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霞寺之行只有三个人,乔渠,崔行,王重阳。
段白露本是要过来的,然而他思量几番最终还是没有过来,即便真的会离别,那就当做朋友出了远门,不要刻意相送,就像来时的突然,也那么不隆重的退场。
过来的路上,崔行开车,乔渠跟王重阳坐在后排。
王重阳一改吊儿郎当的模样,全程绷着一张脸,乔渠也差不多,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又似乎在走神,只有崔行偶然抽空从倒车镜里偷偷扫一眼。
乔渠在想什么呢?她在懊恼为何就想不起来那只红梅究竟在那座寺庙。她让道士收集了全城所有的寺庙,城里的,乡下的,却没有熟悉的名字。
她去的那座寺庙到底是不是存在?或者……道士怀疑过,是不是又是一个平行的空间?如果是这样,那她又是如何走进去的呢?
一路沉默到了红霞寺,这个跟段明月有关的寺庙,一个据说因此将她带过来的牵引之地,她没有感觉到一丝的熟悉。
这里红霞寺名声显赫,虽然已经是下午,还是挤满了人,虔诚的香客,远来的游客,烟雾缭绕的香炉,到处是现代商业的气息。
崔行一行三人穿过主殿找到客堂,坐值的知僧得到他们找方丈后看了他们半天才领着他们去见方丈。
方丈室并不在主殿附近,穿过偏殿的走廊,过了一道月亮门才看到方丈室。
乔渠依旧没有熟悉感或是亲切感,而崔行却突如其来的难过,总觉得此行将断了他所有的生机。王重阳拧着眉头心怀激动,一方面可以为崔行做点事情,另一方面则好像要遇见一个大魔术一般,控制不住的惊喜,谁能想到,这个香火旺盛的地方,隐藏着如此大的不可思议的秘密。
方丈慈眉善目,得知他们的来意也始终面带笑容,“施主所说都是真的,真是要看机缘。”
“大师你看我有没有机缘?”崔行怎么会不相信呢,他一直告诉自己没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他不敢去想最坏的结果,他甚至有时候天真的去想永远不要有结果,如此还能欺骗自己。
之前一瞬间的难过早就消失不见,有机缘就可以……那么,他有没有机缘呢?
他已经克制不住的颤抖,满满都是期盼,王重阳却是看到了闪亮的眼角,苦涩的掉过头就当没有看见。
乔渠则是瘫坐着,机缘,尽管她不止一次不肯认命的告诉自己这些天的经历或许就是一场梦。
“大师,那有什么办法破解吗?”
“破不了。”方丈摇头,“机缘不可强求,是你的就是你的,不是你的永远也不会是你的。”
“怎样才能确定机缘呢?”王重阳脱口而出,不用回头才能看到另外两人的样子。
“佛曰不可说。”
“那你告诉我,有了机缘,如何触动呢?触动又有什么代价呢?”乔渠吐了两口气终于问道,她不会简单的认为只要有机缘就有实现,这个就如同机会一般,转瞬即逝的。她隐约知道段明月肯定付出了什么代价,不然,就那样的人,怎么可以给他这个机会。这世上有许多比他更痛苦的人和事,凭什么非要给他呢?
“这是我们红霞寺的机密,抱歉不能对外透露。”方丈坚定的拒绝回到三人的提问。
“为什么不能提?”乔渠的怒火一下子就上来了,“我也是当事人之一,你们说我有机缘就是有机缘吗?也没有人来问过我到底要不要这个机缘?你们凭什么干涉我的生活。”
“有因才有果,佛家讲轮回。”
乔渠还想理论,不曾想知僧很有眼力劲,就站起来要带大家出去。
乔渠不甘心,崔行更不甘心,唯有王重阳皱了皱眉走在最后,在知僧就快走到门口时又一个转身回到内室,“大师,我有句话不知当问不当问?”
