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纪然订了第二天上午从稻城飞成都的机票，转机时间刻意多留出来一个小时，中午带温浅在机场附近吃过午餐，稍作休整，再飞回北京。
下飞机的时候，白纪然把她搂进左侧臂弯，一只手圈着她的肩膀，一只手小心护着她包扎厚重的右手，避开拥挤人潮，不疾不徐往出站口方向走。
“我给利秀打个电话，告诉他们一声。”温浅驾轻就熟地从他大衣口袋里摸出手机。
白纪然忽然问了一句：“跟利秀他们住一起真的可以？说实话？”
温浅无所谓地笑笑：“我都一个人住了四年，现在终于摆脱家里除了我连个鬼都没有的生活，有什么不可以的？”
她单手捧着手机按下开机键，解锁界面刚划开，那个熟悉到令她心酸的名字就突兀地闪了起来，紧随而至的是轻快的铃声响起。
她都忘了，她只是把那部手机摔碎了，但手机卡还在。
白纪然松开搂着她的手，要把手机接过去。
温浅躲开他的手，摇摇头，自己滑下接听。
“心心！”温霖似乎没有想到电话会被接通，他很明显愣了一下，“你回北京了？”
温浅抬眸看着白纪然：“是啊，我回北京了。”
温霖立刻说：“好，在家等我，我现在去机场。”
温浅察觉到什么，停下脚步：“你现在在稻城？”
“我在稻城医院，你住过的病房里。”似乎是担心温浅下一句便会拒绝，他急切地先一步开口，“现在什么也别说，我晚点到。心心，好好睡一觉，像小时候一样，等你睡醒了，想怎么发泄都可以。”
“哥！”温浅脱口而出，她下意识在逃避与温霖的见面，她从未想过，她会有不知道该如何面对温霖的一天。听筒传来通话切断的忙音，她僵硬地垂下手，眼睛微微湿了，“他没有错，温霖是没有错的。”
她又有些想哭了：“其实到了现在这个局面，温霖承受的东西，远比我要多的多，对吗，老大？”
白纪然叹了口气：“对。”
温浅背过身去，单手盖到眼睛上做了一个深呼吸。她迅速调整好自己的状态，重新牵起白纪然的手：“我得见见他，不管是以什么身份，我都得见见他。”
白纪然摸摸她的头：“好姑娘，你做得很对。”
兴冲冲跑来接机的利秀咋呼了一会儿后发觉气氛不大正常就讪讪地闭了嘴，初言勾着他肩膀把他带到一边，跟白纪然汇报工作：“东西我们安全送去文物局了，化妆成快递小哥给了前台，绝对的匿名，什么都查不出来。收件人是让遇白哥帮忙调查的，局里一位资深老教授，保证万无一失，老大放心吧！”
白纪然点头：“辛苦了，过两天给你们宣布一个好消息。”
利秀震惊地瞪大眼睛：“好消息，你跟我姐准备结婚了？”
白纪然踢了他一脚：“一口一个你姐，我可没打算承认你这小舅子！”
温浅没忍住笑了一声，给利秀打圆场：“我饿了，快回家吃饭吧。”
一提到吃饭，利秀才重新活过来：“好啊，我今天在超市买了可多菜和肉了，”顿一下，他猛地想起什么，表情忽然变得严肃，看着温浅说，“姐，你上次去家里跟我一起煮火锅的时候就说了，老大总有一天会邀请你去家里吃饭的，我的天，你这么快就成功了诶！”
白纪然仰头看了眼天花板，重重地叹了口气，努力压下自己想要打人的冲动。
初言从后面踹了利秀一脚，笑骂道：“信不信你再多说一句话，你在家里的地位连老猫都不如了？”
利秀转身踢回去一脚，不甘示弱地反驳：“滚蛋，我的地位什么时候超过老猫了？”
白纪然：“…………”
他无奈地搂着温浅越过他们两个往前走：“待会儿吃完饭我跟你回家拿行李，至于你的画室，公寓现在唯一的空房间是练习室，这段时间我在家附近帮你找房子，在你手伤痊愈之前，还给你一间全新的画室。”
