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谈故事,当然先说张晓蛟
有时右逝2016-12-21 12:108,690

  张晓蛟这辈子只有两个生死之交:

  一个是大学时代睡在他上铺的兄弟,叫许之一;

  另一个呢,就是那辆他从大学一直骑到了现在的摩托车。

  其他人,顶多算是朋友。

  ~~张晓蛟是尹琪的学弟。人不错,但是朋友不多。

  一个人能不能交上朋友,影响因素相当多,能起到关键性作用的一个是人品,另一个是情商。关于张晓蛟的人品和情商,不同的人有不同的看法,但谈到为什么张晓蛟没几个朋友,大家的意见就比较一致了。

  归根结底呢,可能是因为张晓蛟在上大学时买了一辆摩托车。

  张晓蛟每次喝醉了都会念叨,说自己这辈子只有两个生死之交:一个是大学时代睡在他上铺的兄弟,叫许之一;另一个呢,就是那辆他从大学一直骑到了现在的摩托车。其他人,顶多算是朋友。

  能和摩托车拜把子,可见张晓蛟多少有点儿心理扭曲。

  当然了,人无完人,有一点点小瑕疵反而更可爱嘛。

  张晓蛟曾经多次在公开场合发表声明,声称那辆摩托车,还有许之一—这两者都是他生命里最重要的羁绊,而且,排名不分先后。

  许之一对这事一直耿耿于怀,时不时还会去找尹琪倾诉衷肠,说自己向张晓蛟这个王八蛋交心交肺的,最终竟然沦落到和一辆摩托车平起平坐的下场,这兄弟交得真窝火。

  每逢这个时候,尹琪就会安慰许之一不要过于计较个人得失要放眼大局,说哎呀兄弟之间不要跟娘们儿似的那么矫情,你想多了,怎么可能是平起平坐呢,你肯定和那辆破摩托车有区别啊……

  “你看,摩托车是能骑的,你再看看你,张晓蛟又不能骑你……”

  尹琪想都没想就这样说道。

  言外之意就是许之一其实根本比不上那辆破摩托车。许之一就不作声了。因为尹琪不愧是自己的大哥,他说的话吧,细细琢磨一下总是有道理。

  张晓蛟出身书香门第,家境相当不错,父母都是知识分子,家庭里学术氛围很浓厚。为了让张晓蛟纯洁的双眼不会被现实社会所蒙蔽,当张晓蛟还不满三岁的时候,家里已经给他制定了一个获得诺贝尔奖的倒计时日历。

  望子成龙,人之常情,这个很好理解嘛。

  更可喜的是,张晓蛟的父母很开明,深知教育孩子应该循序渐进,不能太强人所难,也不应该给孩子太大的压力,需要尊重孩子的天性发展,顺其自然。毕竟这是张晓蛟自己的人生,父母不便插手太深是不是?

  大家讲道理嘛。

  所以呢,张晓蛟的父母并没有刻意要求儿子必须得到哪一项诺贝尔奖,就是为了给儿子最大的自由,让他可以任意挑选自己感兴趣的学科,在自己最擅长的领域里如鱼得水,最终顺理成章地将诺贝尔奖收入囊中。这一举动既充分体现了民主制度在我国推进的伟大成效,又彰显了张晓蛟的父母极为先进的教育观。他们深知,张晓蛟并不是自己人生的延续,虽然张晓蛟继承了父母两人的高智商血统,但是并非一定要出人头地。只要张晓蛟快快乐乐、健健康康地顺利长大成人,然后拿个诺贝尔奖就行,别的什么要求也没有。人这一辈子毕竟平淡是真,孩子过得幸福才是最重要的。

  多开明的父母啊。当然了,张晓蛟的父母也向张晓蛟做出过很明确的表示:既然自己都这么开明了,要是张晓蛟还得不了诺贝尔奖,那就是张晓蛟不争气,那就是张晓蛟不够上心,那就是张晓蛟不够努力,那就是张晓蛟愧对张家的列祖列宗,那就应该把张晓蛟钉在历史的耻辱柱上供后人唾骂。

  其实张晓蛟从很小的时候就展现出了天才的一面。要知道,所谓天才一定不是高分低能儿,也不是智商高就能够叫作天才。按物质守恒定理来说,天才一般都是有缺陷的,好比爱因斯坦有镜像视觉症,谢尔顿情商奇低,贝多芬是聋子,阿炳是瞎子。老天是公平的,给了一个人非常突出的长处,必然也会让这个人有些非常明显的短处。在读书阶段,身体健全没有什么先天缺陷的天才们,最大的表现就是:偏科。