方丈并不诧异他的突然回身,笑着对他摇头,“既然不知道该不该问就不要问了。等以后想好了该不该问,再来吧。”
知僧一脸埋怨的回来驱赶王重阳,“你这个人也真是的,师父不愿意说的话,你胡搅蛮缠有什么用?现在的人也真是的,一点也没有尊老爱幼的意思。”
王重阳特地看了看喃喃不修的知僧,一看,乐了,白白净净的小子,估计也就是十五六岁,脸上还有对他的各种嫌弃。“你是嫌弃我对方丈大师不好呢,还是对你不好呢?”
“当然是大师了。”
“那我们没见大师前,你还不是不高兴?是因为什么呢?”
“因为你们都有求于师父啊。”小知僧晃着光秃秃的脑袋,“你们这些俗人典型临时抱佛脚,而且通常根本不可能实现的事情,一点真心也没有,佛祖怎么可能事事应了你。”
“那你有什么理想吗?”王重阳没想到自己一把年纪,除了段白露还被这么一个孩子给喷了,斜了眼廊厩下的两位,忍不住逗一逗他。
“成为大师那样的大师啊。”
“你在佛前求了吗?”
“求了啊?”
“天天求?”
“也不是。”
“隔天差五?”
“差不多吧。”
“那你不算临时报佛教吧?”
“我又不是你。”
“那佛祖怎么没帮你实现愿望呢?”
“因为我不够老啊。”
王重阳在他天真无邪又坦荡的眼光中只能咽着口水一边点头一遍给他竖拇指,“你赢了。”
乔渠和崔行两人坐在石凳上望着天,许久乔渠问崔行,“能说说你的事吗?”
崔行声音里带着明显的忧伤,“没有什么好说的。”
“那你为她做了什么吗?”大师说道因果的时候,乔渠就想到了自己曾经的那些疯狂,为了留住段明白做了那么多别人眼里的事情,“我明知他不喜欢我,还强求来一个孩子留住他的性命,我明知道没有结果,还是跑遍了所有的寺庙?我爱他爱的忘记自己,放弃尊严,我早就不是我自己了。可谁叫我爱他呢?”
爱他爱的奋不顾身,爱的情愿减寿也要留住他,可再回头,她并没有后悔过,谁没有爱过,只是刻骨铭心的度不一样。
反观段明月呢?乔渠似乎他又做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呢?她不知道,可她想也许他跟那个时候的自己一样,不过他比她渣一点,其实她也不算好人,那个时候的自己何尝在段明月的眼里让他已经不想再见,再见都觉得恶心。
那,这便是他们的机缘吗?
崔行反而在这压抑的气氛中说起他的故事,仅仅是他的故事。
从小到大他只喜欢过一个女孩,他的邻居小妹洪璇,从见她第一眼开始,他就喜欢这个古灵精怪的姑娘,可这个姑娘,喜欢却不爱他。
总是摇着他的胳膊喊“哥哥啊”。
他从来都是她的大哥,她甚至不知道自己爱着他。他看着她长大成人,看着她暗恋上别的人呢,看着她跟别人谈恋爱,看着她消逝在他世界里。
大家都说她死了,死在那场空难里。他不信,上天怎么会带走那么可爱纯真的姑娘。
“不计代价让这不爱你的姑娘回到你的身边,你愿意吗?”
“你愿意吗?”
