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音，你该与我避避嫌。”
偌大的帐篷里，随着顾明晨的话音落下后，随即便只剩寂静。
柴火烧的正旺，噼里啪啦的声响令人听得心烦意乱，她亦是如此。手上的药瓶被搁置在一旁，她的脸色微微一怔，片刻的难堪之后，便是默然。
席若音似是云淡风轻般，轻轻挪步到床边，毫不顾忌的坐了下来，说道：“我倒不觉得我与你需要避嫌什么？我行的端，亦做得正。”
席若音的话音忽而一转，微微歪头，唇角勾勒出一抹浅笑，“我身为医者，少不了为你的彻夜治疗，若是他们认定了我就是勾引有妇之夫，那……我便也认了！”
她那澄澈的眼眸中极尽温柔，认真的模样让顾明晨心中不免一怔，他随即便挪开了视线，轻叹一声，“始终男女有别，更何况我已有妻室。”
“那又如何？”席若音微挑眉头，黑眸一转，状似无所谓一般，戏谑道：“难道……你真对我存有其他念头？”
“在这世道，流言蜚语可不管其真假！无风不起浪，既有人传出，便会有人信。”
顾明晨尤其认真的模样引得席若音发笑，“那若是我亦当了真，你岂不是就要娶我了？”
“我只是惴惴不安，害怕她也信了流言。”
顾明晨依旧那副模样，对于自己的话从未不肯认真听上一句，从那日相认便是如此！
席若音曾以为相认之后便能消除他的顾忌，怎知是一如既往的疏离，他似是从不跟任何人亲近，他又好似总爱一个人闷闷不乐，她试图一点一点靠近，一点一点打开他的心防，却终是无果。
席若音不甘，哪怕他拒她于千里之外，她也总能鼓起勇气重头来过，她辛苦努力了这么多年，不过就是想站在他身边。他为军，她学医，如何不相配？执子之手与子偕老，竟有这么难吗？
广袖下的双手暗自紧握，席若音眸底逐渐浮现出一丝妒意，文舒容？她凭什么？不过是凭借着岚羽少主的身份，让众人对她一身脏水视而不见罢了！她那样的女人，怎么配得上他？
席若音深吸一口气的同时，脸上再次浮现出了一抹轻笑，她微微侧眸，斜睨着顾明晨的眸子里，是被戏谑暗藏下的认真。
“在这世道，一夫多妻，岂不是家常？何况，我亦不介意为妾。”说话间，她微顿，随即狡黠一笑，“瞧你这不会拒绝人的模样，若是有姑娘这样与你说，该如何是好呢？”
她佯装不在意，心里却期待着顾明晨的回应。
只见那头顾明晨微低着头，脸色并无多大的变化，只是那好看的眸子里的愈发坚定，让她不由得心下一沉，唇角的笑意，亦添了几分苦涩。
“我一妻足矣。”
他只是简单的几个字，却令得她心头无比酸涩，笑眼弯弯，暗眸却情绪涌动。
顾明晨向来沉默寡言，不知辩解，不知表达，唯有界限这件事，他做得极好！他向来分得很清楚，亦不会轻易与人亲近。
可该死的，她偏偏懂得他那无须说出口的话！
抿抿嘴，席若音又开口试探，“那若是……她另嫁他人，不愿做你妻了，该如何呢？”
席若音深知他不会是那种无情无义之人，可执拗的，又想从他口中听到另一个答案。很是可笑，她从他的长久沉默之中，开始一点一点的死心。
“那便当我，丧妻了吧。”
这句话，是从她口中学来的。
当顾明晨认真去想这件事时，他才恍然自己心里是有多介意！如若，当真她不肯再来找他，如若她当真心死另嫁他人，那他便认她已故。丧妻而已，大不了孤独余生。
“啧，看来……顾大将军还想荣获一‘忠贞烈夫’的声誉。”
席若音打笑道，心中却是闷闷不乐。
她早知会有今日，她理智，却不够坚定，她分明清楚的事实，却终是抵不过心中的不服气！她不愿就这样认输，输给那个声名狼藉的女人。
“阿晨……你为何会喜欢她？”
良久，在这片寂静中，席若音缓缓开了口，她不解的看着顾明晨，“为何会喜欢文舒容？”
为什么，会喜欢那样的一个女人？
记得，第一次听到这名字，是在顾明晨名声大噪之后，那时她仍处那深山修为中，听到这消息已是些许时日之后。刚得知他完婚消息时，其实她并未有多大遗憾，只暗暗笑叹他竟不等她长大重逢。
她一直清楚，心里对顾明晨的依赖之情，早在这须臾数年淡化了个干净。可是，待到后来下山，道听途说，得知他娶了个十分不检点的女人之后，她心里确是生气。
可生气归生气，她却是做不了什么。
她一边赶往京都，一边刻意去听人们对他们的两三句闲言碎语，心里便愈发的不待见那个女人。可就在某一日，这世人的嘴脸猛地一换，开始称赞起那个女人来了，原来，她竟是那岚羽少主！
从那之后，那个女人的骄纵渐长，可世人却又极其宽容，再无任何人说一句是非！
待到她赶到京都，登门却不见顾明晨，而那女人，亦不在府邸。
后来，她进了宫，成为了医官，又听闻那女人另嫁陈国皇上的消息，而坊间也有传言，顾明晨亦在陈国不肯离去。至此，她已是不愿顾明晨再如此执迷不悟！
“在你眼中，她是怎样的人？”
不料，顾明晨倒是反问了她一句。
微怔，席若音思量了下才缓缓开口，“我不曾见过她，但从传闻来看，她……不过如此。”
“不过如此？”顾明晨低声呢喃着这几个字，沉吟一笑，“确实，堂堂少主，竟也不过如此！”
席若音不解，而那头的顾明晨像是陷入了回忆一般，脸上带着异样的神情，带着一丝笑意，充满深情，一丝无奈。
“当初因为她的救命之恩，我心存感激，却不料从此被赖上！她分明什么都不会，却信誓旦旦的说要照顾我；分明根本不识路，却说要带我走出那迷谷；分明介意，却嘴硬心软的说着不在乎！可是，她为我做过的所有傻事我都记在心里！”
他的模样格外生动，像是提及到心爱之人的欣喜和小娇羞，随着他的话语，一字一字的戳中了她的心间。
“世人皆说，她配不上我，可我觉得配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