  这一点在张晓蛟身上就得到了很好的体现:他有两科学得不好。

  分别是文科和理科。

  无论多么乐观多么坚强的父母,都总有看清现实的一天。张晓蛟的父母一次次目睹了被张晓蛟拿回家的成绩单,终于傻了眼。想不通啊,两口子都是高学历,但是生出这么一个儿子,只能怪造化弄人,或者基因突变,或者……

  感谢上苍,幸好当时一个院子里的其他孩子成绩都很好。万一有一个类似于张晓蛟这样成绩差的小孩,那张晓蛟他爸非得和张晓蛟他妈好好说道说道不可。

  其实十八岁以前的张晓蛟并没有沾染什么不良嗜好,或者结交什么损友,也就是说,这几年张晓蛟身上已经有了不少不良嗜好,而且结交了不少损友—当年的他只不过是个与所有同龄人都没什么不同的普通少年,硬要说他与别人有什么不同,那就是他特别痴迷于动画片。

  当时的张晓蛟觉得自己爱上了绘画,平时是非常喜欢画上几笔的。

  不过呢,苦于诺贝尔奖只有六项,只和科学有关,没有为艺术留下一席之地,所以他对绘画投入大量精力的举动略微偏离了当年父母帮他规划好的人生路线。当然了,就像我们已经知道的,张晓蛟的父母十分开明,当张晓蛟开门见山表示自己想学美术、动画相关的专业时,他立刻获得家人的理解、鼓励、支持……

  以及来自父亲的一顿毒打。

  不得不说,这顿毒打确实有用,它让张晓蛟打心眼里感受到了诺贝尔和平奖的重要性。

  其实这顿毒打倒不是张晓蛟放弃绘画的根本原因。绘画、音乐、写作与数学、物理、化学完全不同,艺术往往比科学更需要天赋。

  意思就是,张晓蛟基本没有艺术天赋。

  张晓蛟是很有自知之明的,他很快就发现自己并不是那块料,成不了凡?高、毕加索那一类能在艺术史上留下浓墨重彩的画家,也成不了鸟山明、北条司那一类能在年轻人心中留下感动与回忆的漫画家。

  这几年张晓蛟尝试着染指了好几次艺术,发现自己如果真的学习绘画,简直就是对“艺术”这两个字的玷污。

  高中毕业之后,张晓蛟最终没有按照父母为他规划的人生道路走下去,而是选择一所名不见经传的大学,读了一个编导专业,为自己的动画梦想做准备。虽然不能奋战在自己梦想的第一线,但是就像足球队一样,做动画也不能光是前锋和后卫守门员,也得有教练、队医、顾问这些不上场却仍然很重要的人员。

  当然了,自己要当也要当教练,这样才能带出自己的队伍,做出自己想要的东西。

  得知张晓蛟私自填写高考志愿的消息后,张晓蛟开明而要强的母亲气得当众大哭。但此时录取通知书已经到达张晓蛟手中,生米已经煮成熟饭。她不明白为什么张晓蛟会做出这样的选择。其实这也并不是因为张晓蛟多么狠心多么不孝顺,如果有可能的话,他又何尝不希望按照母亲的意愿,去清华北大读个物理学或者化学什么的,待个几年上个硕士博士,如果婚姻问题不太着急的话再读个博士后。

  关键是,就算张晓蛟愿意去,清华北大也不愿意收。

  毕竟张晓蛟的成绩嘛,还是差了那么一点点。

  据张晓蛟自己说,按照他的成绩,考三年,就差不多能上清华了。

  “那你为什么不复读呢?再努力一两年的话,说不定就可以改变自己的命运了。”尹琪曾经这样问过张晓蛟。

  “我是说,连考三年,三年的总分加起来差不多够我上清华的。”

