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话 每个人都有一个难以言说要去保护的秘密。
安小漠2022-06-29 10:0410,258

  1。

  林向南坐在街道拐角的奶茶店里,身体渐渐有了温暖的气流。

  景昔的简讯很快传进来:“你先在那里不要动。”

  手边是刚刚买的《飞鸟集》,确实向陈宇哲讲的那样,是为了演讲。加上校服事件,林向南深知一定不能让莫小菲气焰过于嚣张,有些回击还是要的。

  在以前的学校,林向南亦是个话少的女生,从不出现在任何团体活动里。这样的女生,虽然相貌漂亮,却让人难以亲近,理所应当,被关注的点从来不会少,外加自身成绩异常的好更难以被忽视。麻烦也自然经常接踵而来。

  最大爆点是,她身上总是有伤痕间歇性的暴露出来。

  没有人知道那些伤是怎么来的,林向南对所有想要窥视的人都保持过于抵触的态度。

  直到高一下学期,她突然退学,所有有关她的舆论吵得越发沸沸扬扬。

  包括爸妈再婚,和校外男生交往怀孕,被有钱人领养,为了维持生活打工赚钱……

  随着一段时间后,这些舆论又化为乌有了。

  大家都开始关注新鲜事物,那个奇特的女生,也就慢慢地随之忘记了。

  忘记不了的是林向南。

  她神色迷离地望向窗外,手中的热奶茶捂热了手心。

  总有一天,有人会知道她和景昔的关系,与景家的纠葛,来北城的原因。她只是希望在可以控制的范围内,在铺天盖地的窃窃私语来临前,能拖一天是一天。

  她要保护的,是不能被任何人探听到一点的定时炸弹。

  透明的玻璃窗外,一个熟悉的人影朝林向南摆了摆手,依旧是冷淡的脸。可能是五官拼凑的太过于完美,所以眼神哪怕有一点冰的成分,就十分像漫画里走出的美少年了。不太切合实际。

  林向南在回过神后快速地拎起包走出去。

  “我不知道你们认识。”

  “我们是挺好的朋友。”穿过笔直的马路,回过转角,“你这样的临场反应,有做演员的天赋。”

  “是和你不相上下吧。”林向南抿了抿嘴,“不管怎样谢谢你这么配合我。”

  可是,为什么要说谎呢?

  景昔想了想,是因为对自己身份的难以启齿吗?有时候,为了达到目的,就算是说了谎话也是情理之中的事。

  女生脸色难堪,在黑暗中默不作声了几秒钟,空气凝结的只剩下手腕上的手表秒针滴答滴答的走动声。

  脑子里一个想法“嗖”的呼啸而过。

  “是啊。我就是不想你跟着我,随便走到的。既然你发现了,还正巧走到你朋友家,就不要再缠着我了。”

  说的轻描淡写,声音却放到了一定的高度,二楼上的景昔愣了一下后,领会了女生的意思。

  “陈宇哲你不要看见女生就迈不动步子,快点进来,我还有事要跟你说呢。”景昔摸了摸使劲摇尾巴的木木,“我下楼给你开门啊。”转身消失在二楼的阳台。

  “你们真是……”找不到贴切的形容词,男生只好俯下身,声色柔软地贴近女生的脸颊,“那你回家小心点。”

  也许是这动作看着太过于亲密,当事人在别扭地说了句“嗯,知道了”后就朝着相逆的方向走了。

  隐约还可以听到一点门被推开后陈宇哲和景昔的对话。

  确定了想要隐藏的秘密没有被拆穿,女生紧绷着的心终于释然开来,长长呼了一口气。

  夏天的飞鸟,飞到我的窗前唱歌,又飞去了。

  秋天的黄叶,它们没有什么可唱,只叹息一声,飞落在那里。

  世界上的一队小小的漂泊者呀,请留下你们的足印在我的文字里。

  世界对着它的爱人,把它浩翰的面具揭下了。

  它变小了,小如一首歌,小如一回永恒的接吻。

  是大地的泪点,使她的微笑保持著青春不谢。

  无垠的沙漠热烈追求一叶绿草的爱,她摇摇头笑着飞开了。

  这是飞鸟集中林向南最喜欢的一段,有点淡淡的悲伤渲染着温暖的光。

  只是有一段时间偏离学校,她对英译文的有些单词不敢确定。

  台灯影射的光打在“As One Kiss”上,林向南忽然想到景昔,有点微薄的嘴唇,接吻起来会是什么样子,会让寒冷更深一层吗?

