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见其他骑兵已经扑入林间,殷其雷暗暗焦急,苦于已被童百金缠住,无暇分身。
殷其雷心里清楚,马战和长兵器过招俱非自己所长,再这么下去,自己非败不可。射人先射马,少不得要冒险一试。当先卖了一个破绽,童百金一刀砍来,殷其雷身已落马,同时燕尾枪刺入童百金马腹。
坐骑一声悲嘶,童百金立即跌下马来,殷其雷迅速扑了上去。一枪插入童百金颈边地面,童百金惊出一身冷汗,但见殷其雷未杀自己,登时缓了口气。殷其雷没有杀他,只是忌惮石山炮,眼下聿皇军的实力尚不足以对抗兴国军。何况,石山炮的为人他是清楚的,当初石磊之死,石山炮为子报仇,竟将奉陵军和建安军的两个节度使都给干掉,行动之利落,手段之狠辣,他都是见识过的。
殷其雷喝道:“叫你弟兄回来,否则分分钟取你狗命!”
童百金大叫:“回来!都给我回来!”
但是手下的骑兵已经奔远,一心只为杨濯香而去,似乎都没有听到童百金叫喊。
殷其雷将童百金的大刀踢到一边,拔出他的佩刀,挟持了他上马,追向骑兵。但见林间还有一个山石扎堆的陡坡,马匹难行,杨濯香正在吃力地往上攀爬。那些骑兵个个下马,前仆后继地追去。
童百金接着大叫:“住手!都他娘的住手!”
那些骑兵一见童百金被擒,一时停滞不前。
殷其雷喝道:“都他娘的给老子滚下来,否则老子宰了这孙子!”为了使骑兵相信杀人的决心,一刀扎入童百金左边的大腿,血涌如注。
童百金痛得哇哇大叫:“你们这群狗日的,还不给老子下来!”
那些骑兵只有败兴地从石坡下来,殷其雷这才甩开童百金,喝道:“滚!”
童百金带着骑兵灰溜溜地去了。
殷其雷上了石坡,看到杨濯香为了躲避骑兵,攀爬石坡,双手皆已磨破,柔声说道:“委屈你了!”
杨濯香笑了一笑:“这不算什么委屈。”
“我见你出身大户,想来从小就是养尊处优,一定没有吃过这样的苦。”
“你怎么知道我出身大户?”杨濯香感到讶异。
“你身上有种贵气,是屌丝女镀多少层金都培养不起来的。”身为一枚资深屌丝,殷其雷自信看人的眼光不会太差。
杨濯香微微一笑:“算你说对了。”
“你家一定是做大官的,想来一定要比我这个从四品下的芝麻官大。”
杨濯香笑而不语。
殷其雷携着她的纤手走下石坡,二人不作休息,又一起上马,奔往界碑亭。
到时,已是黄昏,耽误一点时间,想来当日要赶回聿皇军是不可能的。
何况,杨濯香的家人没有出现。
“你确定是约了家人在此会合吗?”
“将军,你可能要再护送我一程。”杨濯香面带歉意地说。
“怎么,你记错会合的地点吗?”
杨濯香指着亭柱底端的石础,上面被人以利器刻出两团火焰:“这是家人与我的联络暗号,他们想来在此等不到我,又往南面去了。”
“哇,你们的联络暗号太诡异了,两团火焰就代表南面吗?”殷其雷不明觉厉。
杨濯香微微一笑:“其实也不难理解,按照五行对应,南面就是属火,两团火焰,就是二十里的意思。”
“幸亏不是二百里。”
“二百里的话,这两团火焰要大一些。”
二人只在界碑亭稍作休息,正要动身,忽听苍穹一声响雷,杨濯香娇躯不禁一颤。殷其雷看在眼里,心想这小妞原来怕打雷,抬头望天,乌云密布。
“看来咱们不能赶路了,先要寻个地方落脚才是。”
杨濯香四目望去,周围一片荒凉光景,说道:“这附近也没有人家呀!”
“糟糕,我们估计要在这亭子里过一晚了。”
天地昏暗,一道闪电劈过,杨濯香下意识地就往殷其雷身边靠近一些。接着又是一声响雷,仿佛整个宇宙都要被炸毁一般,杨濯香紧紧抓住殷其雷胳膊。
殷其雷安慰:“别怕,有我呢!”很自然地就将杨濯香揽入怀里。
倾盆大雨,哗哗啦啦,飞溅入亭,地面已经湿了一片。
殷其雷急忙脱下外衣,披在杨濯香身上,柔声说道:“这雨好大,别着凉了。”
“多谢将军。”
殷其雷笑道:“不要叫我将军了,多生分呢!”
“那我叫你殷大哥?”
“好呀,我就叫你杨妹妹?不行不行,杨妹妹听着像羊咩咩,好诡异啊! ”
杨濯香被他的“羊咩咩”逗的一笑,说道:“殷大哥,你就叫我名字好了。”
又补了一句:“你说话真是风趣。”
“你笑起来真好看。”殷其雷白痴似的盯着她的如花笑靥。
杨濯香螓首低垂,小声问道:“殷大哥,你如今心上可有中意的姑娘吗?”