  张晓蛟耸耸肩。

  等张晓蛟和大家熟起来了,大家进一步了解他之后才发现,张晓蛟这句话其实是一句玩笑,含有不少夸张和自嘲的成分。

  依照张晓蛟的真实成绩,乐观来看,他至少需要考四年。算了不说成绩这么伤心的事了,我们来说说他的摩托车吧……

  就像之前说过的,张晓蛟人确实不错,大家都这么念叨,但是他的朋友却不多。究其原因,可能就是因为那辆被他看成宝贝一样的三无大摩托车。

  大家都一直猜测着张晓蛟那辆骑了快十年的摩托车应该差不多和我们一个年纪,同为 80 后产物。每逢张晓蛟身边的朋友用这个论调去挖苦张晓蛟时,他都会不屑地骂两句脏话,大概意思就是嫌弃这些人没有眼光。

  “这车可是我的兄弟,你们别瞎咧咧。”张晓蛟每次都义正词严地抖出来这么一句。

  后来别人才知道自己被张晓蛟占了便宜,因为这辆车真实的岁数足够让张晓蛟身边的每个人喊一声“叔叔”,而张晓蛟又是这个叔叔的兄弟。所以其他人都只能眼睁睁看着张晓蛟得意地骑着叔叔来去自如,吃着哑巴亏实在插不上嘴。

  张晓蛟当年找朋友吃饭的时候,隔着一公里所有人就知道他快到了。光听那动静的话,与一辆坦克缓缓逼近时的音效完全一致。等到张晓蛟真的进入肉眼可见的范围时,大家才会觉得刚才的比喻完全是儿戏:坦克那点儿排量、那点儿震动、那点儿噪声算得了什么,怎么可能跟张晓蛟的大摩托车同日而语啊,完全是相形见绌!

  据身为张晓蛟和许之一的大哥尹琪透露,这辆神奇的摩托车是张晓蛟从大学里一个江湖人称二师兄的师哥手里买来的—尹琪还一再强调,这个师哥真不是自己;毕竟骗张晓蛟这种级别的傻子有点儿太伤天害理了,压根儿没什么技术含量,自己肯定下不去手—至于张晓蛟为什么非得需要一辆摩托车,而为什么偏偏就是这一辆,尹琪认为,冥冥之中自有天数,该相遇的迟早都会相遇,天雷若不能勾动地火,天地之间又哪来这么多不朽的传奇?那辆摩托车就在那命中注定的一天出现在张晓蛟面前,车把上挂着“老生毕业,挥泪出售”的牌子,车座上靠着好似要卖身葬父一般表情痛苦的车主师哥。张晓蛟走过人生中至关重要的一个拐角,看见路边这辆摩托车时眼前突然一亮,命运的齿轮就这样开始转动了。

  做交易的时候,二师兄一脸痛心疾首,手法细腻地抚摸着摩托车的每一个部件,念念有词地说着关于它的故事:“我跟你说,虽然车旧是旧了点儿,但绝对是辆好车……四年间,它带着我上天入地无所不能。要不是我要毕业了,带不走这老伙计,打死我也不会卖的,这辆车满满的都是回忆啊!你看这里,这是我大一的时候摔倒后留下的划痕;你再看这儿,这个车灯是大三那年斗殴的时候被外院的人砸碎的;还有这里……”

  二师兄是个实在人,似乎并没打算坑张晓蛟,而是像一个真正的老朋友那样,对张晓蛟推心置腹地说着摩托车每一个有待处理的问题。

  张晓蛟对这车一见如故,不能自拔,当即特意喊来了许之一和冯小白过来帮腔。冯小白在旁边认真地记着笔记,打算作为一会儿帮着张晓蛟砍价的依据,毕竟要物有所值嘛。

  师哥断断续续地念叨着,言辞之间几乎涉及了摩托车的每一个零件,让人忍不住会误以为师哥读的是汽修专业。而且师哥还不时引用着罗伯特?M。 波西格《禅与摩托车维修艺术》中的经典段落来强调一辆摩托车的价值就在于它曾经经历过什么。仿佛这辆摩托车就是年少游侠儿野心的化身,就是西部硬汉们对远方的执着,就是旅行本身的意义。半小时后,师哥才依依不舍地做了一个总结陈词:“确实吧,有一些小损坏,但是完全不影响使用啊!”

  张晓蛟听完后,就假装很专业地围着摩托车转了两圈,顺便抬脚踹了踹轮胎,仿佛是在挑西瓜。

  事实是,张晓蛟确实是在按照挑西瓜的套路验车。

  然后张晓蛟还是发现了一些细节上的问题,他指着油箱上一个刚才师哥未曾提起的小洞,一边示意冯小白做一下记录,一边试探性地问道:“这儿,你看,这儿不会漏油吧?”

