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浅临睡前放心不下,给薛尘的手机发了一条信息,确认他们此刻的具体地址,有没有被人跟踪。
段宵儿说他们最后一站就是亚丁村,现在在香格里拉小镇休息一晚,明天就上山。
手机屏幕暗下去,房间里的空气再次沉默,但是温浅的心里却始终静不下来
白纪然抬手往她眼睛上盖了会儿:“睡吧。”
温浅“嗯”一声,过了会儿又小心翼翼地说:“如果半夜手机响了,是我爸或者我哥的电话,老大一定叫醒我。”
温浅的无助和不安就清清楚楚摊开在眼前,白纪然叹了口气,唇心贴到她鼻尖上蜻蜓点水地印了一下,算是回应。
其实他也在等一个电话。
关于这颗夜明珠,以及温家十七年移民英国具体原因的调查。
他只记得,当时那个女人和他提过一句,不久前,郁铭阿姨在下墓的时候不慎触到了墓穴机关,意外身亡。
他不敢将这颗夜明珠与那次下墓擅自放到一起去推测什么。
牵扯出的一系列关联,会很可怕。
他宁愿在得到确切消息之前自欺欺人,告诉自己,这一切只是巧合。
温浅第二天刚睁开眼就迷迷瞪瞪去摸手机:“你昨晚怎么没叫我?”
说完,她自己先愣了。
手机屏幕安安静静亮起来,没有任何未接来电和未读信息提示。
看她陡然失望的模样,白纪然心疼地皱起眉。
“你有没有想过,这颗夜明珠真的像随衍所说,并不属于你们家?”
温浅用力抿着嘴唇,发自内心是抗拒这句话的:“我爸不会骗我。”
事实对她来说已经不那么重要,她偏执地想要证明,爸爸没有欺骗自己,没有置自己于危险之中再视而不见。
她摇头,脸上的表情痛苦而茫然,再开口,不知不觉连底气都丢了大半:“我爸怎么会拿我妈来当借口骗我呢?”
白纪然迟疑着,还是问出这个堆在心里很久的疑惑:“你和你爸关系怎么样?”
温浅愣了好一会儿。
“你想说什么?”
白纪然摇摇头:“没什么,就随便问一句,感觉你爸这事儿办得很奇怪,从让你来成都开始,包括那些叮嘱,一直到现在的失联状态,有些东西按照常规思路解释不通。”
温浅把手机用力攥到手里,低着头半晌没吱声。
“我爸很少管我,我做什么,他大多都是没有意见的,不管是交朋友,买东西,还是出远门旅行什么的,他一般都不怎么插手我的生活。”温浅顿了顿,“除了我哥总没完没了在管我,什么都管,所以每次听朋友埋怨那些跟老爸没办法沟通之类的,我就无法理解,我爸很好说话啊,我总觉得自己似乎从来没有过这些烦恼,从小到大都很自由。”
白纪然苦涩地笑了笑:“跟你刚好相反,我爸很喜欢管我,小时候总觉得他很烦,要学什么,不可以接触什么,甚至是每天晚上几点钟必须要关灯睡觉。可现在一个人生活久了,反而觉得,有个人在你身边念叨这些,是件挺难得的事情。”
温浅眉梢一挑:“想当妻管严吗?求我啊!”
白纪然轻轻勾起嘴角:“想当我老婆?”
温浅立马拉下脸:“当我这些天真是免费给你睡的?”
白纪然想了想:“不止免费,还是自己送上门来的。”
温浅警告性地瞪着他:“敢睡完就跑,你试试?”
白纪然抬了抬伤腿:“腿残了,跑不了。”
然后温浅就瞬间破功,哈哈哈大笑起来,笑着笑着又觉得自己未免太乐观了,乐观得有点缺心眼。她叹了口气,趴在床头撑着下巴看白纪然:“那我们下一步该怎么办?”
白纪然昨晚其实就已经想好了:“你的证件现在都在,我陪你回家,今天就动身。既然确定家里没出什么事情,那就过滤掉一个担忧,现在先不去想这颗夜明珠究竟什么来历,你爸和你哥又为什么关机,最起码,东西放在段宵儿身上,放在我们身上,总归是不安全的,那些想不明白的事情,都等我们把东西送回你家之后再做研究。”
温浅用力点头,还凑过去亲了他一口:“谢谢老大守我这一路。”
其实不止温浅不敢想象,如果在成都没有遇到白纪然,她现在已经沦落到了什么地步。
白纪然更是庆幸,或许这么些年来累积的运气全部用在了和温浅的偶遇上?
可即便如此,他也甘之如饴。
在楼下公共区等早餐的时间,温浅喝了口酥油茶,估摸着段宵儿和薛尘应该已经准备上山,于是拨了电话过去。
伴随着山风猎猎作响,段宵儿轻快愉悦的声音响起来:“温姐姐,我们现在在冲古寺,你和白哥哥要过来吗?”
