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鼓雷鸣,不过刹那,一个个火球便势如破竹而来,从天而降,肆意的摧毁着景雲的营地。
炮声响处,烟火腾空而起,叫喊声被藏匿在那硝烟之中。营地瞬间被摧毁,人群分为两拨,其一英勇向前迎战,另一则带着伤员迅速撤退至后方。
席若音亦是马上加入了应援的队伍中,她镇定自若,井然有序地指挥着秩序,尽管雷声震耳,声音难辨。
这场突袭时长并不持久,只是一场点到为止的小小捉弄,他们并未乘胜追击,只不过几次的炮石攻击,意图倒是十分明显,先打景雲个措手不及,再笑看它的落荒而逃。
陈国未损一兵一卒,却无端让景雲闹了个笑话,亦,让那些子与民,方寸大乱。
席若音忙前忙后的为伤者换药上药,等到忙完时,已是华灯初上时分。她一边活动着酸痛筋骨,一边施施然的走出那满是血腥和汗臭味的帐篷,却与那名为祁璟的男子不期而遇。
他正站在顾明晨帐篷外,寸步不离,好似与那站岗放扫的小兵无异,可那看似敬业之下,却是满目的恍然愣神。
她开始觉得这男子莫名有些矫情,或许是……看不惯他那副深情苦楚的模样。
她最是瞧不起那种自诩情意深深,却口口声声说着大爱无疆,将心爱之人送到另一个男人的身边,美名其曰:“她幸福便好。”
如此便也罢,既是男人,便应当拿得起,亦要放得下。
深知多说无益,席若音作势便要转身离开,却见那头门帘被掀起,文舒容缓缓走了出来。
“少主。”
祁璟谦卑地唤道。
只见那头文舒容似是一怔,随即微微叹气:“其实,你无须再留在我身边,你大可去做任何你想做的事情。”
文舒容的话语随着夜风轻缓徐来,席若音听着,心里不免一阵咯噔,再看向祁璟,却见他亦是相同情绪,片刻,眸子暗了暗,只一句毫无波澜的话语,“我没有想做的事情。”
祁璟的话将局面引向了一种窘境,那头的文舒容却不知如何再开口,而这头的祁璟,又似是欲言又止。
“现在……岚羽已灭,你……”
“你可是想赶我走?”
祁璟意外打断了文舒容的话,“你上次话皆已挑明,我亦深知于心⋯⋯我不会逾矩。”
话已至此,却终是进不能进,退亦⋯⋯退无可退!
两人之间,再无声响,唯有这夜风暗涌,在空中四处逃窜。
军营开始嘈杂起来,灯火通明,那头祁璟朝她走来的身影愈发清晰。
“我可是⋯⋯造成她的负担了?”
他的嗓音平平淡淡,一声轻问却让她心间猛的一颤。
他逆光而站,她看不清他的脸,只能依稀分辨猜测他此时的神情。
围绕在她周身的是他身上的气息,分不清是何种味道,只是清淡好闻的味道。
席若音不过刹那的恍神,随即缓过神,便做了答:“是。”
她微微点头,肯定的话语不夹带任何情绪,“可是,你也不是非走不可。”
他微微抬头,有一丝微弱的烛光摇曳着,晃进了席若音的眸底。
她似是在他的眼中见到了一抹亮色,那是濒临绝境时的一丝希望,随后逐变温柔,却不复光彩,暗淡无光。
他唇角微扬,似笑非笑。
席若音也好似明白了什么,却碍于疏离情分,无法言明。
陈国。
“今日心情,看起来甚是不错。”
望着那头嘴角上扬的男人,她打趣道。
宁绾绾点燃了香炉,又温了壶玉绿,这才缓步走来。
“这景雲原来也不过是个绣花枕头,中看不中用!”
枫郡晗很是不屑且得意洋洋,而宁绾绾只是抿嘴轻笑,不发一言。
他愈发的狂傲自大,可祸莫大于轻敌,最后的一场战⋯⋯便要让他输的一败涂地!
在那之前,自然是要让他顺风顺水,大意轻敌。
宁绾绾面不改色地望着那头缓缓升起的一缕缕青烟,轻抿了口玉绿,笑道,“若是如此,那便离皇上所期望的那日,更近了一步,不错,这样一来,我也可更早解脱。”
听到这话,枫郡晗斜睨了过来,望着这头的宁绾绾若有所思,随即亦轻哼了一声笑道,“只可惜,你做了这么多,他依旧不领情。”
满是嘲讽的语气让宁绾绾心里有些酸楚,嘴上却依旧逞强,“我不需要他领情。”
是的,并不需要,她所做的一切对他来说皆是困扰,说到底,也只是她的一厢情愿!她不需要他的领情,不需要他的感激,更不需要他的任何回应。
因为,她帮的不仅仅是他,更是景雲的所有人。
枫郡晗此人,野心太大,亦不择手段,何谈能做个贤君呢?他实在是,配不上。
思及至此,她唇角的笑意愈发的深了,“再者,你我各取所需,亦无冲突之处,你也犯不着如此挤兑嘲讽我。”
“是吗?”他只是一句轻嘲反问,她亦同样暗讽,轻声应道,“我宁绾绾,说到底,也不过是个明知被利用却还死心塌地、甘愿被利用的一枚棋子罢了。”
枫郡晗轻抿了口茶,不动声色。
宁绾绾亦敛眼苦笑,默不作声。
这夜,静而漫长,连日的战争让景雲的百姓皆不好受,尤其是在边境城镇的百姓们,得知前线撤离的消息之后,更是呼儿唤女,收拾家当,连夜逃走。
站于城墙之上的文舒容将这一切尽收眼底,心中隐隐触动,却终是无可奈何。
一场接一场的战败的戏,终是需等到景雲输的一败涂地,方为休止。
民不聊生,非所愿,却也无法中止。
清冷的夜风迎面吹来,文舒容一怔,随即勾唇浅笑:她何时成了这等忧国忧民之人了?
想着,她便要转身离去,却意外对上了不知何时站在她身后的顾明晨的目光。
“舒容。”
他轻声唤道,“这场战役,你觉得⋯⋯我会取胜吗?”
他的那对眸子依旧黑沉如墨染,深邃幽静,宛如一汪深潭,她瞧着却极其喜欢。
如今,这双眼眸,便只看着她。
文舒容自是明白顾明晨所问之意,他盯着她的时间越久,她越是心愧难安。
她跨步向前,抱住了顾明晨。
夜风轻扬,萦绕在鼻翼的是来自他身上的淡淡清香,她阖上眼眸,只道一字:“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