  师哥哈哈大笑,说:“这个洞打从我买车那天就有啦,属于原装的!听说是‘二战’时期留下的弹孔。放心吧,而且你看我是一路骑过来的,而且这么新的车怎么可能漏油呢?”

  张晓蛟仔细想了想,觉得简直有理有据,而且自己完全抓不到师哥言语上的逻辑漏洞,于是就不再追究,很爽快地付了钱,买下了自己人生之中的第一辆机动车。

  “这六十块钱是我这辈子花的最值的一笔钱了。”张晓蛟买了车之后,第一时间给大哥打了电话,炫耀了一番,全然不顾冯小白和许之一惊诧的表情。他俩完全被张晓蛟的行为震撼了,以至于忘记了自己到底是来干什么的。

  尹琪当时听着自己的小弟这么念叨着,还觉得六十块钱买辆车,怎么算都不会亏,也就放心了。等到真的见到张晓蛟骑着摩托车在学校里驰骋纵横的时候,大哥才痛心疾首地拍自己大腿:“哎我操,亏大了!”

  说真的,这辆摩托车没有枉费“机动车”这三个字,起码它确实让张晓蛟整个人都挺激动的。买车之后的一个星期里,除了吃饭睡觉,张晓蛟几乎整天都在学校里练习怎么骑摩托车。

  一段时间后,张晓蛟更加切身地感受到,这六十块钱绝对是他这辈子花的最值的一笔钱了。这辆车除了两个小问题以外,完全没有大碍。

  第一个问题是,这辆摩托车经常打不着火。当然了,所谓功夫不负有心人,打不着火的话继续打,打到它着了不就行了。年轻人嘛,反正自己有的是时间,不妨碍使用的。

  第二个问题就更不值一提了,那就是这辆摩托车基本刹不住车。

  这对张晓蛟来说就更无所谓了,年轻人嘛,追求的就是速度,谁按刹车谁孙子,不妨碍使用的。

  既然这两个小问题都不妨碍使用,那么这辆摩托车就是一辆好车。

  总之张晓蛟一直觉得自己和这辆摩托车挺有缘的,简直就像是为自己量身打造的一样。所以张晓蛟下定了决心,要骑这辆车骑一辈子,骑到天荒地老,骑到海枯石烂,骑到死。

  张晓蛟身边的人当时都打心眼里觉得张晓蛟这个愿望一定会实现,而且说不定明天后天就能突然实现。只不过实现的方式可能和他的具体计划有一点点小小的出入而已,这个愿望俗称暴毙。

  尹琪特意找过一次张晓蛟,想要劝说他把车退了。如果退不了的话,实在不行,这六十块钱自己给张晓蛟补上算了,何苦为了这么点儿钱玩命呢……

  就像之前说过的一样,张晓蛟人不错,所以大家都劝他千万不要骑着这么一辆车上街。关键是,张晓蛟还对朋友特别热情。朋友们需要出个门去个车站什么的,张晓蛟就会匆忙从床上跳起来,一边穿裤子一边去摸车钥匙:“我送你去啊!我有车我有车!等我拿钥匙!”

  朋友们听到这句话之后往往都会吓一跳:就那破车,还用锁呢?

  当然了,正常人都是爱惜生命的,所以一般朋友们都会非常客气地婉拒张晓蛟的好意:“少侠,您他妈就放我一条生路吧……”

  这直接导致很长一段时间内,张晓蛟宿舍的一群人都不敢出门了。

  因为只要有人一旦有出门的趋势,张晓蛟就去拿车钥匙。

  就连宿舍的人打算上个厕所也不例外。

  受挫的张晓蛟很郁闷,也没个人可以说个知心话,只能再去找尹琪:“大哥,我咋觉得吧,为啥他们跟我远了呢?”

