃也不催促,他敢在董卓面前立下军令状,就是因为他早就看透了吕布。从并州乡人口中,他能了解到不少东西。

  “呼……”吕布长出了一口气,伸手取了诏书,拱手道:“不送!”

  李肃见目的已经达到,微笑拱手,起身离开。

  是夜二更时分,吕布提刀径入丁原帐中。丁原正秉烛观书,见吕布进来,笑着问道:“奉先来有何事?”

  吕布上前一步,抽刀出鞘,大喝道:“奉旨讨贼!”说罢挥刀砍向丁原。

  事出突然,丁原毫无防备,下意识地举书简格挡。

  “噗”的一声,简断头飞,丁原至死都没弄明白吕布为何要杀他。

  吕布拾起丁原带血的首级,提着走出大帐。

  侯成、刘何、王贺、高雅四将正巡营至帐前,见吕布手挽一人之头走出来,定睛看时竟然是丁原,都大惊失色,愣在当场。

  吕布大呼道:“丁原不仁,吾奉旨杀之。”

  众人皆面面相觑。刘何年纪最长,见识也多,手扶刀柄,问道:“诏书何在!”

  吕布从怀中取出诏书抛给刘何,傲然而立。

  刘何借着火把的光亮,展开诏书,一目十行的看了,向侯成等人点了点头。

  吕布之勇,并州将士向来是佩服和敬畏的,这个时候见他的确是奉旨行事,也都安静下来。

  侯成、王贺、高雅等人都是丁原为平叛招入军中的,多少都还念着丁原的恩情,见吕布如此绝情,都微微有些心寒。

  丁原手下除吕布以外有八将,魏越、魏续、成廉、宋宪、侯成、刘何、王贺、高雅,皆并州人士。其中魏越、魏续一奶同胞,吕布之妻正是二人之姊,向来与吕布同进同退。成廉勇冠三军,最为钦佩吕布,视之为偶像。王贺是太原郡祁县人,宋宪是太原郡介休县人,侯成是太原郡中都县人,这三人分别出自太原王氏、太原宋氏和太原侯氏,是地地道道的豪族子弟,因庶士之分,与吕布的关系比前三人就稍差了一些。另外两人刘何和高雅则是起于军伍,靠自己的本事杀出来的,与他人又不同。这八人都是军中的司马或假司马,是五千并州骑兵的基石。只要笼络住这他们,吕布就能掌握军权。

  只这一瞬间,刘何就看清了形势,他眼瞅着魏越、魏续两兄弟带着一队人快速赶来,吕布的嫡系勇士秦宜、陈卫、李黑等人也围了过来,他以目示意侯成、王贺、高雅。四人单膝跪地,齐声道:“吾等遵旨,愿从主簿。”

  魏氏兄弟是自己人,侯成、刘何等四人又服了软,另外的成廉、宋宪不管是什么心思,也不可能颠覆形势。吕布心中大定,这事他办成了!

  次日,吕布持丁原首级,往见李肃。李肃赞吕布为“真将军”,然后又带吕布拜见董卓。

  董卓大喜若狂,当下就升吕布为骑都尉,代替丁原统领并州军,又赏了不少金珠、骏马。

  吕布趁机道:“公若不弃,布请拜为义父。”

  董卓岂能不允?子不子的先不说,至少能收服吕布这员猛将之心,而吕布带给他的不只是有五千骑兵,还有并州人的支持。

  有了并州军相助,董卓威势大涨。数日后,董越带一万大军抵达洛阳,屯于城北。至此,京城军权尽归于董卓。

  欲行篡逆,必先废立。这一恶习,正是从董卓开始。

  有了强大的军事后盾,董卓更有恃无恐,为所欲为。为了进一步独揽中央政权,董卓决定召集文武百官商议废除刘辨,另立刘协为帝。

  李儒建议他,于温明圆中设宴,会集公卿,若有人不服就来个“杀鸡儆猴”。

  董卓颇以为然,于是大置酒宴,邀请文武百官。命胡轸、杨定和吕布亲率甲士千余,侍卫左右。董卓凶恶,百官惧怕,哪有人敢不来?太傅袁隗以下,俱皆到会。

  宴上,酒过数巡,董卓按剑厉声道:“大者天地,其次君臣,所以为政。今上暗弱,不可以奉宗庙为天下主。吾将依伊尹、霍光故事,更立陈留王,何如?”

