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聿皇军继续朝着新州方向出发。
经过多日征兵,聿皇军的队伍已经状达六千余人,其中包括薛白衣拨给的马匹,组建成了一支一千多人的骑兵。
殷其雷敷过阿烛带来的张螺子的药膏,虽然屁股的伤势尚未痊愈,却已能自由地行走,与营妓、伙夫一起,跟在队伍的后面。
到了一处丛林密集的地带,殷其雷就向折金铃使了一个眼色。
折金铃会意,就向看押营妓的头儿说道:“军爷,我向小解。”
那头儿也是极有心眼:“你想尿遁?”
“你要是不放心我,你可以陪我去呀!”
要是像碧奴这般姿色的姑娘,头儿自然是很愿意陪她一起小解,但是折金铃故意将自己弄得蓬头垢面,三分像人,七分像鬼,身体也不知多久没洗,发出一股难闻的气味,头儿眉头一皱:“想得倒美!”
“那你不陪我去,我只有自己去了!”
“不行!”
“欸,人有三急,我憋不住了!”折金铃捂住小腹,一副痛苦不堪的表情。
殷其雷向头儿道:“兄弟,你就让她去吧,这兵荒马乱的,想来她也不敢乱跑。住在军营有吃有喝,到了外面,说不定就饿死了!”
殷其雷现在虽是火头卒,但毕竟也是当过统领的人,何况他的从四品下中郎将的封号还在,头儿也不敢对他无礼,说道:“既然殷大哥这么说了,你就去吧,快点,别赶不上行军的路程。”
折金铃望了殷其雷一眼,嘴角挑起一勾微笑,奔入旁边的密林。
走了一段路程,不见折金铃回来,头儿大惊:“不会逃跑了吧!”
殷其雷也故作惊讶:“不可能吧,她一个弱女子,就算跑了,孤身一人在这世道也活不成。”
“不行,我要找她回来!”
殷其雷急忙将他拉住:“算了兄弟,那么丑的一个姑娘,你要来干嘛,多看一眼都会影响性能。”
“殷大哥,这是上头交代的,不能走失一个营妓,不然兄弟的屁股可就要像殷大哥一样了。”
“放心,你就说这丑姑娘身患重疾,死在路边了,反正是个丑姑娘,谁会在意呢!再说,你现在去找,能找回来吗?”
头儿暗暗跺足:“罢了罢了!”
殷其雷心头一块石头落地,总算解决了折金铃的问题,但是碧奴……
想来她昨日伺候得耶律破军十分爽利,已不和普通营妓一起徒步,而是坐上一辆马车,当然,是和殷其雷上次坐的一样的简陋马车,聿皇军穷得叮当响,可置不起那些达官贵人的豪华马车。
前面出去探路的哨骑飞奔而来,下马禀告:“统领大人,前方不远发现营寨。”
“谁的营寨?”耶律破军坐在马上懒洋洋地问。
“依旗号来看,似乎正是新州刺史的营寨。”
“噢,是自己人,且去与他会合。”
谢王孙忙道:“大人,恐防有诈!”
“有什么诈?”
“新州已被占领,若是敌军打出新州刺史的旗号,引着咱们前去,事情可就不妙了!”
耶律球球冷笑:“反正都要打,他不来打咱们,咱们也要打他。他若打出新州刺史的旗号,引着咱们去打,那就是活得不耐烦了,咱们就跟他打,怕个鸟!”
耶律破军一掌落在他的脑门:“你懂个屁,汉人素来狡诈,他能引着咱们去打,自然也就设了埋伏!”
虽然耶律破军那句“汉人素来狡诈”骂倒一大片人,就连谢王孙也在其内,但是耶律破军能够这么谨慎,谢王孙还是有些放心,比起战争的胜负,个人的荣辱对于谢王孙也不那么重要,暂时抛弃种族偏见,笑道:“大人,不如在此稍作休息,再派细作打探一番。”
耶律破军依言,吩咐全军原地休息,派出细作打探。
“殷大哥,喝口水吧!”阿烛将水囊递给殷其雷。
殷其雷走到树荫底下,喝了一口,说道:“这鬼天气,越来越热了!”
不经意地瞟到一个熟悉的身影,正是那日在营妓的营帐外面徘徊的士兵,叫做二狗子,因为名字霸气,他一下子就记住此人了。
二狗子探头探脑地望向营妓扎堆的树下,却没有过分地靠近。
董浑走了过来,砸了二狗子一个巴掌,笑嘿嘿地说:“你他娘的,没见过娘儿们咋地?”
二狗子陪笑:“董大哥,听说昨晚统领大人叫了几个姑娘侍寝,是哪几个呀?”
“你打听这个干嘛?”