  尹琪当时觉得这事挺为难,毕竟是自己的小弟。自己要是真的一五一十把话说开了,要么会伤害到自己小兄弟的感情,要么会伤害到自己小兄弟的面子,总之自己肯定里外不是人。所以尹琪只能拍拍张晓蛟的肩膀,说:“你啊,在无车阶级的队伍里太张扬了,是自绝于人民自绝于党。炫富这种事属于政治立场问题。”

  听得张晓蛟一愣一愣的。

  于是呢,很长一段时间内,都没有人敢坐张晓蛟的后座。但是张晓蛟并不在乎,因为当时张晓蛟是有女朋友的。电影里面,男主角的摩托车后座可是女主角的指定席。每次电影里仓库爆炸火光冲天时,女主角一定会在摩托车后座上温柔无比地搂着男主角的腰,而男主角眼神坚毅,直视前方,猛踩油门,两人一骑绝尘,潇洒离去,留给观众无限遐想。这也是张晓蛟所憧憬的爱情。

  于是在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张晓蛟特别浪漫地买了束花,骑着神奇的大摩托车去找自己当时的女朋友。

  他大张旗鼓地站在宿舍楼下喊着姑娘的名字。值得一提的是,为了能够让心爱的姑娘听到自己的呼唤,张晓蛟还特意熄了火。因为大摩托车的气门声实在是太大了,就算不给油门,在以大摩托车为圆心,半径五百米的范围之内,人们都会感受到大地在颤抖、在低鸣,地下蛰伏着的蛇鼠虫蚁都会陷入一片混乱。可是吧,众所周知张晓蛟的摩托车很难打着火,所以这股火对于张晓蛟来说基本等同于奥运圣火,有着绝对不能熄灭的意义。

  熄火的话,除非是晚上睡觉,或者是为了姑娘,或者是为了晚上和姑娘睡觉。

  于是张晓蛟关了摩托车,清清喉咙,大声喊了姑娘的名字。

  当时女生宿舍楼下一下子就聚集起来一大票人,大家都以为有表白可以看了。因为这里毕竟是大学嘛,课余时间大家都无所事事闲得无聊,表白这种事简直相当于无预告的现场直播庆典。女主角一口答应当然皆大欢喜,万一女主角拒绝了男主角,顺便一桶洗脚水从天而降,群众更加喜闻乐见。张晓蛟见自己已经成功地吸引了周围观众的眼球,便驾轻就熟地靠在大摩托车上,做出潇洒的姿势,双眼直视着姑娘的阳台。

  结果没想到姑娘半天都没响应,过了好半天才在宿舍的阳台上探出头来,往楼下看了一眼。

  “走啊!一起兜风去啊!”张晓蛟立刻看见了佳人倩影,开心地喊道。

  那姑娘停了半晌,再也没露头,只在阳台的阴影中小心翼翼地说道:“对不起……我不该骗你……”

  “啊?”张晓蛟愣住了片刻,没懂姑娘的意思,“你说什么呢?”

  “我,我,我对不起你!”姑娘带着哭腔,大声喊道。

  当时姑娘认定张晓蛟一定是已经抓住了什么真凭实据,所以这才大晚上骑着摩托车视死如归来带自己去殉情。不可否认,敢骑这么一辆摩托车去兜风的人,十有八九是不打算看到明天的太阳了。面对此情此景,姑娘只能一边哭一边一五一十地开始交代自己劈腿的事实,声泪俱下地恳求张晓蛟能够原谅自己年幼无知少不更事,方便的话顺便再大人大量放自己一条生路……楼下的围观群众在无预告现场直播庆典上竟看到了出乎意料的剧情,人们的表情无疑都变得更投入了。

  还有一些路过的同学刚刚加入围观队列,为了不破坏气氛,都小声探问着身边的人,顿时人群中出现了四五个版本的前情提要。

  当时张晓蛟还挺乐观的,觉得自己读编剧专业的女朋友可能是陡然看见这拉风的大摩托车,一时心理上还不能接受,而她这么一个低调的姑娘,也不想在同学们面前太出风头,才轻车熟路、学以致用地编造了这么一个如此离奇的、催人泪下的、代入感极强的故事。于是张晓蛟善解人意地说道:“别哭了,我们好好过,不兜风就不兜风吧。”

  姑娘最终还是哭着说……

  “孩子不是你的!”

  不明真相的围观群众顿时陷入一片尴尬的沉寂,然而这沉寂只持续了三到五秒,随后嘈杂的议论声荡漾开来。张晓蛟收起了微笑,终于意识到玉树临风的自己是真的被绿了,而且是当着半个学校的人现场被绿的,颇有点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意思。张晓蛟就算脑子再绕不过来,也愤怒了。他做了每一个男人都会做的事情:“那个浑蛋是谁?

  我要去弄死他!”