二人相视一笑掉开头又各自看向远方。
怎么会不愿意呢,只要活着啊,哪怕成为路人都好。
“你既然都知道,还是对段明月好些吧。”崔行许久才丢了一句话,远处王重阳还在调戏那个小知僧。
“以后再说吧。”道理她都知道,只是面对那张脸,那张熟悉又陌生的脸,她那个深如大海的海已经拿不出了。
“以后………”崔行想说以后也许就没有以后了,想了想还是忍住没有说,以后的事情,谁知道呢。“也好。不过最近段明月的状态很反常。”
“他比我们幸运,又比我们不幸。”白露已经跟她提了这个事情,她认为大家都是成年人了,成年人都该对自己负责,“希望他能真正的明白。”
远处,王重阳已经咧着嘴对着手走了过来,乔渠的电话却忽然响起。
“乔渠,是我,张三峰……”
张三峰不是很善于与人交流却特意给乔渠来了电话,一来告知易铭的案子最终还是拿下了,设计图选的还是当初那张联名设计图,因为张三峰的拒绝,季佩蓉直接在原有基础上加以修改并署名,等连止从国外回来的时候已经成了定局,二来则是告诉迟来的答案。
事情的真相乔渠一丁点也不意外,对连止强忍着爱意的季佩蓉已经很容忍了绪宝的存在,她坚信自己可以超过绪宝,再加上徐明非,她觉得得到连止只是时间的问题,所以她忍,可惜,乔渠出现了。
有时候最了解自己的要么是对手要么是爱人。季佩蓉一直在事业上将连止当成老师偶像,在生活上假象是他的爱人,她知道其实乔渠这样的才是连止本应该喜欢的人。
年轻有活力,有才气又生机,不细腻却细致的女汉子,义气十足。这样的女生,很容易称兄道弟,也很喜欢慢慢喜欢上。
尤其是乔渠插手了徐明非与绪宝的事情,甚至徐氏这个计划还是通过她经由白晴弄出了的,不曾想……
然而季佩蓉非常聪明,她极其了解张三峰的性格,找了一个有把柄的员工悄悄的引导了张三峰,才会出现张三峰那张相似度极高的设计图。
这名员工已经被解雇,而易铭的设计图在连止的强势下更名为博瑞工作室。
乔渠没有问季佩蓉怎么样了?
那样自尊心极强的人,在出这样的事情后应该不会再留在博瑞。她倒是有些可怜那个位替罪羊,从此这个行业就呆不下去了。
她不知道是什么样的把柄必须如此去做,她不是善良的天使,有因必有果,也不会无底线的去原谅她,可季佩蓉,她却是很不喜欢起来。
人都会犯错误,季佩蓉这样的行为却把一个有可能变好甚至本身就不恶的一个人彻底的推到了地狱,她的一生,这辈子也许就因为这件事彻底的毁了。
所以说还是不要得罪女人。
“我见你眉间带喜,双眸发亮。”王重阳故意吹了两声口哨试图冲破尴尬的气氛,“是不是有好事发生?”
“是啊。叫我回工作室呢!”张三峰很直接的提出了请求,原因是人总要争一口气的。
乔渠不知道自己要争什么,事实证明她没有抄袭,这张图虽然被修改可依旧出资她手,又有什么可气愤的,就当回报给博瑞了,她总是借别了段夫人的光才去的博瑞,就当还了恩情吧,虽然人家不一定看得上,还跟易总那里留了个差印象。
“那好啊。”王重阳一巴掌拍在她的肩膀上,“我告诉你,那里跌倒那里爬起来,姐就是牛逼的标杆,有本事就拿出真本事把我推到啊,最重要钱多啊,段家的钱可不能浪费了。”
“那你去骗骗段明月啊,那个来钱快还没有风险。”崔行没好气的哼哼。
“哼,我可是有底线的。”崔行假意高傲的翘起了下巴在一旁的石凳坐下,贼兮兮的对二人招手,“我跟你们说,我觉得我跟那个方丈老头有机缘?”
“真的?”二人顿时两眼双双一亮。
王重阳在二人之间巡视许久在二人即将怒火上来的时候终于慎重的点了头,“老头讲话有些玄,可我听那意思,总感觉跟我有点什么。”
“从今天开始,你就在这个挂个单吧。”崔行迅速的做出决定。
王重阳顿时嗷嗷叫,“崔行你果然没人性。什么叫挂单,我又不是和尚。而且你是不是太没有人性了?我们好歹认识那么多年,为了那个小丫头分分钟就让我出家了,你怎么可以那么残忍?乔渠,你说你说,他这种人太自私了。”
“王重阳王先生。”乔渠清了清嗓子令王重阳感觉很不好,急忙捂住耳朵叫嚷起来“我不听”,眼睛倔强又狂傲的扫过崔行。真是的,请人帮忙一句好话都不会说。
“你任道而重远,也许你将解救我们两个人,两个世界的人,两个世界,你不觉得你很伟大吗?”
“你说的也很有道理!”王重阳对着乔渠转了转身子,无奈的双眼一摊,眨着无辜的小眼神,“可我要那么伟大干什么呢?”
“你不是整天无所事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