“就是好奇。”
“妈了个巴子,其中一个小贱人叫碧奴,是我兄弟的相好,妈了个巴子,听说她还是自愿陪耶律破军睡觉,妈了个巴子,她的马叉虫逼有那么痒吗?”董浑的三个“妈了个巴子”层层递进,表示他愤慨到了极点。
“还有其他姑娘呢,她们是谁?”
董浑奇怪地望着二狗子:“你是不是……”
二狗子忙道:“不是!”
“操,我还没说什么呢!”
“你想说什么?”
“你打听陪耶律破军睡觉的姑娘,是不是想通过那些姑娘来巴结耶律破军?”
“不是!”
董浑冷笑:“小子,你给我记住喽,我殷大哥迟早会再坐上统领之位的,你他娘的最好醒目一点!”
“是是是。”二狗子又远远地朝着营妓休息的地方望了一眼,接着心不甘情不愿地走开。
殷其雷虽听不清他们说话,但是二狗子的异常表现却看在眼里,他就朝那群营妓走了过去。
众营妓起身见礼。
“你们当中谁认识二狗子?”殷其雷冷不丁地问了一句。
其中一个营妓坐在树下,肩头抖动一下,没有逃过殷其雷的眼睛,认的正是昨晚侍寝耶律破军的一个姑娘,但她没有说话。
殷其雷见这姑娘倒也水灵,只有十四五岁的模样,亲切问道:“小妹妹,你叫什么名字?”
“春妮。”她的声音很小。
痴婆子沉吟半晌,忽然说道:“我认识二狗子!”
“噢,”殷其雷扭头望向痴婆子,“阿婆,这二狗子是你什么人?”
“想起来也有四十年了,那时我还是怡红院的花魁,有一天来了一位衣着光鲜的富家公子……”
“你不会告诉我,那位富家公子就叫二狗子吧?”
“对呀,就叫二狗子,你怎么知道?”
殷其雷简直无语:“阿婆,你没记错吧,哪个富家公子会取名叫二狗子?”
“人说以貌取人,你这年轻人怎么以名取人呢!”
“好吧,我错了!”殷其雷颇为无奈。
痴婆子继续回顾往事:“要说这二狗子,也是一表人才,特别是他的那些风月手段,嘻嘻,说起来还真有些羞煞人,你知道吗?他那驴货,有这么粗!”痴婆子比出一个碗口大小的形状。
“阿婆,你确定那位富家公子不叫二象子,而是叫二狗子?”
“确定,他就叫二狗子!”
就算他叫二狗子,也是四十年前的二狗子,而现在这位二狗子,也只有二十岁左右,不可能是同一个人,于是殷其雷又向春妮说道:“春妮,你认识二狗子是不是?”
“殷大哥,你为什么忽然问起二狗子,你和他认识吗?”
“二狗子此刻就在军中。”
春妮“啊”了一声,痴婆子也跟着“啊”了一声。
殷其雷吃惊地望着痴婆子:“阿婆,你啊什么?”
“二狗子在哪儿,我要见他。”痴婆子抓住殷其雷手臂,登时容光焕发。
“阿婆,你别闹了!”
“我没闹,我是认真的,这四十年来我无日无夜不在想着二狗子。”
殷其雷无奈,只有叫来阿烛:“你把阿婆看住,我有话对春妮说。”
又对春妮说:“春妮,你跟我来。”
春妮忐忑地跟在殷其雷身后,问道:“殷大哥,你要带我去哪儿?”
“带你去见二狗子。”
“不要!”春妮惶恐不已,“我不想见他。”
殷其雷奇道:“你们不是认识的吗?”
“我已经脏了,我没脸见他。”春妮委屈地蹲下身子哭了起来。
殷其雷手足无措:“你别哭了,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欺负你呢!”
“殷大哥,你别让他看到我,我不想让他知道我做了营妓。”
殷其雷叹了口气:“可是,他明显已经知道你在军营里了。我曾见过他在你们营帐徘徊,刚才又看到他一直把眼睛往你们这边瞄。只是在军营里,与你相认不便。”
春妮明显慌乱起来:“他……他都知道了?”
“我想是的。”
“不行,殷大哥,求你帮帮我,不要让他看到我。”
“这种我真的无能为力了,你们都在军营,抬头不见低头见,左右是躲不过的。你如果信得过我,和我讲讲你们过去的事吧!看我能不能帮忙开导一下,其实,你没必要太看重自己脏不脏的问题,是这世道太脏了。”
“殷大哥,你别再说了!”春妮使劲地捂起自己的耳朵。
殷其雷真的感到无力,或许,他本就不应该插手这些事情,搞得自己现在都乱成一团麻。
但他始终觉得,救人就要救到底,送佛救要送到西,他竟然将这些姑娘从兴国军手里救了出来,他救应该负责到底。不仅拯救她们的身,还要拯救她们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