  说着张晓蛟推开了看热闹的人群,跨上了神奇的大摩托车,狠狠踩了一脚油门。张晓蛟打算只留下一声轰鸣,甩给众人一个潇洒的背影,然后像个男人一样,为了夺回爱情,去拼个血雨腥风、去拼个刀光剑影、去拼个你死我活、去拼个惊天动地。

  更重要的是,张晓蛟觉得自己的眼泪快要流下来了。他真的不想自己这副傻逼的样子被人看到。现在的张晓蛟,只想和自己的摩托车一起远走高飞,逃离这个现实,走得越远越好。

  遗憾的是,就像之前说的,张晓蛟的摩托车有一个小毛病,那就是偶尔会打不着火。在踩了三四次打火器都没有反应后,周围的人开始围着张晓蛟起哄。而张晓蛟扔掉了手里的鲜花,慢慢点上了一支烟。

  他现在知道,自己不会流眼泪了。一是因为张晓蛟本来也没打算哭,二是哭的时机已经很尴尬地被自己错过去了。张晓蛟趁着抽烟的工夫盘算着,为了挽回自己的面子……或者说是发泄出这股怒火,自己该和周围哪一个看热闹的孙子动手。透过淡蓝色的烟雾,他的视线掠过众人的面孔,心里不禁有一丝宽慰—还好这里没有几个自己认识的人,丢人丢在了外面。

  宿舍楼左边有个黄头发的家伙,笑得前仰后合,指着张晓蛟对自己身边的人尖着嗓子笑得上气不接下气:“这傻逼!哈哈!真是!哈哈哈哈……”

  张晓蛟耸耸肩,下了摩托车,把车停好,然后慢条斯理地从车座下面拿出来一个锁头,笔直地朝着那个黄毛走了过去。

  就他吧。其实,谁都无所谓的。

  说起来这把锁倒是一次都还没用过,因为毕竟张晓蛟的摩托车要么打不着火,要么打着了火整个学校的人都能听见,相当于自带防盗系统,要偷这车得有比张晓蛟更大的耐心和更强大的神经,所以压根儿没人偷他的车。

  今天也算是物尽其用,可以开光见血了。

  周围的人看着拎着锁头一步一步逼近人群的张晓蛟,一个接着一个收起了笑容。只有黄毛还非常入戏,浑然不觉张晓蛟的目标就是自己。

  “你他妈骂谁……”张晓蛟走到了黄毛面前,扯开了嗓子举起了锁头。

  只是,张晓蛟刚说出半句话,黄毛的笑声倏然停止,表情的变化暧昧不明,整个人向前冲了两步,像是朝张晓蛟的怀里扑去。千钧一发之际,张晓蛟回想起了自己的直男身份,下意识地朝左边一闪,黄毛脸朝下倒伏在地。他是被人从背后飞起一脚踹倒的。

  “你他妈骂谁呢?”踹倒人的瘦子从天而降,伴随着一声熟悉的怒吼。当然了,即便台词再杀气腾腾,语气上还是显得略微温文尔雅。

  张晓蛟仔细瞅了瞅。

  哦,是许之一啊。

  那天张晓蛟伙同偶然路过的许之一二打一,就凭人多欺负人少,丝毫没有顾及什么江湖道义。当然了,被打的黄毛也是以彼之道还施彼身,迅速纠集了七八个人反过来人多欺负人少。由于张晓蛟来到女宿楼下时已经接近熄灯时间,战斗很快就结束了,人群一哄而散。打完一架,张晓蛟忽然觉得自己也没那么爱那姑娘了,被戴绿帽子好像也就那么回事了。他先从地上爬起来,擦擦鼻血,踢了踢地上躺着的许之一。

  类似于“刚才那事,敢跟别人说,就弄死你”“放心吧我不告诉别人”这样的对话,并没有发生在张晓蛟和许之一之间。至于许之一为什么会在那个时间出现在那个地点,张晓蛟也并不想知道。

  两个人推着摩托车跑了小两百米,终于把车发动起来了。

  然后张晓蛟心安理得地带着许之一骑着摩托车,去找冯小白他们吃饭了。

  张晓蛟和尹琪说过,这辆摩托车他差不多骑了十年。

  但是他没说过:之所以这么喜欢这辆摩托车,是因为后座上坐着的是自己最好的兄弟许之一。

  提到

继续阅读:提到张晓蛟,你就不得不提许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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废柴兄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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