殷其雷心跳加速,终于进入正题了,幸福来得比他预期得要早一些,他就有一些措手不及。这个问题也着实难以回答,他不仅有心上人,而且还是好几个,倘若告诉了她,自己一定会被她判了死刑。
但他终于还是说:“我有一个妻子。”
“啊?!”杨濯香十分震惊,他不是说他还是一个处吗?难道他和妻子没有洞房?更深层次地想,他的身体……
殷其雷满嘴跑火车,早已忘记曾经说过自己是个处的话,望了杨濯香一眼:“濯香,对不起,我只能辜负你的情义了。”殷其雷最大限度地装出一副痛苦纠结的模样,仿佛正在陷入婚姻与爱情的抉择之中,一边要维护自己的婚姻,一边又难以割舍自己的爱情。
他要打一个赌,以此换来杨濯香更深的柔情,说不定她还会因他的坦诚,对他心存好感。
但是杨濯香扑哧一笑,笑得殷其雷有些迷糊,她说:“殷大哥,你误会了,我已经嫁人了。”
殷其雷仿佛胸口受了一记重拳,内伤到了无法治愈,捂住自己的心脏,痛苦地蹲了下来。
“殷大哥,你怎么了?”
“你听到了吗?”
杨濯香莫名其妙:“听到什么?”
“我心碎的声音,脆脆裂。”
杨濯香觉得好笑:“我有一个妹妹,本来你若无妻室,我还想介绍她给你认识。只可惜……祝你和嫂子白头偕老。”
“我也祝你和妹夫……白头偕老。”殷其雷差点没哭出来,操,到底哪个混蛋这么好命,我要诅咒他的二爷不得好死!
天色已经彻底暗了下来,只听亭外雨声浪浪,似乎没有停止的意思。
杨濯香打了一个喷嚏,殷其雷紧张地从地上跳了起来:“怎么了,你着凉了吗?”
杨濯香摇了摇头:“没事。”
但是次日雨停的时候,躺在殷其雷怀里的杨濯香已经迷迷糊糊,殷其雷一摸她的光洁额头,吃了一惊,她发烧了!
古代医疗条件极差,发烧可能会要人的命,何况附近也没人家,更别说医疗机构了。殷其雷不敢怠慢,抱起杨濯香上马,也不知往哪个方向,狂奔而去。
到了正午,终于在深林里找到一户人家,家中只有一对年老的夫妻,殷其雷给了他们几个铜钱,央求他们熬了一碗姜汤,喂了杨濯香喝下。然后拿了被子,将她捂得结结实实,这是他老家的治疗发烧感冒的土方法,与西医的物理降温反其道而行之,只要捂出一身汗,病就会好了。
殷其雷一直守在床边,到了晚上,灯火昏暗,杨濯香的病情似乎好了一些,人也清醒许多。
殷其雷心中的石头放了下来,笑道:“濯香,你醒了?”
“嗯,殷大哥,让你会心了。”
“没事。”
“我是不是很没用?”
殷其雷宠溺地笑了笑:“你们大户人家的小姐,本来就是弱不禁风的,也没什么好奇怪的。”
“殷大哥,我有一些饿了。”杨濯香不好意思地望着殷其雷。
“好,我去给你熬碗热粥。”
那对老夫妻已经睡下,殷其雷不想打扰他们,决定自己亲自上阵。身为一枚资深屌丝,尽管平日生活邋遢,但是洗衣做饭也是基本功课。因他从小就是爹不疼娘不爱的品种,很多事情都要自己学习着做,虽然厨艺并不比酒店专业,但是弄两个家常菜还是绰绰有余。尤其擅长熬粥,皮蛋瘦肉粥是他的拿手好戏,但是考虑到这个年代应该没有皮蛋,就放弃了这个计划。
最后,他悲催地发现,厨房不仅没有皮蛋,也没有瘦肉,最重要的是,竟然连米都没有。他终于深刻地体会到,什么叫做“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像鬼子进村一样,搜出半斤麦粉,大概是这户人家最为珍贵的藏粮。殷其雷想起老家的麦饺,类似于北方的疙瘩面,他虽从未做过,倒可尝试一下。
忙活半天,麦饺终于出锅,盛在碗里,上面漂着两根墨绿的野菜。端到杨濯香的床边,笑道:“可以吃了。”
“这是什么?”杨濯香坐了起来,奇怪地望着碗里的东西。
“这叫麦饺,是我家乡的食物。”
“嗯,好香。——殷大哥,你的家乡在哪儿呢?”
“福建。”
杨濯香生于南方,倒是知道福建之名来历,叹道:“原来你是闽国人,看来咱们的身世倒有一些相似。”
“你也是福建人?”
“我是吴国人,咱们的国家都被贼唐(注:指南唐)所灭!”亡国家恨,杨濯香哀恸难忍,险些掉下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