温浅摇摇头，语气很平静：“没关系，不急，我的手……估计没有半年一年是没办法拿画笔了。”
白纪然接话接得无比自然流畅：“那这一年就给自己放个假，一年的时间，似乎能做不少事情吧，孩子都能生出一个了。”
温浅斜他一眼：“我才二十二岁。”
“成年已经四年了。”白纪然旁若无人，“上次不还说，按照中国的法律来看，我已经到了适婚年龄，按照英国的法律来看，我已经到了该当爹的年纪？”
温浅眨了下眼睛：“我不喜欢英国。”
白纪然捏捏她耳垂：“巧了，我也不喜欢。”
他把肩膀上的背包拿下来，回身丢给利秀，自己转身挡在温浅面前，抓着她的肩膀低下头去看她眼睛，距离近到温浅一仰头就能亲到他。
“说吧，先结婚还是先生孩子，嗯？”
温浅微笑：“先谈个恋爱试试，试完，我再告诉你结果。”
白纪然眸色一沉，抬手勾起她下巴，头歪去她耳边低声说：“房间隔音效果还不错，”顿一下，继续说，“又想哭了，嗯？”
温浅淡淡哦一声：“那老大可以放心叫了，既然隔音效果还不错。”
白纪然隐忍地咬了下嘴唇，扣着她后脑勺把她用力捞进怀里，朝后面的两人说：“去外面先叫辆车等我们。”
初言“啊”了声，暂时放过对利秀的蹂躏：“不用叫车，我们开遇白哥的车来的，车牌号你知道的，地下停车场见，拜！”
白纪然等他们走远了，一双漆黑的眼睛重新盯住温浅：“手受伤了，不能乱动，知道怎么做吗？”
温浅一脸纯良无害：“不知道，怎么做？”
“捆起来做。”白纪然皱了皱眉，“确定你要招我？现在给你最后一次机会，想先结婚还是先生孩子？”
温浅“嗯”了声，想了会儿，说：“那就先捆起来做吧。”
白纪然脸上的表情变得复杂起来：“你来真的？”
温浅抬手摸摸他的脸，看着他陡然低落下来的眉眼，轻声说：“你知道你最大的缺陷是什么吗？”
白纪然的嘴唇动了动，却什么都没说。
“老大，没安全感是种病，得治。”她学着白纪然曾就口红这件事情教训自己的语气，一字一句还给他，“病得不轻，咱就慢慢治。结婚证能给你安全感？生个孩子能给你安全感？No，我会吃醋的。因为未来，我希望带给你安全感的，是我，而不是那些所谓的仪式感和骨肉牵绊。”
白纪然愣了下，然后在心里无可奈何地承认了，自己被这个女人分析得简直像个透明人。
其实很多时候，有些想法，有些行动，他是无意识的，而唯一在支配他这样做的，就是当年那场抛弃所残留的后遗症。
他很清楚 ，在这段感情里，他的确没有足够的安全感，与温浅无关，与他们长达十七年漫长的羁绊无关，根源在他身上，全部都是因他而起。
“病好了，我们就去领证。”温浅踮脚，安慰似的亲他一下，“至于孩子，老大喜欢男孩还是女孩，我允许你先预定一下。”
白纪然：“……”
“女孩。”想了想，他说，“或许生个女儿，会跟当年的你一模一样。”
温浅白他一眼：“你怕不是个恋童癖？”
白纪然低低地笑起来，重新牵过她的手，两人都沉默着，有好一会儿没说话。
可不就是恋童癖吗，一个半大点儿的毛头小丫头，就让他记了十七年。
温浅被白纪然圈在怀里保护着右手，出了接机厅往停车场方向走。
温浅忽然想起什么，揪了揪他袖口：“我当年是不是可坏了，坏得让人牙痒痒的那种？”
白纪然“嗯”了声，反问道：“你以为自己现在不坏？”
温浅被噎了一下，表情微变：“那你希望我可以改成什么样子？”
白纪然嫌弃地瞥她：“改什么？改的了现在，改的了你那些黑历史吗？”
温浅气得咬着牙用力掐他手腕：“信不信我以后故意给你女儿教坏，比我当年还坏一百倍的那种？”
白纪然勾了下嘴角：“辛苦你了，我就喜欢坏女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