  又或者像陈宇哲那样的男生,性格比较外向,属于热烈那一款吗?

  撑在脸下的手掌一滑,林向南才发现自己想的话题有点限制级了,不禁摇了摇头拿起笔想要画单词注音,就被眼前的“Vagrants”卡住了。

  挂在墙上的色调偏棕的时钟上,时针转向10。

  林向南推开门就看到景昔在饮水机旁,手中透明的水杯在上方水桶发出的“咕咚”一声后,水杯里面的水位直线上升。

  关掉按纽,景昔露出很淡的笑意,扬起头,水便送入口中。

  发育期的男生已经长了喉结,林向南站在原地,愣愣地看着景昔的嘴唇上还带有湿气,想到刚才还胡思乱想的,少女情怀般脸上飘出一抹红色。

  “有事吗?”景昔看到女生站在门口迟迟没有动。

  “啊。”差点忘记了,“是有点事想拜托你,有空吗?”本来应该是试探征求的口吻,吐出来的,离无谓更近一些。

  “是《飞鸟集》选段?”之前两小时林向南在奶茶店的时间里,景昔的耳朵里一直涌进“飞鸟集”这三个字,靠在沙发上随便一个动作都好看的男生,嘴里啧啧赞叹,“景昔,现在还有女生看飞鸟集哎,现在的女生不都是讨论哪个偶像明星比较帅哪家裙子比较好看的吗……”

  不擅长说谎的景昔,也只能随口应了句“噢,是吗”便成功拉扯话题到两个人共同喜欢的足球信息上。

  林向南在讶异景昔的聪明后,猜测道:“是陈宇哲跟你讲的吧。”

  “嗯,你跟我来吧。”

  这是林向南第二次进入景昔的房间,她总觉得这个房间不是男生在居住的。先不说整个空间里,物体全部是冷色调,光是白色就占了三分之二。关键在于,所有东西,不论是书,还是摆放的衣服,床上平整的被子,都那样干净整洁。

  她站直身体尴尬得不知道坐在哪里,直到景昔帮她把椅子搬过来,示意她坐下。

  纯木质的书桌前——

  “这句吗?”他垂下眼睑,连好看的睫毛也变得听话,“O troupe of little vagrants of the world,leave your footprints in my words。”

  林向南从没遇到过哪个人可以把英文讲的这样温柔动听,味道纯正,在这样的声音里,四周的气氛都变得柔软绵长。

  “The world puts off its mask of vastness to its lover。It becomes small as one song, as one kiss of the eternal。”男生特别用笔在“as one song”单词下画了表示停顿的符号,“这里停顿一秒再读会比较好。”

  林向南点点头,“你能把整段读给我听下吗?”

  Stray birds of summer come to my window to sing and fly away。 And yellow leaves of autumn, which have no songs, flutter and fall there with a sigh。

  ——夏天的飞鸟,来到我的窗前唱歌,又飞去了。

  而秋天的黄叶,它们没有什么可唱,只叹息一声,飘舞着坠落。

  O troupe of little vagrants of the world, leave your footprints in my words。

  ——一小队漂泊世界的流浪者呀,请留下你们的足迹在我的文字里。

  The world puts off its mask of vastness to its lover。 It becomes small as one song, as one kiss of the eternal。

  ——世界对着爱它的人,把它浩翰的面具揭下了。

  它变小了,小得如一首歌,小得如一个永恒的接吻。

  It is the tears of the earth that keep her smiles in bloom。

  ——是大地的泪珠,使她的微笑永不凋零。

  The mighty desert is burning for the love of a blade of grass who shakes her head and laughs and flies away。

  ——无垠的沙漠热烈追求一叶绿草的爱。而草摇摇头,笑着,飘走了。

  男生的刘海挡住了眼睛,他的声音在空气中停顿了一下,埋在书里的头抬起来,将它合上:“let this be my last word, that i trust thy love。”

  林向南感觉到心房刹那间强烈的震动了。

  他凝视她:“你为什么选这一段呢。”

  “不知道为什么,特别喜欢其中一句话,其实也没有讲什么,相比其他句子会显得含义浅了那么一点。我却觉得比任何都要强大。”

  “嗯?”