  百官惧之,诺诺不敢言。董卓见了,又亢言道:“昔霍光定策,延年按剑。有敢阻止大议者,皆以军法论之。”

  灵帝驾崩前,宗正刘虞接替马日磾为太尉。此时两人相视无奈,皆瞠目结舌。这个董卓的胆子也太大了!竟然敢行废立之事,还以杀头相威胁。

  坐席之中,有一人挺身而起,怒道:“昔太甲不明,昌邑王登位方二十七日,造恶三千余条,故霍光告太庙而废之。故有废立之事。今上虽幼,聪明仁智,行无过失。公虽参与国政,却无伊、霍之大才,何可强主废立之事?公欲为篡逆耶?”

  董卓暴怒而起,拔剑指着卢植道:“汝敢逆我?”

  卢植浑然不惧,傲然挺胸,怒目而视。

  董卓瞬间抓狂,发疯般命人将卢植拖出去斩了。

  身旁李儒连忙阻止,低声道:“明公,不可。卢植海内大儒,今先害之,恐天下震怖。且……张子承乃为其婿,今守幽州,带甲十万,若杀了卢植,其必反也。大事当前,不宜再树强敌。”

  董卓心中一凛,暗道:“怎么差点忘了这茬儿?”但他既然站起,自然不能就这么算了,那样也太没面子了,于是目视吕布,道:“赶出去!”

  卢植也不等军士上来,大袖一拂,径自出门而去。

  董卓怒气难消,想着宴后一定要免了卢植的官。他刚要坐下,突然看见又有一人站了出来,朗声道:“卢尚书有何错,竟要赶其出门?”

  董卓抬眼一看,说话的人却是袁绍。

  袁绍道:“今上即位不久,并无失德;汝欲废嫡立庶,不是造反是干什么?”

  董卓大怒,胸腹间的肉都震颤了起来:“天下之事在我!顺我者生,逆我者死!我欲为之,谁敢不从!汝视我之剑不利否?”

  袁绍怒目而对。

  董卓振剑道:“天下之主,宜得贤明,每念灵帝,令人愤毒。非陈留王无以立之!”

  从董卓进京到现在,袁绍的心情一直憋闷着,总有一口气出不来,这时候也勃然大怒道:“天下健者,岂只有汝一人!”语罢横刀长揖,扬长而去。

  时下,士人名家佩刀剑乃为习俗。这次大会不在宫中,护卫虽森严,但为表示自己的容人之量,董卓授意并不限制百官携带佩剑,他做梦也没想到竟然有人在筵上向他拔刀。

  董卓须发皆竖,怒不可抑,扬手一剑将身前的食案剁翻,转身往后面去了。酒宴自然不欢而散。

  袁绍回到家中,心知这次是把董卓激怒了,这洛阳恐怕也是待不了了,便连夜找来许攸、逢纪、何顒、陈琳等人商议。

  看着袁绍赤红的眼睛,何顒问道:“本初,真要这么办?”

  袁绍苦笑道:“事到如今,已经没有其他办法了。董卓凶残,睚眦必报,非有大量之人。今天我算是把他得罪惨了……”

  逢纪道:“董卓乃是你家的故吏,看在太傅的面子上,也许不会把本初如何。”

  许攸道:“出去也好。这洛阳我也是待得腻了,尽是些晦气。”

  何顒道:“本初欲往何处?”

  袁绍道:“渤海。”

  何顒想了想道:“渤海郡平原临海,人口百万,虽说是郡,实乃一州,倒也去得。”他话里还有话,却没有说出来:若能取得冀州,以冀州的富裕,足可成事。而他心里也清楚,袁绍的终极目标肯定不会是渤海区区一郡。

  许攸道:“到渤海,募兵练武,招揽义士。袁家四世三公,届时本初振臂一呼,必从者云集。联络关东有识之士,联合讨董,必能一战而除之。”

  袁绍叹道:“希望如此吧!”

  许攸道:“本初怎能灰心?我们之前付出了那么多的心血,岂能付之东流?”

  袁绍笑道:“子远责怪的是。”扭头又对何顒道:“德瑜(伍孚)、仲远(周毖)等人不愿走,大兄可与之计议。”

  何顒道:“本初大可放心。我明日便与德瑜、仲远等人商议,定可保本初为渤海太守,让你名正言顺,才好行事。”

  袁绍道:“孟卓(张邈)、公绪(孔伷)、公山(刘岱)、子议(张咨)、文节(韩馥)等,皆我辈中人。大兄亦当助之。”

  何顒点点头,没再说话。

  袁绍郑重行礼,道:“多谢大兄。”

  当晚,袁绍到太傅袁隗处请安,也不说要走之事,只谈东论西,稍坐片刻就退了出来。随后收拾财物,与妻子刘氏以及儿子袁谭、袁熙、袁尚等赶了车马到上东门。

  虽然董卓的军士控制了洛阳的各个城门,但伍孚毕竟还是城门校尉,守门卒中还是有他不少的心腹。伍孚暗中联络,帮助袁绍连夜逃了出去,直奔冀州。

  次日早朝,董卓阔步上殿,脑中一直琢磨着该如何处理袁绍。想了半晌,董卓突然大叫道:“下令缉拿袁绍!”

