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下静寂无声。
段添城指着自己的脑袋。
“脑干海绵状血管瘤,跟你的位置一模一样,你信吗?你说咱俩怎么就专拣这高难度的地方长呢?真是以身作则,彻底为医疗事业做贡献。”
段添城收起自嘲的微笑,表情严肃起来。
“说实话,我还是挺后悔的,真的。我觉得当时不应该冒险给你做那个手术,要不然你现在说不好还活着呢,还能帮我出出主意,看看我现在脑子里面那个瘤子应该怎么办。搞不好,我还比你先死呢。”
风吹落一些墓碑前鲜花的花瓣。
段添城吹着清风,表情惆怅:“我一个学生,你不认得他。你的眼角膜,现在在他的眼睛里。他跟我说,他那只眼睛复明以后,可以透视。就是可以看穿物体,像XX光一样,明白吧?”
段添城顿了顿。
段添城自嘲一笑,目光一直盯着墓碑诉说着一件事情:“可我相信了,你说我是不是真的脑子坏掉了?但是,你知道我为什么会信吗?因为我越来越觉得,是你让他来找我的。每次他看着我的眼神,都让我觉得,是你,是你在看着我。或者说,在审视我。有时候会让我很慌,但有时候,我会很踏实。”
段添城低着头,看着被风吹远的花瓣。
墓碑上,照片中的方教授表情看上去似笑非笑,从袋子里拿出一瓶白酒,脑袋有些昏沉疼痛,若是华一龙在此一定能看穿,段添城脑袋里的块状光斑越来越耀眼。
因为此事,段添城在那天喝醉了,喝的个烂醉如泥。
如果不是安芪特意来陵墓园找到段添城本人,段添城非得冷病了。
……
事情转入医院,华一龙为了加强自己的能力特地向段添城请命,将段添城脑袋里长肿瘤的事情揽到自己身上。
一人承担起这个责任,主动承担起几百上千人的祈愿和希望。
几个月前,医院楼梯间。
华一龙在楼梯间里一把抓住了一个男人,把他按在了墙上,华一龙一脸杀气地看着这个男人,男人的穿戴和动作俨然就是刚刚的跛脚男。
男人看起来很颓废,表情也有些嬉皮笑脸,竟然是杜雷。
这个孤儿院的老熟人被华一龙遇见了,想起他们曾在孤儿院的关系,两人如干柴遇到烈火,燃烧起来,火焰匆匆,冒起了万丈高度!
华一龙将杜雷壁咚在墙上,眸光凌厉,要把杜雷给看穿来:“你想干嘛?”
杜雷一脸无辜,看着凶神恶煞的华一龙,招了招手:“这么巧啊,龙哥。”
……
医院门口
栗小草、楚枫和郝开心三人在马路边等红灯。
栗小草皱着眉头。
“华一龙跟段老师谈完,怎么有点怪怪的?”
郝开心眼巴巴望着栗小草:“有吗?你想多了吧。”
栗小草思索着。
“这个贱人平时嘴这么碎,今天这么干脆,肯定有问题。”
楚枫面无表情:“不知道。”
栗小草看着楚枫。
栗小草问道:“你怎么会不知道呢?你们不是室友吗?”
楚枫打断栗小草。
楚枫连忙跟华一龙撇清关系:“我跟他不熟。”
栗小草思索着。
“不对,我还是觉得他的状态有点奇怪。”
郝开心:我们跟他朝夕相处睡在一个屋子里,都没察觉到他有什么不对。你怎么这么敏感,你跟他很熟吗?
栗小草连忙开脱。
栗小草一脚踹到了马路上的一个空了的塑料瓶上:“我跟他才不熟呢。”
楚枫先人一步走上斑马线。
栗小草只得迟疑着离开,目光回望了望世济医科大学附属医院,在门口依旧见不着华一龙的身影,不舍的离开。
……
医院楼梯间
杜雷冷笑着望着华一龙。
“我想干嘛?我还能干嘛啊?托你的福,我跟腱都被砍断了。这不复查来了吗,碰巧遇到龙哥,就想好好跟你道声谢。”
华一龙松开杜雷,看着杜雷的左腿,杜雷的左腿明显无力地拖垂着,华一龙脸上露出同情和抱歉,语气变得温和起来。
华一龙平缓道:“你后来去哪儿了?”
杜雷一愣,细细打量了华一龙眼上的伤口,恢复的特别好,连疤痕都没留下。
“哎!你眼睛好了哈?哎唷真是医学奇迹耶!也介绍个大夫帮我瞧瞧腿呗,之前看的医生都说没救了,得瘸一辈子。”
华一龙有些迟疑。
“后来施院长特意找过你,可是没找到……”
杜雷冷笑。
杜雷声音很冷,眼神注视着华一龙甚至冒出火光:“那老太婆心里只有你华一龙一个命根子,找我干嘛?”