  “这是我最后一句话,我相信你的爱。”女生眼底在碰撞男生瞳孔的瞬间,“就是这句。”

  2。

  男生在看到女生坚定的神情时,难得的扯出看了一丝笑。很近的对立面,他似乎也发觉,这个女生,像宇哲说的那样,是蛮特别的。

  或许,很早以前就发现了。

  “你应该是讨厌我吧。”林向南抱着疑问,“为什么肯帮我的忙呢?”所指的当然不止是教英语这件事。

  这个位置,刚巧可以看到他衬衫敞开第一颗纽扣里面的锁骨。

  是真的好奇,到底什么让原本习惯冰着一张脸的景昔,态度有了这样细微的转变。

  “还好吧,我现在也没有很喜欢你啊。”也没有讨厌你,只是在无意中知晓有关你的一点过去后,想要关心你。

  只是这样。景昔想起林向南来到北城第一天时候的情景。

  一切都发生在她晕倒之后。

  那是异常特别的一天,除了大雪纷飞的天气,对于景昔来说更与众不同的是他要把一个素不相识的女孩子带回景家的日子。

  心里的厌恶和抵触达到了一个点。

  本来是想拜托辉叔去,自己留在家里就好,可是在车子即将开动的那一刻,不知道是出于什么心理,沉静几秒钟后,他从落地窗前转身出门,以一个主人的姿态拉开车门坐了进去。

  知道火车到站的具体时间,却故意迟到。知道自己有点小人的心态,可是,这种事情谁能善意得起来。

  纵然是从未见过面,可还是一眼就看出了,那个蹲在雪地里抱着肩膀瑟瑟发抖的女生就是林向南。

  那一刻,在布满雾气的车窗里的景昔,冷漠的眼神忽然就柔软了下来。

  成长了十七年,生活在优越环境里的他,身边到处是被宠爱的骄傲的公主,被玻璃罩起来的玫瑰花,经不起一点挫折和不被重视。

  没有人会像眼前这个女生一样。

  他对她的过去不了解,定义不过是,继母的女儿,十年来查无音讯,因为得知母亲处境乐观,便追随过来。

  除了这样爱慕虚荣贪图好生活,还会有什么?

  这样想着,他走下车,在离她不远的距离停顿了几秒钟,还是确认了下,“你是不是林向南?”

  对面清瘦的女孩子迟疑地转过头,黑色长发上的雪花细微融化。似乎是在原地不动太久,她摇摇晃晃地站起来,并没有觉得难堪地吸了吸冻得通红的鼻子,眼神比他还要冷,连带的拼命隐藏在眼底的一丝恐慌。

  “我是。”只此一句,干净利落地回答,之后连他是谁都没有肯定下来便跟着吃力地走上了车。

  是不是太冷了呢?冻得傻掉了?还是想说迫不及待地想要奔赴一个温暖的地方。

  景昔记得林向南的眼神,是一种透彻的孤单。

  可是矛盾的心理让他不能对这个女孩子好,所以涌现出来的愧疚马上被打散,继续冷眼旁观。

  包括回到家里后,看到她无所适从的样子,也只是交代了杨芝芝和爸爸交代给他的事情。他一直是不温不热的孩子,对此事的态度也只是没有意见。能做到对她不那么讨厌到懒得理的程度,已经算是一定程度上的宽容了。