  殿中正议论着国事,董卓这一吼,不仅惊了百官,也差点把刘辨从龙椅上震得栽下来。看着刘辨慌张恐惧的样子,董卓眉头大皱,鄙夷地哼了一声,更下定决心要废掉刘辨。

  正在这时,李儒得了消息,使小黄门进殿来报与董卓,说袁绍已经逃走。

  董卓怒极反笑,心道:“这家伙跑得到快!”

  退朝之后,董卓到后殿找李儒、何顒等人商议。何顒与伍孚等人因在董卓入京时,表现得很亲近,又都是天下名士,董卓也想笼络人心,一直视为心腹。

  侍中周毖道:“夫废立大事,非常人所及。袁绍不识大体而阻之,不过是小人心思。他这一跑,摆明了是害怕司空的威仪,恐怕是没什么别的意思。如今若是追捕他,迫急生变。袁氏树恩四世,门生故吏遍于天下,若收豪杰以聚徒众,英雄因之而起,则山东非公所有也。不如赦之,拜一郡守,再封他个侯爵,则袁绍喜于免罪,必无患矣!”

  伍孚、何颙等亦出言附和。

  董卓甚以为然。其实他很清楚,要是真抓了袁绍,他也不好一刀把他杀了。毕竟他是袁隗提拔起来的,在这个时代,故吏杀主还从没有过,他也不敢贸然犯这个险。反正袁绍已经跑了,封他个职位,远远踢开,也好眼不见为净。

  于是董卓请了旨,拜袁绍为勃海太守,封邟乡侯。为了遮掩心中的想法,也为了拉拢袁家的人,他干脆连袁术也一起封赏了,拜袁术为后将军。对于袁家的人,董卓心里满是矛盾,想打压又不能,拉拢吧,又心里没底。董卓忍不住发起狂来,阴狠地想:“惹得我急了,将你袁家赶尽杀绝!”

  何顒道:“明公,我有一计不知当讲不当讲?”

  董卓道:“伯求有何良议,尽请讲来!”

  何顒道:“昔年,太傅陈蕃、大将军窦武谋诛阉贼,事败遭戮,天下人无不念之,时时垂泪。今明公诛贼救驾,功盖万世,何不复其爵位,擢用其后,再召关东名士入京?若如此,天下士人必知明公仁义,当乐意为明公驱用。”

  董卓道:“此议善。何人可用?”

  何顒道:“颍川荀慈明(荀爽)、韩元长(韩融)、陈元方(陈纪)等,皆士林领袖,志行高洁,为众所归,可征辟之。”

  董卓喜道:“若能与此等人物同殿为臣,吾此生无憾矣!”对于党人,全天下的人无论贤愚,皆由衷钦佩,董卓也不能例外。当年皇甫规不惜自荐刑狱,也要桓帝将他划入到党人之列,可见一斑。

  董卓当下就允了此事。周毖和伍孚又向他推荐尚书韩馥,侍中刘岱,名士孔伷、张咨、王匡、张邈、孔融等人,董卓大手一挥,封韩馥为冀州牧,刘岱为兖州刺史,孔伷为豫州刺史,张咨为南阳太守,王匡为河内太守,张邈为陈留太守,孔融为北海太守。

  董卓又自作主张,征辟已经返乡的郑泰和在吴会之地逃亡的蔡邕入京。这两人的名气更大,何顒、周毖、伍孚自然不会反对。

  反复考虑之后,董卓决定强行废掉刘辨,立刘协为帝,以便于控制朝廷。他随后召来太傅袁隗商议,竟然说出“刘氏种不足复遗”的话,气得袁隗险些吐血而亡。

  九月甲戌日,董卓大会群臣,沉声道:“太后逼迫永乐太后,令以忧死,逆妇姑之礼,无孝顺之节。天子幼质,软弱不君。昔伊尹放太甲,霍光废昌邑,著在典籍,佥以为善。今太后宜如太甲,皇帝宜如昌邑。陈留王仁孝,宜即尊皇祚。”

  见百官没有人敢出声反对,董卓示意尚书丁宫当即宣读册文。何太后与刘辨坐于龙椅之上,相顾垂泪,心里凄苦却只能硬撑着,不敢有丝毫忤逆董卓。

  太傅袁隗亲上玉阶,解下刘辨的玺绶,为刘协带上。是年,刘协年九岁。大赦天下,改元为永汉。何太后迁于永安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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峥嵘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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