华一龙严肃地看着杜雷,一当说道孤儿院,说道施恩,听见杜雷的讽刺,华一龙眼神冒火。
“别这么跟我说话。”
是孤儿院把杜雷照顾大的,杜雷跟华一龙差不多是同一来到孤儿院的,两人一见面各不对头,谁也都不服谁,一路相争到这么大,一见面也不忘剑拔弩张。
杜雷挑衅地看着华一龙。
“我说错了吗?”
华一龙一把揪住杜雷的衣领。
杜雷瞪着华一龙。
杜雷大吼:“你打,往这打,往我腿上打!反正都残了,怎么打也就这样了。”
华一龙无奈。
杜雷甩开华一龙,整理着衣服。
华一龙郑重地看着杜雷。
“你的腿这样,跟我有关,有事儿你冲我来。但是我警告你,别去找孤儿院和施院长的麻烦。”
杜雷挑衅地看着华一龙。
“啧啧啧,世济医科大临床特训班高材生啊,怎么还像个流氓一样。回头我去你们学校找你玩儿啊,跟你们同学聊聊,跟老师也聊聊。”
杜雷言语中带着威胁。
华一龙怒视杜雷。
“你想干嘛?”
杜雷微笑,笑的很阴森,一丝丝冷意传来。
“我都这样了,还能干嘛啊?这么久没见,叙叙旧呗。”
说着,杜雷一把推开华一龙。
“今天先不聊了,还得复查,等哪天有空再找你好好聊聊,再会啊。”
杜雷说完,拉开门一瘸一拐地走了。
华一龙注视着杜雷的背影,一脸担忧,虽说两个人一碰面就得好好闹一顿,可是在孤儿院当中十几年来相伴的感情比起一般兄弟都要深刻,两人的状态就像是闹掰了的亲兄弟,虽断为断,这份情永远也不会消失。
华一龙看着杜雷渐行渐远的背影,颇为自责。
若是当年没有去澡堂卸掉女人的胸罩……
……
孤儿院
一群小朋友在院子里玩得很开心。
突然,小朋友们都停了下来,慢慢转头望着大门的方向,痴痴地看着,华一龙气喘吁吁地站在大门口,喘匀了气,露出开心的笑容。
华一龙回家了!
……
院长办公室
窗外传来孩子们开心的玩闹声。
小宇趴在办公桌前,认真地写着作业,背上背着有奥特曼图案的书包。
和一年前的他相比,此时的小宇明显的苍白许多,不时咳嗽两声,窗外,华一龙和施恩站在一起说着什么。
孤儿院院长室外
施恩表情波澜不惊,这该是一个成年人拥有的表情,经历过大风大雨。
施恩眼神中带着希翼:“我倒希望他回来,哪怕来闹一闹呢。”
华一龙欲言又止,颇有些自责:“他知道我现在眼睛好了,他还瘸着,情绪好像有点儿……我也说不好,反正不太对。”
施恩看着华一龙。
施恩叹了口气:“跟你一样,我看着他长大的,他虽然性格特轴,但本性不坏。”
华一龙望着在孤儿院操场上开心玩闹的孩子们,嘴角微扬露出由衷的笑容:“现在家里只有你跟这帮小屁孩儿,他如果来捣乱,马上告诉我。”
施恩点点头。
华一龙眼神犹疑地看向办公室里的小宇,施恩也看了过去,小宇还在认真地写着作业。
施恩说道小宇的情况:“上次感冒好了之后,咳嗽一直没止住,医生说是心内膜感染,但是不严重,先观察着,他这个情况也不敢再加药。”
华一龙右眼皮一跳,总感觉会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发生:“心内膜感染?那他的心脏……”
施恩望着小星:“也没什么新的说法,还是家族遗传。孤儿里面先天性心脏病挺多的,有的孩子情况不严重,长到十来岁自己就好了。但是小宇目前看来,应该跟小星一样,手术是躲不掉了。”
华一龙神情担忧,施恩看向小宇,表情欣慰。
施恩看向小宇自豪起来:“自从你上了大学,他现在懂事多了,天天按时来我这上课,小学四年级的课本都快学完了。比你小时候省心多了。”
华一龙坏笑一声:“这小子就这点随我,智商高。”
施恩笑了,看着华一龙。
“学校怎么样?别报喜不报忧啊。”
华一龙耸了耸肩:“我什么情况,那四个保安还不天天跟你汇报?”
华一龙直视施恩。
施恩一愣,片刻开口。
“你要是个省心的孩子,我犯得着……”
华一龙打断施恩,见着施恩这担心的模样,不忍心把真想告诉她。
“我明白,放心吧,眼睛的事没跟任何人说。”
施恩露出欣慰的表情。
“知道就好,尤其在世济医科大,更得小心。”
施恩意识到自己的失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