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骗我，那些毒根本毒不死人。” 她生气地说。
“你是谁？叫什么名字？”呆子望着她，不等她话音落下，便急急开口。
她仍不想搭理呆子，只用一双冷冰冰的眼睛盯住他。
呆子笑道：“你不回答就算了。你不回答，我便也不告诉你，真正能毒死人的药在哪里。”
寒光一闪，呆子的脖子再次被匕首贴住。
呆子可一点都不怕，仍笑嘻嘻地说道：“那种毒只有我知道。你杀了我，只不过死了一个废人。可这毒，你此生就再也得不到了。”
“桃夜。”她收回匕首，冷淡地开口，“我的来历你不必知晓，你只要知道我叫桃夜就好。”
“你想毒死谁？”呆子敛住笑，抬起眼皮望着她。
还未等她开口，我又道，“你近前来，我这样看着你费劲。”
桃夜权衡片刻，大约是觉得呆子这个废人确实干不出什么出格的事来，便坦荡荡地在他榻前坐下。
呆子心情好极了，耳边听她道：“听说神仙都是不死的，你这里有没有一种毒，连神仙吃了也会死？”
呆子心情更好了，笑道：“究竟是多大仇，才让你这么恨他，非要毒死他不可？”
闻言，桃夜朝呆子狠狠地剜了一眼，双目之中杀意大盛。
呆子只得解释：“我只是问问，你也知道我天天躺在床上，什么都做不了，无聊八卦一下，总可以吧？”
桃夜不语。
呆子又道：“毒我不会白白交给你，同我做笔交易怎么样？”
“你想要什么？”桃夜警惕地看着他。
呆子咧开嘴笑了：“我这一生什么都有了，可印象里，我好像从未成亲过。你做我娘子，我便给你那种毒，可好？”
许是怕她不同意，呆子连忙补充道，“做我娘子很容易的，只要你能多陪我几日，我一个人实在太孤独了，以前的很多事都记不清了，你同我说说窗外的世界，说说在别人眼里，我这个九州第一毒医是个怎样的人，在你眼里，我又是一个怎样的人……其实，我只是想找个伴儿，聊聊天说说话而已，娘子什么的，你自愿就好。”
她微微侧过头，娟秀的鼻子被烛火映照，在脸上留下小片的阴影。
“孤独的滋味，很难受吗？”她说，“有一个人，和你一样，很孤独。我以为我可以陪他很久，后来才知道，他其实并不需要人陪，我的存在，只会成为他的负担。所以，我来找你，要一种毒。那毒，我是要来自己吃的。”
呆子愣了愣，半天没反应过来。
说到这里，她扭头看着呆子，讥诮地牵起嘴角，“我是不是没有一点骨气，人家不爱我，我就要服毒自杀？”
呆子讪笑道：“骨气有什么用？不管做人还是做仙，开心就好。”
桃夜仔细地端详了他一会儿，突然道：“传言说的不错，毒医果真是个性情中人。”
“性情中人？”
“是啊，比如，为了安安静静地听支小曲，不惜毒死整个茶馆的人。亦或是看上哪家娘子，便将人家的丈夫毁容，生生吓死了身娇体弱的小娘子。还有，听说哪家酒馆的老板娘漂亮……”
“等等！”眼见着桃夜数落的越来越多，就连呆子自己都诧异了起来，“这些事真是我做的？我怎么不记得了？”
桃夜笑道：“那你还记得自己姓什么叫什么吗？”
“呃……时间太久，忘了。”
“那不就得了？”桃夜淡漠的眼中，有些许鄙夷，“都说人老了以前的事都记不清了，想不到你看上去还这么年轻，记忆力却提前衰退了，还选择性失忆？这么老的梗你都编得出来，你说像你这样彻头彻尾十恶不赦的败类人渣，叫我怎么放心嫁给你？”
“什么？所以……所以你是答应做我的娘子了？”
呆子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笑到呛住。
门外的小厮被惊动，打开门走进来，望着咳得脸色通红的呆子，不住地问：“先生，如何了？要喝药吗？”
呆子闭了一下眼，脸上的笑容未散，复又睁开眼，盯着西窗外桃花间的人，胸口的温暖不由得冷凝。
“呆子，你真的没有诓我？”
……
桃夜自那夜之后，当真履行诺言，常来看呆子。
她唤他“呆子”，他便唤她“娘子”，那段时日，当真是开心极了。
有时呆子睡不着觉，桃夜就会坐在床前给他讲睡前故事，讲着讲着，呆子没睡着，她自己倒先睡了过去。
桃夜有时也不说话，只坐在西窗的窗沿上，跷起一条腿，目光冷凝，瞧人时微微抬起下巴，又傲气又好看，侧首望着窗外的风光。
她望着窗外，呆子望着她，只觉得她这个样子，真是洒脱又好看。
“呆子，你每天躺在床上，不无聊吗？”桃夜问。
呆子想了想，说：“以前无聊时，我会看看外面的桃花，桃花败了，我就看看桃子，桃子被吃光了，我就盯着光秃秃的树干看。”
“你就这么喜欢桃树？”桃夜很惊讶，她以为这人很无聊，却没想到他会这么无聊。
呆子弯着一双狐媚眼，笑眯眯地看着桃夜，道：“以前我一直不明白为什么我会这样喜欢，现在明白了。只要娘子在时，我就不会无聊。”
大概是呆子此时的表情实在太撩人，桃夜脸一红，便从窗口跳了下去。
过了一会，她抓着一大把桃花跳进来，顺带抱了个花瓶，放在呆子床头。
“呐，你不是喜欢桃花吗？我不在的时候，你看着这些花，就能想起我了。”
桃夜将桃花插进花瓶里，耐心地吩咐道，“这几天我有点事，可能不会来了，等我一忙完，就来看你。”
“你要去哪儿？”呆子急了，他想拦住她，可他的身体却一动不动，分外恼人。
桃夜正要离开，听见这话，回过头看了努力挣扎的呆子一眼，冷不丁地回了句“与你无关”，便一跃而下，消失在月光中。
桃夜一走，便是三个月。
这三个月间，起初，呆子还不让小厮开窗，只为让桃夜的味道在房间多停留一会儿。
再后来，桃夜的味道还是散了，呆子眼睁睁的看着花瓶里的桃花一点点衰败，枯萎，最后只剩下几根干枯的枝干。