  难以想到的是,她居然看出了他的不满,没有忍气吞声反而理直气壮得有点勉强。

  不知道两个性格冰冷的人站在对立面是不是真的杯具,就在景昔思维漫游,林向南倒下去的那一瞬“砰”的撞击到地面的闷响,却拯救了这个尴尬的画面。

  起初景昔还没反应过来,直到林向南单薄的身体在地上再也没有响动的时候,他皱着眉头从楼梯上飞快地跑了下来。

  男生的力气只有在这样关键的时候才显现得出来,景昔拖着她到自己那张柔软的床上,不小心看到女生倾斜过来苍白的脸,还是有点合乎情理的心疼。

  那个貌美的医生拎着药箱过来也就一刻钟的时间,她一边将袖口向上堆了堆,一边不经意地问:“怎么弄的?”

  “具体我也不是很清楚,可能是……”景昔脑海忽的闪过林向南在雪地里抱着自己的场景,“可能是感冒了?”

  好像是习惯性的动作,医生的手搭在林向南的额头上后又快速抽回来,她明显发难的犹豫了一下:“你先出去。”

  “嗯?”站在一旁的景昔听到这样的回答愣了下。

  “我先给她换下衣服,等会再跟你说。”与景家关系很好的这位医生摆了摆手,“你去把她更换的衣服拿过来。”

  她的房间也就自己房间的附近,林芝芝早就托好保姆帮她置办了一切生活用品,景昔随手从淡粉色的衣柜里抽出一条纯白色棉质的睡裙就转了身。

  其实有自己的原因吧?站在门口的景昔轻靠在墙壁上,脑海里不自觉的又跳出林向南倔强的脸以及她整个人倒下去的画面。他双手相互对搭着胳膊,以一个环胸的姿态面无表情地等待身边那扇门打开。

  “喂!”漂亮的女医生打开门,妆容精致的脸上挂满了质疑,“你们该不是虐待她吧?”

  “怎么可能。”

  起初景昔还以为她是开玩笑,直到走进去亲眼看见林向南紧闭双眼,而穿着睡裙导致胳膊和小腿暴露在外的情景后,他倒吸了一口气。

  那些深深浅浅的伤痕逐一展现在景昔面前,有的是看似碰撞后留下的青色印痕;有的又像是利器划过结了疤;有的很明显是新伤,还没有愈合。

  清澈透亮的落地窗边,淡棕色与白色相互交错的格子窗帘轻轻飘动后又归于平静。快要沉下去的阳光依旧霸道地映照在林向南白得没有血色的脸上,在昏睡中的纤长睫毛偶尔也会微微抖动一下,模糊的阴影也随之不安分起来。

  “是营养不良,劳累过度又没休息好,压力过大,着了凉,现在处于发烧的状态。”站在景昔旁边的医生小姐若有所思,“还有她刚来了例假,至于身上这些……”用手指在空中扫了下,特指那些伤痕,语气也变得意味深长,“这个女孩子,活得真不容易啊。”

  当医生临走时留给景昔一个“一切就交给你了”的表情后,景昔安静地站在离床不远的地方,心里某一处忽然就空了一块,本来拿起手机想要打电话的动作做了一半却收了手。

  保姆这几天正好有事请假回家了,现在整个房子里,就只有他们两个人而已,而自己便负起了要照顾她的重任。

  眼神不自觉地定在了林向南骨骼分明的手背上,悬挂着的输液管中的葡萄糖和消炎药水正在一滴一滴渗入到血管,从而产生所谓的化学作用。

  直到天空完全阴沉下来转换成神秘的深黑色,直到万家灯火亮起来,直到输液瓶完全空了景昔小心地将粘在林向南手背上的胶带撕下来,快速地抽出针头后又把胶带粘合,躺在床上的病人终于有了知觉。

  林向南先是动了动,之后是试探地睁开沉重的眼皮,天花板上映射下来的白色的光让她只能感到眼睛一阵酸痛。

  “这是哪里?”看清眼前那个模糊的身影是景昔后,林向南本能的马上想要坐起来。

  “这是我房间。”景昔淡淡地说,语气和最初没什么分别。

  看着林向南努力地抱着被子缩在一起眼神充满了警觉的样子,景昔冷如同冰霜的脸在心里抛出了一个疑问:到底是经历过了什么,才这么强烈的缺乏安全感?