温浅犹豫着看了眼白纪然:“那好,我待会过去拿东西,你们在冲古寺附近先不要走太远。”
切断通话,她对白纪然说:“老大要不然在这里等我,我去跟段宵儿碰面,待会儿回来后我们就去稻城机场。”
白纪然说:“一起去。”
温浅看了眼他的伤腿。
白纪然一副很伤心的表情叹着气:“除非你是准备骑马去,坐电瓶车我不会拖累你。”
温浅被他气笑了,接过老板刚上桌的青稞饼蛮横地往他嘴里塞了一角:“我怕你身体不舒服啊,谁说你拖累我了?”
白纪然咬着青稞饼,把剩下的那一半直接塞进温浅嘴里:“那就别废话。”
温浅拗不过他,回房间拿了行李,办理退房手续,跟白纪然乘坐景区电瓶车,出发去冲古寺。
随着路程的逐渐缩短,昨天夜里神秘空灵的雪山一角已经清晰可见,逶迤伟岸,周身白雾腾腾,美得让人心惊。
五色风马旗在刻着繁复经文的玛尼堆上缠绵飞扬,山谷间有喇嘛的诵经声和法豉声回响。
温浅刚下电瓶车,就看到旁边树林里两只一闪而过的小松鼠,拖着一条毛发蓬松的尾巴在金黄色的杨树林间跳跃,眨眼便没了踪影。
白纪然随后下车,胳膊往她肩膀上一压:“据说亚丁今晚会下雪,我们大概看不到了。”
温浅小心地搀着他:“等你伤好了,想去哪里我都陪你。”
电瓶车开走,温浅看了眼不远处那座上了些年头,稍显古朴落败的寺庙,定住脚,拿出手机给段宵儿打电话。
山上信号并不好,前两次始终无法拨号,显示无服务。
温浅踮着脚,手机高举过头顶跳了几次,再看屏幕,不太稳定地蹦出两个信号格。
白纪然伸手想要去拿她肩头那个看上去沉甸甸的背包。
温浅在听筒里传来的“嘟嘟”声中放心地松了口气,反应慢半拍地跳到一边,躲开白纪然的手,皱起眉头无声警告他不要乱动。
白纪然笑着收回手。
等接通的时间,温浅的视线四处乱逛,附近随便一帧景色都美得足够入画,她觉得多看一眼就是赚的。不经意间,她扫到他们来时那条路上出现四个穿着黑色冲锋衣,身材魁梧的男人正疾步朝他们的方向靠近,目标性很明显。
温浅眼皮一跳,视线立马定住了,与走在最前面的那个男人撞上。
那道眼风狠厉阴沉,包裹着来不及掩藏的杀气。
在短时间内敏锐察觉到危险的逼近似乎是她这些天被迫学会的技能。
温浅大脑空白了两秒钟,后背猛地窜上一股寒气,飞快切断拨号把手机扔进口袋。
白纪然奇怪地看着她,愣了两秒才猛地反应过来,扭头看向她视线的方向。
“报警!”看清为首的那个男人后白纪然一把扯过温浅护到自己身后,“现在顾不了那么多,这些人和随衍不是一路,快!”
温浅第一反应还在顾忌爸爸在电话里着重叮嘱过的,不可以惊动警方。
她手里捏着手机最后迟疑一秒钟,拨了110。
四个男人在意识到自己身份暴露之后索性便无所顾忌了,以一种明目张胆的侵袭姿态迅速冲向他们。
草甸,溪流,树林,雪山。
几百米之外的盘山公路。
清晨不过八点钟的光景,游客稀疏。
电话还没接通,为首的那个男人绕过白纪然,一记快准狠的左勾拳直接丢到温浅脸上。
结结实实。
山风萧瑟,吹僵了皮肤,痛觉隔了几秒才在脸上钝钝弥漫开。
对方用了十成力,毫不客气,温浅整个人都趔趄着差点摔到地上。
报警电话最终有没有接通已经无从考究,手机滚落到一边,被男人一脚踢进水沟。
温浅稳住身体,捂着火辣辣烧起来的半张脸站起来:“你他妈真敢下手?”
对方不以为意地舔了下嘴角,像是故意证明给她看一样,忽然抬腿一个横踢就踹向白纪然胸口!
白纪然被踹得连连后退,眉心痛苦拧成结,忽的张嘴喷出一口血,脸色顿时惨白一片。
“你别碰他!”温浅急得呜呜地哭起来,不管不顾地朝着那个男人扑过去,疯了一样地撕扯他,拳头毫无章法往他身上落,“是个男人就跟我单挑,来啊!”
男人扯着唇角讥讽地笑了一声,古铜色的脸上透出常年高强度训练磨砺出来的冷漠与凶残。他抬起手,轻而易举地掐住温浅白皙的脖子,稍一用力就把她腾空提了起来。
“少爷不在,你他妈嚣张给谁看呢?”男人恶狠狠地瞪着她,“先生说了,没了少爷这边的顾虑,哥几个今天可以活动活动筋骨放开了耍。小丫头性子倒是挺烈,现在给你一个选择,东西交出来,你男人我们不动。你要是敢耍花样,那你就试试看,是我的拳头硬,还是你的嘴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