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陪在我的身边不算长久,却着实能够让人一眼便能看透!她从不藏任何心眼,所以当我成为将军时,唯一只怕她离我而去,只怕她不愿逗留在这深深庭院之中。”
他似是无声轻叹了一声,脸色忽然添了几分苦涩,“世人对她心存芥蒂,皇室更是如此,如此情形,我又怎敢将她置于危险的境地?如此,我便做那无情、不讲是非之人。”
“她向来不愿受委屈,可若要在这世道活下去,便非是不能惹怒皇家之人,而我亦清楚,总有人会故意上门挑事,将她步步紧逼,扣上大逆不道的罪行。”
“我不曾信过任何流言蜚语,却只能佯装信以为真。我曾以为如此疏离,不偏袒,便能最好的保住她的性命,可我低估了沈茹君的算计和野心。”
让顾明晨始料未及的是那晚文舒容提出了和离,她不似以往那般赌气的脱口而出,似是深思熟虑之后的毅然放手,他在她的眼中看到了逐渐坚定的恨意。
他恍然愣了神,借机讪讪离去,无人知晓那一路的胡思乱想,竟让他险些坠崖失了性命。于是次日,他马不停蹄匆忙折返,正巧遇上落荒而逃的文舒容。顾明晨不曾表露的气急闷在心头,又因未错过文舒容而觉得侥幸。
那晚锦衣卫带走文舒容时将他一路上酝酿好的所有情感都付诸东流,他亦愈发的觉得,他不该再将她留在身边。
“这世上从来没有什么两全其美,我也曾过动过心思,管他什么朝廷权贵,大不了弃了这将军之位,才可保她性命无忧。”
“可是,初心又岂能忘?”
顾明晨曾纠结万分,整整两夜未曾合过眼,就在那时,他听说文舒容潜逃躲在王府,他便狠心放下,任她离去。
亦是从那之后,两人再见,已是疏离万分。她是世人敬畏的岚羽少主,再无人敢轻视,无人敢污蔑,无人再敢说她配不上他!
无形中,她对他恍如陌生,恨意加深。
“她向来狂傲,桀骜不羁却甘愿平庸,当她变回以前初识时的模样之时,我便也知道,我与她,再无情分。”
“她确实聪明了许多,变被动为主动!和她的出言不逊一般,她为了向沈茹君复仇,步步为营,终是赚回了一口气!”
“后来,我意外失忆,却也意外与她水到渠成,可,现实残酷。”
顾明晨说着,想起了那晚文舒容冷声的质问,重赴战场,还是归隐山林?
顾明晨苦笑道:“只此一次,最后一次,我便与她归隐山林,不再理会这朝廷俗事!”
他说的笃定,可当思及战场上枫郡晗所说之时,唇角的苦涩,亦浓了几分,“若是⋯⋯她还在等我。”
“若是,我已不愿等你,你可是要与她人归隐山林了?”
这头,顾明晨的话音刚落,那头便有声音传来。
席若音循声望去,只见一与她年纪相仿的女子掀起军帐缓步走来。她个子不高,简单绾发,衣着朴实无华,眉清目秀,算不上美颜,而她那对像极了会说话的眼瞳,却吸引住了席若音的目光。
她的面容毫无波澜,眼眸里似又带着生气的神色,逐步消散,徒留一抹温柔。
“在外头等多久了?”
顾明晨一刹那的情绪变化极快,镇定自若般的轻松打招呼,唯有那一抹宠溺笑意,未曾变过。
她的衣角已经被湿气打湿,身上捎带着寒意走进了这帐中。
她毫不掩饰,径自坐在了一旁,“不偏不倚,半个时辰吧。”
她微顿,眸子落在了那头的席若音身上,反唇相讥,“莫不是……你觉得我进来得早了?打扰了你与佳人相会?”
“即是如此,那当我没来过吧!”
说话间,文舒容起身,欲离去。
“既然来了,你便不会走了?”
似问非问的语气,顾明晨的开口,将文舒容离去的脚步缓顿了下来,“我想我依旧不放心,害怕我回去后,再也找不到你了。”
顾明晨惶恐的话语一字一字清晰的落入了文舒容的耳中,这让她想起之前在军帐外听到的顾明晨的自白,眉眼一弯,“若是你不嫌我碍事,留下又何妨?”
“……”
席若音悄无声息走出军帐时,才发现外头还站着一名男子,年纪身形与顾明晨相仿,却比顾明晨好看许多,冷峻的面容上带着一丝落寞,轻抿着双唇,委实一副让人心疼的模样。
“若她是我心上之人,无论如何,我定不会让他们相见相守,更不会……做这等让自己心生委屈的事!”席若音意有所指,用着只有两人听到的声音嘲讽道。
她朝着他缓步走去,亦更加清楚的看到他那逐渐恢复漠然的双瞳。
他用着疏离的口气回应,“他们名正言顺。”
一句名正言顺便道尽了苦涩。
席若音看破不说破,只是挑挑眉便轻笑着离开,“这小别胜新婚,我还是早早离去吧!”
“你不会不甘吗?”
意外的,他开口唤住了离去的席若音。
微顿,她头也不回,只是哑然失笑,“不甘?你为何要心生不甘?”
“有机会带她远走高飞的人是你,近水楼台的也是你,到最后把她送到另一个男人身边的还是你,既是如此,你凭什么还要不甘心?”
席若音笑道,“放手了,那便也放下吧。”
席若音说完便离开了。
临近晨曦,翻来覆去如何也睡不着的席若音终是翻身下床,披上外衫便再次来到了顾明晨的军账外,而昨晚站在那头的男子却已经不见了身影。
微挑眉头,席若音若有所思,随即浅然一笑便再次转回身,却见那头红日冉冉升起处,他正伫立遥望。
席若音不知他是何身份,亦不知他与那女子的情缘过往,她只是不愿他与她一般固执,到头来,又是一场空。何必呢?
席若音如此想着,作势便要上前,而就在此时,敲鼓雷鸣般的声响贯彻双耳,有节奏的敲打声一下一下的狠狠打击在她的心头。
敌军……突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