  “你不舒服的话再休息会,我去弄点吃的,等下上来。”做了个“你放心吧”的手势,景昔点了点头就推开了房间的门。

  木木摇着尾巴朝着景昔腿边蹭过来的时候,他还在发呆。偌大的客厅里,他精致的侧脸上有说不出的沉重,摸了摸木木的脑袋,就奔向了厨房。

  纵然身在优越的家庭里,十七岁的少年细长漂亮的手指除了会弹钢琴外,也可以做比较拿得出手的简单饭菜。这便是景昔的不同。

  3。

  紫菜蛋花汤,糖醋里脊,煎牛排,这些置于精致瓷盘里的食物摆在林向南面前,景昔松了口气:“吃吧。”

  房间里很暖,景昔穿着黑色的半袖T恤,上面印着白色混乱的字母,下身一条单薄的深蓝色牛仔裤走来走去。

  林向南是真的饿了,没有矜持的推辞,也没有在景昔面前顾忌形象,她浑身酸痛地握着筷子,夹起温热的米饭和看似美味的菜大口大口地吞食。

  几乎是全部都吃光了,她舔了舔嘴角,才渐渐恢复了大脑意识。

  “很好吃。”其实后知后觉也有些不好意思。

  景昔端起餐盘离开再回来的时候,看到林向南刚从洗手间出来,有点艰难地在穿外套。

  “你要出去?”景昔不解地问。

  “嗯……买点东西”对方明显面露难色。

  “你找不到哪里有超市,我去帮你买吧,你要什么?”想到女生可能会迷路,便抱着好心加怕麻烦的心态。

  “卫生棉。”林向南穿衣服的动作停了下来,对上了一张表情特别尴尬的脸。

  对面的少年愣住,并没有怀疑自己的听觉,想起之前女医生的话,“你是说……”

  “我生理期。”简短的回答正中命题。

  有一瞬间景昔想要扶墙,他尽量让自己显得不那么别扭,应了下来:“好吧。”

  “不过……”景昔定了定神,看着林向南面无表情的单薄身影,“你曾经生活的很辛苦吗?”

  还是问出了口,不知道是不是好奇心力量驱使,还是有其他别的因素。

  “嗯?”林向南这才注意到自己身上穿着的是陌生的棉质睡裙,她的直接反应是想要遮挡身上那些刺眼的痕迹。

  “我的衣服该不是你……”

  “放心,不是我。”景昔反转接上之前的话题,“到底是……”用眼神示意。

  “没什么,不小心碰伤的而已。”林向南抿了抿有些发干的嘴唇,别过头去。

  傻瓜才相信。

  景昔走在冷清的马路上回想林向南牵强的回答下了这样的定语。

  直到进到超市,景昔才真正开始为难,那一排女性用品五颜六色地摆在架子上,身边也只有他一个男生在这里晃。

  随便抽出了一个,就走到收银台结账。

  超市小姐露出想歪了的笑,望着眼前异常俊美的少年一边扫着商品一边问:“给女朋友买?”

  “不是。”女朋友,怎么可能。

  只是,对她的了解,莫名其妙的想要更深一层了。

  次日清晨。

  D中还笼罩在一片雾气中,课桌前的同学每人一张昏昏欲睡的脸,冬天上早自习完全可以列入学生最痛苦的事情之一。

  可是三月快尾声了,窗外微薄的雾气却好像在印证春天不会来了。

  课桌下小声唏嘘,偷偷讨论的话题总是与当下流行的偶像剧脱不开关系,青春期的女生关注的事物永远脱离不开电视剧,好看的饰品,街角那排好吃的排挡,以及,好看优秀的男孩子。

  林向南用手紧了紧穿在身上厚厚的深黑色棉服,沉重神秘的颜色衬得她白皙的脸更加刺眼。吸了吸鼻子,北方的天气过于寒冷,还是有点适应不来。

  安静躺在书桌上的蓝色圆珠笔在手肘的推动下滚了几圈垂直摔落在地。林向南俯下身抓起它的时候忽然想起上个星期在书店遇到的无厘头男生,记得当时从对方难以相信的语气中说出的具体位置是——“我在你后桌的后桌啊。”

  忍不住回头眼神游离地看了眼,瞄到了那个被发蜡抓得有点爆米花头的男生才敢确认,可是对方此时正侧着脸压着胳膊,睡得肆无忌惮。

  因为是隔了一桌,紧挨着林向南后桌的女生看着她,也随着目光转过头去,等林向南下意识地感觉到影响别人时,女生早就抛来一副“莫名其妙啊你”的眼神。

  只能在反应过来后迅速摆正身体,胳膊压住了放在书桌上的数学练习册的一角。

  已知a,b,c满足a-b=8,ab+c2+16=0,求2a+b+c的值。

  笔尖划过这道题的最后一个句号,停顿了几秒钟,留下一个不深不浅的蓝色圆点后,又开始回车般跳转下一行,快速地舞动着。

  原来神奇般的是景昔口中的“挺好的朋友”。

  一个是喜欢用发蜡抓造型的,性格很拽很喜欢搭讪的帅气男生。

  另一个又是个一看就很冷很少讲话,却因为外表收买不少人的少年。

  怎么看,都不像是会成为好朋友的两个人。

  偏偏是不争的事实。

  换个方位想,两个优秀的少年走到一起,会招揽到多少外貌协会的目光呢!

  不论是男生还是女生,彼此认为坚固得如磐石一样的友谊,真的可靠吗?

  话说回来,与自己同班的话,又和景昔的关系近,对自己来说会不会不利了点?

  不小心跑了神,手中的笔再次被握紧,重新看了下计算的过程,赶快结束了这道题的最终答案。

  a=4,b=-4,c=0。

  答案等于4。

  对一名高二学生来说,倒是蛮简单的题。

  充斥在周围的笔尖触碰到A4纸张上的声音,细小的议论声以及偶尔发出的娇小,伴随着推门而入的声音归于平静。

  班主任在手习惯性地扶了扶鼻梁上的眼镜后,站在讲台上敲了几声,万年不变的主题:“这次的年级评比你们准备的怎么样了?”

  讲台下的学生有气无力的苦瓜脸,理所应当的放任起来交头接耳,大呼“手下留情啊……”

  “都不要讲话了,安静!”

  铿锵有力的杜绝抱怨后:“林向南你演讲也准备好了吧,没问题?”眼神一扫直接跳到她的脸上。

  “嗯,尽力。”林向南依旧是面无表情。

  倒是四周的质疑,潮水般的涌过她的耳脉。

  ——“我倒是很期待这个新同学的表现啊。”

  ——“话说,完全不了解啊。”

  ——“所以说嘛,要是砸了,很惨的!”

  所有压低嗓子细碎的话语都抵不过站在讲台上吐出的清晰明亮的声音。

  “你的校服怎么还没换,不是告诉你去储备室取了吗?”班主任皱着眉。

  本想淡淡地说句“抱歉我忘记了,下课就去”,视线却在不经意瞥到坐在不远处莫小菲那张得意洋洋的脸上后,林向南的表情忽然有了转动。仔细观察的人会发现,她在这一秒的时间脸上有了表情,不再是冷冰冰,而是一眼就看得出的疑惑不解。

  “我早就去过了储备室,可是老师说我的校服早就被班长拿走了,我也在等呢。”

  在离林向南位置不远的莫小菲心‘咯噔’一声响后,得意的神情白驹过隙间就陨落下来。瞬间变化太快,尴尬还没散去,便马上露出一脸明媚地笑解释说:“哎呀,我忘记了,在我书桌里呢,看你一直没提就没想起来,真是不好意思。”

  “没关系,下课给我就好。”林向南也上扬了嘴角,简单的语句在没有对视的情形下失去目标地散落在了空气里。

  “以后注意啊,省得被扣分。”班主任拿着记号笔,“那现在,上课。”

  不知道那句“以后注意啊,省得被扣分”是对谁说的,莫小菲在书桌下的手指紧紧抓着书包的带子,直至手心勒出了红色的印痕。

  而同时,林向南扬起的笑,也黯淡了下来。

  4。

  下午的第一节课就是英语演讲比赛,林向南低下头,眼光正好定在左上角景昔勾画的英语单词那里。

  不知道是不是女孩子都擅长习惯将一点小事用放大镜无限放大,林向南也奇怪,自己不过是在上学的第一天冷漠地回应了她而已,至于达到这种针锋相对的程度吗?

  或许是天性。

  明明是一件细微的小事,也可以什么都不说,私下问莫小菲要校服,只是,却再也不能允许自己退让。

  因为看到对方得意的脸,不怀善意的表情,是自己最讨厌的样子。

  “我说陈宇哲,你要睡到什么时候,是把课堂当成菜市场了吗!”

  站在讲台上表情严肃的中年妇女停下手中的记号笔,眼看着男生只是慵懒地动了动身继续睡,完全不理会她的架势,气得眉毛打结。

  有隔壁座位的女生连忙推了推他,“赶快起来了啦。”

  男生这才揉了揉眼睛,看清老师脸拉得跟带鱼似的后就猜得到此时的情形了。

  “昨天为了复习,所以睡的特别晚才打瞌睡了,下次肯定不会了老师!”让人不忍再深说下去的阳光的脸,加上以“复习”为理由,更让老师拿这个活宝一样的男生没办法。

  语调很显然就降了下来:“也要好好调节时间啊!”然后转身又拿起讲台上的课本,“这一题……”

  林向南朝男生的方向看了一眼,碰巧对方也刚刚抬头,随意的就对上了视线,在陈宇哲自以为魅力的眨了下眼后,林向南带着“冰山脸”快速转过头。

  仗着自己长得帅的自恋狂。

  不禁暗下了这样的定语。

  此时,陈宇哲也埋在书桌上,一边和同学传纸条一边心里抱怨:凶巴巴的,真是一点都不可爱啊。

  好不容易挨到了中午,铃声一响,所有学生都嚷嚷着腰酸背痛大脑无光,抱着终于能暂时放松下神经的心态脱离教室了。

  D中有个规定,所有学生必须在食堂就餐,原由是全封闭管理的学校就是这样,连学生吃饭的时间都是宝贵的。

  尽管D中的食堂大的很空旷,也仅限于学生没有下课的时候,一到就餐的时间,过道里挤满了人也是常有的事情。

  就在林向南端着饭盒打好饭准备起身走的时候,人潮里忽然有人撞了过来,在拥挤的空间里她重心不稳,身体在摇晃的同时,手中盛满饭菜的饭盒,弧线型翻落在地。菜汁溅起,伴着在后面排队的,女生的尖叫声。

  一时间不知如何是好。

  “你到底怎么回事啊。”

  “看看我的裙子!”

  “真是脏死了,菜汁都弹到我手上了。”

  ……

  顿时一片混乱,指责声埋怨声看热闹的旁观者目光,如同陷入沼泽的重物,蔓延得越来越深。

  只能低头赔过毫无作用的“对不起”后,蹲下身想要把惨不忍睹的场面收拾下。

  刚要伸过手,就在即将触碰到挂满汤汁的饭盒边缘时,一双白皙修长的手在她之前稍用力地拉起了她的衣袖。

  林向南注意到这双手的手腕上还戴着混搭的一堆手圈,在没有掩饰住惊恐的眼神里,她抬头看清了眼前的男生。

  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被男生的声音抢了先。

  “你们就让让新同学啊,衣服什么的到时候拿去干洗吧,我报销哈!”

  之前还在埋怨,一脸嫌恶的女生,看到出手相救的竟然是在年级小有名气的陈宇哲,碍着男生的面子和好人缘,勉强应了下来。

  “算你走运啊!”“和她什么关系啊真是的,看见漂亮女生就没出息啊!”等等话说过后,就匆忙地去打饭了。

  “你先回去吧,这些我来处理。”与以往相比,男生的脸变得更加柔和,语气也抛掉了打哈哈的随性,倒是很认真的在说。

  “没关系,我来就好了。”林向南摇了摇头,“谢谢你帮我解围。”

  实际上是对于他的出现,完全超乎意想之外。

  在嘈杂的食堂一角,人来人往地端着饭盒的学生都在打量着相互对峙的两个人。

  一边是保持了很久的无奈表情,另一边对立着的,写满坚持的脸。

  “那就一起吧。”

  落下这句话,男生修长漂亮的手指毫无厌弃的拿起脏掉的饭盒,在女生复杂的眼神里,径直朝水池走去。

  空无一人的教室里,林向南额头溢出了汗,一只手捂着胃,另一只手胡乱地在书包里翻着,最后从银色的装满白色药片的遮盖物上按了按,取出一颗,仰着头就随着杯子里面的水吞咽了下去。

  “给。”

  放在林向南桌子上的,是一份崭新的份饭,有排骨和鸡腿的组合。

  “陈宇哲,我们又不是很熟,你干吗这样?”

  强忍着不适抛出了疑问。

  “作为女生不要总是阴沉着一张脸。”标准的答非所问,“还有这个哈!”说着从上衣的口袋里拿出一瓶旺仔牛奶放在了份饭的旁边。

  “……”

  “下午不是要参加演讲吗,所以别犹豫了赶快吃吧。”陈宇哲扯开了嘴角,整个人都被阳光笼罩着。

  是想推辞的,也不好再拒绝男生的好意。毕竟,也做了关键时刻跳出来的英雄。

  “你把脸转过去。”

  坐在林向南前面座位的陈宇哲,姿势实在吊儿郎当。两条腿跨着凳子反坐,双手撑在她的桌子上。

  经过林向南一说,还摸不着头脑的问:“是要干吗?”

  “你这样我怎么好意思吃下去。”此时已经拿起筷子准备解开盒盖。

  “好好好。”于是侧过头,只留下更加帅气的半边侧脸。

  听得到女生小口的咀嚼声,陈宇哲满意地笑了。

  室内窗户下的那一排暖气发挥了作用,哪怕室外的天气鬼怪般地刮起了狂风。

  “问你个问题噢。”

  “说啊。”还是侧着脸,说出的话也找不到方向只空在整个教室里。

  “你愿意被嫉妒羡慕还是被孤立排斥。”

  听见女生嘴巴里含着饭口齿不清地抛出这样的问题,还是抱怨了下:“这两个都很极端都不太讨喜好吧。”不过,“应该会选择前者。”

  “那,觉得莫小菲这个人怎么样?”

  “莫小菲啊……”以为结束了问题的林宇哲,听到女生突如其来的又一个问题后,大致的在脑袋里将莫小菲的人影过了一遍,很轻易的就下了结论,“是个蛮不错的女生啊,很亲切,好相处,长得也挺漂亮,人缘更是不错噢!”

  这句话落下后,空气就持着静谧的状态,只有筷子相互碰撞的声音在微弱的盘旋着。见女生迟迟不说话,陈宇哲不自觉地回过头,发现对方正低着脑袋在饭盒上方不知道在思考着什么,刚想问“怎么了”就被门口出现的断断续续回来的男生们开玩笑的抢了先,“陈宇哲你又在和女生聊天啦?”

  “哪有!”反驳后为了证明清白,马上从凳子上跳下来坐回了林向南后桌后桌的位置,转换成和身边的男孩子讨论今天晚上的足球赛要熬夜了。

  林向南默默地吃掉最后一块茄排,食物从口腔进入到胃里慢慢融化,之前胃疼痛的感觉也因此有所缓和,不舒服少了很多。

  回想几分钟前的问答,如果是自己呢?如果自己能再重新选择的话。

  或者会愿意去尝试,被身边的人喜欢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

继续阅读:第四话 可惜的是,我的相信早就已经凋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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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谅这世上没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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